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劝慰
豪格的下场，来得匆忙，却早有迹象。
自他对小玉儿下手，就已经留下把柄。就算他成功，一旦事情败露，他依旧是逃不过这个下场。亦或者说，只要皇太极还活着，他必定是这个下场。
没有要他的命，已经是格外宽容。
要知道，豪格的行为不仅是对小玉儿下手，亦是对皇太极形成威胁。
他所在意之人，豪格却毫不在意。
对一个身处后宫之人，他都能插得进手，那自己身边呢？
若是想他自己当皇帝了，是不是就要对他下手？
有些事，是不能细想的。
……
翌日，和风舒畅，天清气爽。
穹顶之上，风将云气撕扯成一缕一缕，偶有飞鸟掠过，冲散不成形的白丝。苍穹之下，是碧绿的青山，风摇树动，索索作响。狂风从碧蓝天空飞翔而下，经过山林，渐渐消去了它的暴戾，落在山谷之下的河流之上，只对它显露自己的温柔。
小玉儿鬓角的碎发微微掠动，窗棂处透过夏天的风，里面带有月见花的芬芳，亦有小玉儿闻惯的，皇太极身上的清冷香气。
她起身走出屋子，站在廊下，望着踌躇许久，不曾踏进翊坤宫半步的男人，眉眼温柔。
男人徘徊的动作顿住，垂下的手忍不住紧握，可小玉儿的笑让他放松下来，心里的不安碎成雪花，片片落下，很快化成一团水。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步走了进去。
小玉儿从廊下走下，从容的靠近他。他行一步，她便行一步。走到院中石榴树下，小玉儿站在他身前，抬头看他，一如往常道：“郎君，今日的素糕才做好，正是味美的时候，想尝尝吗？”
皇太极欣然点头，却不知为何鼻头微酸。
小玉儿总是这般懂事，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为什么还笑得出来，若不是为了他……
他知道小玉儿的性子，以她爱记仇的性格，若不是为了他，岂会这样轻易的揭过。
皇太极牵过小玉儿的手，柔声道：“我处理好了，以后，你可以安心，心中憋着的气，也可以对我发出来，不要自己一个人闷在心里，我不想你与我在一起，强颜欢笑。”
没有顾忌还在附近的其他人，他直接说出了口。
小玉儿深深凝视了他一眼。很快，脸上的笑垮了下来，甩开他的手，径直回了殿中。
皇太极没有发怒，反而轻松了一些。
跟进去，走到小玉儿身边坐下，将她抱在怀里。近十日不曾和她见面，皇太极抱住她的瞬间，不由埋首她的颈侧，深深的吸了一口。
小玉儿没好气的推了推他，嗅来嗅去，狗似的。
她质问道：“你不来，为何不让人给我递个消息？！”
她没有问为什么不及早处置豪格，也没有问宫中的流言，只是问他，为何不来，也不送消息来。
皇太极搂得更紧，埋在她颈侧，温热的鼻息落在脖子上，带着强烈的存在感。
轻浅的声音自耳侧传来，男人的嗓音涩然：“我只是，不愿你对我失望。”
还有，对豪格很失望。
小玉儿轻轻的叹了叹，偏过身子抱住他，“下次，不准再这样，我需要你，不然我会觉得不安心。”
感觉就像是冷战一样，这个世界，他是眷念，他对自己不闻不问，顿时就觉得空落落的。
皇太极头动了动，郑重答应。
小玉儿有了他的承诺，心里立刻安心，有了底气。整个人缩进男人怀里，脸贴着他的胸膛蹭了蹭，忍不住撒娇道：“我很想你。”
皇太极将她整个人像抱孩子一样拢在怀里，下颌靠在她头上。
屋外阳光溜进来，落在他们身上，铺洒出金黄的光晕。
“郎君，饿了吗？”
“饿了。”
轻轻莞尔，两个人都呵呵笑起来。
伤心的事，不去提最好。
她也不用教训皇太极，道理他远比自己懂，何必再让他想起难过的事。
豪格为他长子，就算是养条狗都有感情，何况是她未嫁来之前，多年来的独子。
贬为庶人，圈禁终身，她已经满意。
豪格虽留了一条命，却也留下一辈子的折磨。如同废人一样关在府里，带来的精神折磨远胜身体上的生死。
……
另一边，哲哲自从和皇太极谈话过后，便一蹶不振，精神头肉眼可见的日渐萎靡。
宝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里焦急。
一日，哲哲又是用了半碗的饭便不用了，宝日想了想，让人撤走了饭菜，跟在皇后身边走到偏殿。犯难许久，最后俯身在她耳边，大胆道：“娘娘，可是林太医的事？”
哲哲瞬间睁大眼，不敢相信的盯着她。
惊声道：“你知道？！”
宝日只道：“娘娘，奴婢是从小跟着你长大的。”
心里忍不住道：对你的了解，都可以说比你自己都清楚。
哲哲缓缓回神，眼神躲闪，许久，才泄气的点了点头。
也是，都被人拿去利用，怎么还以为自己藏得好。
“皇上那日，跟我说清楚了，林远被人利用来污蔑小玉儿，他知道我心仪林太医，说只要我想，他可放我离开。”
