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立契
东宫里，和卓在一家人面前说了她的选择。
皇太极心里很满意，准塔是他最满意的一个，还是他专门选的人。和卓选了准塔，说明和卓认同他的眼光。
小玉儿是很诧异，但确定她坚持，也没有反对。
而最诧异的便是叶博肯，他是和卓的双胞胎兄长，最明白和卓喜欢什么样的人，这个准塔长成这个样子，和卓是不会看得上眼的。
和卓不会被骗了吧。
他皱眉道：“是那个人骗了你吗？你为何会选他，他那样的你一直都不喜欢吗？”
丰生和福瑞坐在一旁，没有插话。
和卓道：“他没有骗我。”
只是他承诺会给她一次退婚的机会，若是日后不喜欢他，有喜欢的人了，他可以退婚。
这个承诺太重，也太让人心动，她忍不住动心了。
说实话现在选额驸，太急了，那些人她看了个过场，怎么也都说不上喜欢两个字。
但有了这个承诺便不一样了，她可以放下急切，去寻找一个真心喜欢的人。
自然，和卓也是问过他想要什么作为交换，而准塔说：我想请格格，借此给我一个机会，在成婚之前或者格格有喜欢的人之前，给我一个靠近你的机会。
和卓对感情还很懵懂，却也听出了他的在意。
思考之下，她决定应下。
彼此立契，各收了一份字据。
除此之外，两边还各自找了一个证人。
准塔那边找了他额娘，和卓则是找了福瑞。
回想起那个场景，和卓忍不住轻轻抿唇笑了，福瑞一个小小的人，却板着脸给她撑腰，远比她想得沉稳多了。
说来准塔额娘也是个奇人，不仅不反对，还很支持，真是闹不明白怎么想的。
她浅浅低头笑的样子很温柔，让叶博肯说不出话来。
良久憋出一句：“……你开心就好。”
“要是他有什么欺负你的地方，只管和我们说！不管你多大，你都是我妹妹。”
和卓眯起眼笑了，“那是自然的，哥哥不是我哥哥，怎么说得过去。”
告知了额娘阿玛，她和准塔的事就决定了下来。
半月之后，扈尔汉之子准塔成为额驸的消息被众人所知。
小玉儿借着机会，将准塔额娘召进宫里，亲自接触了一次。
送走人，小玉儿舒出一口气。白仓嬷嬷和她对视一眼，皆是不言而笑。
“如此一来，格格应该可以放心了。”
小玉儿轻轻摇头，“说放心还太早，知人知面不知心，对我和对和卓，身份不同自然也会态度不同。只是现在看着，确实是个心胸开阔的爽朗之人。”
“日后的事，便交给日后再看了。”
轻叹一声，她暂且放下了和卓之事。
……
这世上的事，看似不变，却转瞬间天翻地覆。
时人有诗：
“闻说淮西地，盱眙古战场。
寇来千里白，日下数山黄。
行客欣遗灶，居人倚短墙。
中原半如此，何计出风霜。”
中原之地，流寇四起，袭乱之下，断壁残垣，民生不继。
天聪八年，崇祯七年。
崇祯皇帝受够了四起作乱的流匪，为平国中之乱，以聚集力量抵御金朝，特擢拔右佥都御史陈奇瑜，总督五省，放权向下，为图歼灭流寇。
一开始，陈奇瑜确实不负他期望，打得流寇节节败退。
六月，陈奇瑜率军与李自成张献忠等乱军在陕西相遇。
李自成等急退，却不曾想误入圈套，被困车厢峡。
歼灭此众乱民，朝夕可成！
陈奇瑜带着人，自峡谷上方投石射箭，加之接连大雨，不过十日，李自成旗下原本四万余人，死的死伤的伤，损失惨重。若是再按照这个趋势下去，他们定会命丧于此。
围攻几日下来，李自成部下已然动摇。
“老大，要不然我们投降了吧。再这么下去，再这么下去，咱们可真就死定了，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李自成手下忍不住恐惧，慌乱的走来走去，鼻尖是腥臭的肉体腐烂的味道，这味道他闻到过很多回，却没想到马上就会在他身上出现，死亡的近在眼前让他焦虑，说话顾不上声音大小，“那些死去的兄弟，都没有地方埋了，堆在外面，就是一堆烂肉！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在这！”
