第6章 我出来了，我又进去了
出了茶馆，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不知道那位紫萱姐姐送信回来了没。
易水进了家小旅馆，关好门，精神一动，几本书落在床上。
有历史教材，也有历史相关书籍。
易水现在手无缚鸡之力，也就是看个乐子，当个催眠读物。
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易水换了件长衫就出门了。
径直去了太保府，听昨天的茶馆小二说，今天这里会挑太监。
是的，这就是易水上不了台面的计划。她没那个时间考取功名，也没那个自信扮成真男人，满山过海成功入仕。思来想去，只能做个假太监了。
还是幼年就惨遭净身的那种。
不过挑太监的流程里是要检查底下是否清干净了的，她得想个法子逃过这一劫。
易水苟在府内的角落里，听见公公们叽叽喳喳。
“诶，你听说了吗，杨大人和安大人又在朝廷上吵起来了”
“可不是，那两位的矛盾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行了行了，你们俩少说点吧，上面大人们的事哪是我们能评头论足的。”
“害，就是瞎聊聊…诶对了，南方送过来的小太监们到了没？明天就进宫了。”
“别提了，运来的路上翻车了死了仨，但是人数早就报给上面了不能改，府老爷正愁怎么补齐呢！”
“这事说小也小，往大了说也是个’欺君之罪’呢……”
公公们向大门走去，声音渐小，易水一个暴起就冲向府外。
“娘！你别不要我啊娘！”易水吼得声嘶力竭，将目光都吸引过来了。
她现在穿着朴素的长衫，全身脏兮兮的，只有一双眼睛干净程亮。
公公们见着，赶紧把易水拦下来。
府外的百姓也不愿多事，见状都收回目光快步离去。
“娘！你别走啊！孩儿不想进宫啊！！”
行人离去的脚步又快了些。
公公们看着易水要死要活的，正了正脸色。空缺的人数还没补上，那还能让府里的人跑了？
“快别哭了！进了太保府，就当你的身子充公了吧。”领头的公公说到，“小敏子，你把这小阉人带回去安抚一下，好生看着，入宫前别再教他闹出乱子。”
“得嘞。”
于是易水表面上哭天喊地，实际上稳如老狗地等着进宫。
唯一的不确定因素就是那位娘娘。
昨晚上的书不是白看的，那位娘娘是当今太子李亨的母亲，平素并不得宠，只能一心把精力放在儿子身上。
易水是担心她入宫时紫萱还在。
本想着过几天，等尘埃落定了再入宫。可错过这次，再招太监又得过小半年，她没那么多时间了。
安禄山正蠢蠢欲动呢。
希望娘娘手脚快点，她可不想被紫萱认出来，多生是非。
易水心里想着事，明面上也不懈怠放松，一直骚扰这位监工小敏子。
等到进宫的指令下来了，小敏子是比易水还要开心——活这么大没见过这么能说的人，终于要摆脱这人形大喇叭了！
“听好了，各位是要进宫伺候娘娘们的，”站在前面的大太监尖着嗓子打点道：“后宫再樱红柳绿，那也是皇上的，不是你们的，别想有的没的。”
“后宫不能进男人，但有些重活丫鬟做不来，你们就是过去帮忙的，都自觉着点。”
他一个个吩咐着。
“你，去兴庆宫。”
“你，去未央宫…”
“你，去明和宫。”
“诶大人，大人！”易水摸出一两银子，塞到大太监手里，“大人，我家里有人在太极宫做事，您能不能通融一下。”
易水从衣领中摸出玉佩，露出一个边边，这玉佩拿来唬人还是不错的。
至于为什么只露出一角……并不是因为易水故作玄虚，是因为它碎得只剩一个边边了。
大太监见着成色不错的玉佩，信了大半。颠了颠手中的银子，又撇了撇嘴。