宝日还不曾知晓这里面有皇上的事，只以为是林太医拒绝了娘娘，也是惊了一惊。
慌张问道：“娘娘，你不会答应了吧？！”
哲哲白了她一眼，“本宫是那么没脑子的人吗？”
宝日反应了一下，也是。
讪讪道：“这不是惊到了吗？失言，失言。”
“那娘娘这几日，为何这么低落，眼看都消瘦了许多。”
收回眼神，哲哲低落道：“我只是，有些歉疚，有些不舍。小玉儿此次，完全是无妄之灾，都是因为我，她才蒙此污言。”
不舍的，是皇太极给她的机会。
嫁给自己心仪之人，谁不想。
可她年华已老，与他之间差异巨大，而且，她还是一厢情愿。谁会对皇上的人动心，是不要命了吗？
宝日知晓了缘由，却也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只得是让皇后将心里的话往出倒，松快一些。
……
小玉儿得到消息，是在半月之后，皇太极主动同她说起复盘的时候。
这日，天气极好，廊下摆了摇椅出来，小玉儿坐在石榴树下，偶有树叶飘落而下，落在她的书页之中。早晨正是闲适之时，却被皇太极的一番话打破了。
“你就这么直接说了？”她瞪大眼道：“之后呢？有没有去问过？”
“……没有。”他觉得没什么事，之前叶赫那拉氏不也是另寻新欢，他也大方的将人放走了。
“哲哲有喜欢的人，是好事。”
小玉儿：“……”
皇太极的情商为什么时有时无？
她没有多说，趁着还没到午时，去找了哲哲。
坤宁宫里，哲哲的情况好了许多，和宝日说过之后，闷着的情绪漏了出去，轻松不少。
宝日从殿外走了进来，俯身道：“元贵妃正在宫外。”
哲哲从绣绷上抬起头来，脸上迟疑一闪而过，她抿了抿嘴道：“快请进来。”
小玉儿走进来，哲哲起身相迎。
“给姐姐请安。”小玉儿一来便行了个大礼，哲哲都有些吃惊，这么多年，小玉儿何曾这般拘礼过？
哲哲不解道：“起身吧，你这是……做了什么事吗？”
小玉儿摇了摇头，淡定的站起，和她一起并肩走到偏殿坐下。
“只是想感谢姐姐。”
哲哲诡异的静默片刻，她并不觉得自己值得感谢，若非是她，小玉儿也不至于受此侮辱。
女子的清白就像一张纸，维持白净极其难得。随意一笔就能毁掉，这次是皇上坚定的站在她这边才能轻松度过，不然，只怕是伤筋动骨。
眉宇染上一丝愁绪，哲哲躲开了小玉儿的眼神。
小玉儿伸手握住她的手，轻声道：“谢谢姐姐，陪我留在宫中。”
哲哲：“嗯？！”
怎么回事，她也知道了？
怎么都喜欢搞语出惊人这一套？
小玉儿道：“我听皇上说了，姐姐，我只觉得高兴，你还能陪着我，若是你都走了，我遇到事，就真的不知道和谁商量了。”
“这次有惊无险，可是我还是感谢姐姐。”
哲哲静静听着，表情似哭非哭。
“不论是什么时候，我都希望姐姐能开心。”小玉儿娓娓道：“此次之事，我虽开心，却也担心你。这话本不应该我来说，可是，若是姐姐反悔了，为了你的幸福，妹妹我可以去同皇上说。”
小玉儿的话触动了哲哲心里。
她心中怅然若失，拒绝之后骤然空了一块，她的盼头，随着那件事的彻底终结。
她的春日，将会不再到来。
那个温润如玉的男人，也将不会和她有半点旖旎。
为了避险，她已经半月不曾见到林远了。
她真的后悔吗？
扪心自问，哲哲觉得是后悔的。
可理智仍在，她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但偏偏是对的决定，给她带来难言的痛苦，如同心被生生挖出来一样，她日日不得安眠。
小玉儿拍了拍她，无声安慰。
哲哲本就是敏感的性子，皇太极一番话以为自己是促成有情人，却不知道是在断了哲哲的心思。
低头敛眸，小玉儿心里闪过一丝不虞。
皇太极对不在意之人，为何这么狠心？
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皇太极若是不爱她，会不会也是这般？
可只是想了想，她就将这个念头抹去。
无谓之事，不要为之费神。患得患失，无解之事。
哲哲低声道：“没事的，不必，我既然做了决定，那就不会后悔。”
只是低落，时间久了，自然会好。
小玉儿想了想，没有继续再劝，陪她坐了一个下午。
……
另一边，皇太极在小玉儿走后就想明白了。
几日来他忙于公事，同哲哲说过后便抛诸脑后，现在想来，确实不该。
“李柱儿，你去朕库中，精心挑几件好的东西，给皇后送去。”
李柱儿低头道：“是。”
不约而同的，小玉儿和皇太极都想到送礼物。
哲哲傍晚刚送走小玉儿，就看到捧着东西前来的李柱儿。
收下之后，没多一会儿，又收到了小玉儿送来的东西。
奇珍异宝，玉石翡翠，应有尽有。
望了望摆开的众多东西，哲哲轻轻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