惊声大喊着，双目大睁，脸涨得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起，好似下一刻就会疯掉。
“大哥你投不投降，不投降我就自己去，我要活着！”
李自成本就心烦意乱，此刻更加心烦，恨恨看他，眼中杀意一闪而过。
那人看他没有说话，心里更加崩溃，大步朝外走。
却不曾看到他身后，李自成阴冷的目光以及高举长刀的双手。随着一阵寒光闪过，一个人头咕噜噜落地。
李自成冷冷道：“我说过，最讨厌有人，临阵脱逃！”
血喷射喷出，全都泼在了刚走过来的那人身上。
顾君恩淡定的抹了把脸，擦干净眼睛，整个人血糊糊一片，一双眼淡定的看着一切。
扫了一眼地上的头，认出是谁，心里轻叹一声，这样下去可不行，人心已经乱了。
沉思一会儿后，他冷静找了个地方坐下。
“大哥，能否听我一言？”
他为谋士，为李自成出了许多主意，因此就算谁的话都不听，他的话也是会听一听的。
李自成也找了个地方坐下，沉声道：“你说。”
顾君恩道：“大哥，我觉得那陈奇瑜并没有要绞杀我们的意思。”
李自成疑惑皱眉，“为何这样说？”
“我这样说，是因为被围困于此，已经十余日，我们无粮无武器，正是虚弱之际，陈奇瑜之前围剿我们之时，展现出来的手段大哥也看到了，这么好的机会，他却没有派兵下来困杀我们，若是真的想将我们尽数杀掉，这般行径怎么想都不应该。反倒是有些不想杀我们，而是想让我们投降的意思。”
李自成：“……”
李自成仔细一想，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很有道理。
这些时间不断有人死，所以他还没转过弯来，现在一点反倒是通透了。
“大哥，我觉得我们可以派人去议和投降，若是那边有意思，那我们大可以逃过此劫之后，东山再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而且若是我们投降，朝廷那边很可能会同意的，三万余人，只要是要名声的君王，肯定都会同意的。若是不同意，我们便趁早，拼死杀出去。大哥，你以为如何？”
“……可。”李自成点了点头，应下了。
左右不过这两条路，试一试无妨。
两天后。
派去议和的人很快回来，与此同时，山崖上的攻击也停了下来。
李自成等众心中一喜。
有希望！
……
另一边，陈奇瑜终于等到这群乱贼松口，当即将写好的折子送了上去。
夜里，陈奇瑜并着几个同僚饮酒。
“陈大人，为何咱们不将之全数杀掉，那些人烧杀抢掠，无奸不犯，正是该杀之人。”
“唉，这话我不同意，他们虽恶，却也是被逼无奈的苦命人，若不是接连饥荒，地里没粮，谁会去作奸犯科？”
另一人附和他道：“正是，他们本也是良民，如今幡然醒悟，也该留他们一命，日后安分守己，安居乐业，也是我等功德。”
陈奇瑜道：“本也是这个理，况且三万余人，若是尽数坑杀，只怕我等名声不保。”
而且他才上任不久，若是真的将之杀完了，只怕再无这么好好的机会。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他之仕途，好不容易迎来良机，当好好把握才是。
此时有人问：“若是那些人死性不改，再犯事该怎么办？”
话音刚落，便有人不屑的哼笑一声，轻蔑道：“不过是乌合之众，何惧？！”
陈奇瑜低头一笑，此言正是他的心声。
乌合之众，何足畏惧？
……
另一边，崇祯帝得到消息，欣喜之余，也思考了许久。
最后，还是决定招安。
三万余人，数目不小，使之务农也可让国中更加安定。
又半月，明朝朝廷与李自成等人立下契约，双方派上代表，于文书之上按下手印。
眼前之急解除，却不曾想换来的是更加危险的局面。
大明王朝，也在此刻按下了灭亡的加速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