易水又忍痛掏出一两银子，这太监才装作为难地点了点头。
前排围观易水变脸全过程的小敏子：他明明上一秒还是妈不疼爹不爱的叛逆期少年，下一秒就精通了溜须拍马，还能顺手掏出二两银子。
总之，易水顺利的来到了太极宫。
“娘娘，这位是新来的小易子，以后就在您府下办事了。”
“嗯，知道了。”娘娘抿了口茶，眼神也没给易水一个，完全没有昨天骂骂咧咧的样子，高冷道：“清莞，给他安排个住处。”
hi，清莞姐姐，又是我。
……
两人走在花红柳绿的宫殿之间，仍不见紫萱的身影。
清菀看着易水有些面熟，尤其是这眼睛。
她心想：“这个弟弟我曾见过的。”
但想到自己一直在深宫，几年下来也没见过多少男人，更何况是这么年轻的，一时间把“面熟”当成了心动。
“真是太久没见男人了，见个阉人都这样。”
清菀暗暗责怪自己，隐隐的羞耻感涌上心头。脚步不自觉加快了几分。
易水不知道清菀如此精彩的心路历程，她只一心想知道紫萱的下场。
“姐姐，我初来乍到不懂事，劳烦您跟我说说，咱们宫里管事的都有哪些人呢？”
“啊……”
弟弟的声音也好温柔。
“以前娘娘的贴身宫女是我和紫萱的，但紫萱…犯了点事，娘娘叫她去寺里替太子殿下抄经念佛。”
易水点点头，她甚至能想到当时的场景。
——行啊，不是喜欢太子吗？给你个机会替他办事，去山寺里为他抄经祈福几年吧。
跟易水料想的差不多：紫萱被罚，但不会被杀死。
易水已经在紫萱和娘娘面前稳稳立住了不识字人设，依照娘娘对太子的重视程度，任紫萱再怎么解释也不会继续让她待在宫里。
不过这件事并不光彩，甚至有可能影响太子的名声。把自己都打发走了，娘娘不会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事。
没了杀紫萱的理由，只能让她离皇宫远点。
易水羡慕地咂咂嘴，要是任务不用勾心斗角，只是吃斋念佛，她可以念一辈子。
离现在的皇宫远点，那是好事。
“小易子，你先住在这里吧。”清菀跟易水对视了一眼，低下了头，“是简陋了些，你有需要的再跟我说。”
易水连忙道谢，好言送走了清菀，转头打量起了自己的屋子。
啊，好久不见。
时隔一天，易水又住进了她的破烂小屋。
一周过去，有着清菀有意无意的照顾，易水的日子也还算滋润。白胖了些，穿的也讲究了，不得不说，还真有些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的感觉。
正搬着花盆，易水被娘娘叫住了。
“小易子，你可会写字？”
“回娘娘，小人小时候跟先生学过一段时间。”
“那好，先别忙了，跟我来。”
娘娘把易水带到书房，桌子上摆着笔墨纸砚，清菀正在一旁研墨。
“娘娘，怎么叫小易子来了呢？”清菀见到来者惊呼一声。
“清菀，你在一旁研墨即可，今天让他试着书写。”
场子静了静，清菀才弯弯身回复到：“娘娘，您放心，清菀是个明事理的。”
说罢便将椅子拉开，放好镇尺，示意易水坐下。
易水知道自己盼着的机会终于来了，不枉她一个单身年龄跟真实年龄一样的大直女对着素未谋面的太子堪堪憋出一封情书。
坐在桌前，易水拿出了上考场一般的架势。
“小易子，待会我说什么，你就写什么。要是说的快了，不用顾忌礼仪，直接跟我讲就好。”
易水闻言点头，沾了沾墨。
外面阳光正好，照得纸窗泛着淡黄色的光。耳边有琅琅美人语，鼻间有淡淡沉墨香，眼前有亭亭少年郎。
清菀突然想让时间停在这一刹，不再用理会外面的纷纷名利场。
很想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