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们之前可有见过
“醒醒,花中月……”
谁在叫我,好冷,我的腿呢,手怎么感觉不到了……
神志混沌无边,花中月哽咽着难以出声,全身像是受了五马分尸的极刑,魇境中疼得她居然看到了无常索命。
“无常大哥,别抓我,别抓……”
花中月一个激灵,双眼霎时大睁,口中呓语不休。
周砚澈正举着她的胳膊查验伤势,看她醒了轻放下胳膊,冷若冰霜的找木棍为她夹固。
从高处坠落,如今花中月靠着岩壁,只有脑袋可以自由转动,她清楚地看见是周砚澈,可还是继续凄苦地喊了声:“无常大哥……”
有人对她的玩笑漠然置之,花中月脸色一黑。
这般情形,不是该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吗?
死里逃生啊,为何她都这样了,还得面对一张寡情的脸。
花中月登时委屈涌上心头。
和着全身的疼,嘴角撇撇抽搐了几下,哇哇地如同孩童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这嗓子一出,让稳若泰山的周砚澈束手无策。
哭什么。
跳的时候不是很勇吗?
周砚澈蹲下瞧着可怜兮兮的人儿。
最终不忍心,将到嘴的话换了句:“别哭了,手脚没断。”
花中月听了哭声更来劲儿,要不是不能动,她可能还会打个滚以示生气。
撒泼中隐约带着撒娇,周砚澈心软了下来,他撕下身上的布,诚声道:“多亏你今夜舍命搭救,二皇子才能安然无恙……”
花中月侧耳翘首,赞许她的,哼,终于看见她的好了。
嚎叫到此为止。
她一吸鼻子,只留着控制不住的抽泣声。
周砚澈对她收放自如的作派见怪不怪,将受伤最重的左臂给她绑上木条,告诫了句:“今后再遇此等之事,别只身犯险。”
花中月抽抽搭搭看着周砚澈:“那看在我这么大功劳份儿上,你能不能帮我……帮我一件事。”
“说。”
花中月仰着头往前倾了点,鼻音略重,沙哑着说:“鼻涕……鼻涕快流到嘴里了,能帮我擦一下吗?”
周砚澈闻声抬眼。
近在迟尺的小脸双目润水盈盈,鼻尖俏红,整个人娇憨又笨气,撩拨得他心里一阵酥麻,手中拿着断枝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了些,兀地咔嚓一下折成两截。
花中月低头一瞅,又见周砚澈端着脸色,心道,坏了,提的要求太过分了,作死啊,这下真得罪他了。
“王爷恕罪,我自己来……”
受到惊吓的小兽吃力地偏转头,想要把脸蹭到肩膀的衣物上。
一只温凉的手伸过来捏着她的下颌抬起扳正。
花中月茫然失措地看了眼周砚澈,垂下眼眸。
周砚澈拿剩余的布料为她拭去鼻下亮晶晶的两串痕迹:“怕我?”
花中月摇头,一缕散发调皮的落到额前,挡住了她的半张脸。
周砚澈顺手拂起别于她耳后:“不怕为何躲闪?”
“不能看你眼睛。”花中月眨眨干涩的眼,扫过周砚澈,又瞟向她自己的脚尖:“你眼睛里有东西。”
周砚澈反问:“什么东西?”
“不知道。”花中月也说不清,只能老实地回答,“反正看多了,会做梦。”
刚言毕,一阵冷风忽然吹灭了火把的微光,睁眼如盲。
两人相离不过半尺,却看不清对方的模样。
漆黑之中,花中月觉察到有两只手捧起来她的脸,而后指腹划过她脸颊,像是擦泪。
花中月暗暗发笑,泪早被风干了,他在擦什么?
这王爷瞧着睿智非凡,背地里怎么有点傻呢。
忽地脸上一凉,那双手收了回去。
一束明灭不定的光亮起在周砚澈手上。
他弯曲着手挡住风,起身时带些玩味打趣道:“做殉国的梦?”
花中月以为上一个话头就此结束了,没想到周砚澈又接着搭话,搭的话也莫名其妙的,她摸不着头脑地顺口跟着:“殉……”
话一顿,花中月蓦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殉国?!
‘我,会,殉,国’。
梦象一闪而过。
他能看见别人的梦?
不不不,不可能,这也太玄乎了,可坊间话本真的有写这种奇人怪事啊。
花中月仰望着周砚澈,像看无所不知的神祗一样。
一唱一和的内心颠倒又纠结,连眨眼也忘记了。
周砚澈看着呆住的花中月,点好火把意有所指地问:“怎么了?”
“啊?”花中月回神,眼底尽是按捺不下的兴奋,她信誓旦旦地说,“王爷放心,您会观梦的术法我一定守口如瓶,绝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
周砚澈:“……”
小傻子吗?
一点都没多想,玲珑心都放到别的地方去开窍了。
不过听她的意思真梦到了当年,看来都没忘。
他深吸口冷气,无奈屈指在花中月额上轻轻一弹:“这里都装的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花中月一头雾水。
“要下雨了,先进洞。”周砚澈举着火把,探进他们身后的一黑洞里。
花中月淋着细雨,坐在原地纹丝不动:“哎,别丢下……”
“我”还在口中,周砚澈从洞中出了来。
“忍着些。”
周砚澈动作极具轻柔地横抱起她,但花中月四肢跟散了架似的,一身动彻骨钻心的疼痛让她眼泪重刷两行,只能从紧咬的嘴唇里闷闷发出急促地低吟。
火把留在了洞中照亮,脚下无光,周砚澈却走的平坦稳健。
被放下时,花中月又一次难受到闭眼屏息,她颤着身子,嵌进掌心的指甲被人拉住展开换成结实的东西抓着。
过了好一会儿,全身适应了静止的姿势,她疲倦地缓缓睁开了眼。
眼前黑芒退去,周砚澈不远不近地守在她身边。
花中月扫视洞里,周围湿哒哒的,潮气霉味直冲头顶,让她缓不出气儿来。
她咳了两声有气无力地挑剔道:“嗯~也太难闻了吧。”
周砚澈回:“此处不是你自己选的吗。”
花中月哑口,戒备地看着面前的人。
真可怕。
好像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
他们身处的这个地方正如周砚澈所说,确实是跳崖之前踩点好的。
悬岩壁,花中月曾冒失的徒手攀爬过,爬到中间时,她就懊悔不已。
看着凸石宽岩,但人上去极耗气力,越往上走,两条腿像灌了铅越重,幸亏她留意这边有平洞能歇上一歇,爬上去之后连做了几天的噩梦,她暗暗发誓再也不能这般莽撞。
方才情急之下,她想起来平洞从上而下似乎可行,所以直接跳去,结果火把被风摧地照不明亮,让她看歪了路摔滚下来。
花中月很好奇,他不熟悉,居然也能找到此处,遂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火把。”
哦,是了,有光点耀指引,下来时,火把还亮着呢。
周砚澈临近她坐下,花中月这才发现自己的一只手正抓着周砚澈的胳膊。
她试着抽回去,轻微地动作,惹得周砚澈不耐,他道:“你这左臂本就有外伤,下来又靠它用力,你再动它就废了。”
一番吓唬,花中月不敢乱动。
周砚澈移去她的手,用布条结了长绳,系在花中月脖颈处。
两人离得近,花中月仔细端详着周砚澈的眉眼,被周砚澈侧目戳穿:“好看吗?”
“好看。”花中月一脸花痴样儿脱口而出,猛地觉得不妥,赶紧摇头,“不不,不是,这位王爷,我们之前可有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