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马喀塔洞察其奸，海兰珠计划初败
黑夜里，乌云在风力作用下滚动上前，如同集结的士兵，层层叠叠，带着逼人的气势，未曾抬头看都能感受到压抑。
天空之下，高台之上的宫殿中，点点烛光与乌云之后的星光对应。
次妃坐在梳妆台前，任由侍女给她拆去头上的发髻。
闭着眼睛，海兰珠拖沓的脚步声清晰的印在脑子里。
“怎么样？”
次妃没有顾忌其他人，伺候的侍女家人性命都捏在她手里，不敢透露出去。
海兰珠道：“今天说了，之后再接触，应该就能关系近些，我到时候再挑拨，多说几次应该就会起效了。”
次妃嗯了一声。
侍女的手伸到她额间，给她按摩起来。
享受的勾起笑，次妃心里稍稍满意了一些，不管对什么。
海兰珠不是很沉得住气，沉默一会儿就忍不住问：“额吉，除了马喀塔，我们之后怎么做？”
“怎么做？”次妃眼角掀开一个小缝，漫不经心的问道：“你的想法，先说说。”
海兰珠道：“……我是不是该和大汗多接触一下，让他对我有些印象。”
她要在明年开春前留下，得让皇太极开口将她纳进宫里才行。
次妃博礼虽然心里嫌弃她没脑子，可若不是太生气，一般是不会对她发火的。
她无奈道：“之前跟你说过，现在的情况，这个法子不行。”
“那……怎么办？”
“听说过欲擒故纵吗？”
次妃道：“你现在已失先机。想要让大汗喜欢你，最先要做的，是放低他的戒心。”
“等到某日，我觉得时机可以了，便会安排你的，不用担心。”
海兰珠追问，“额吉我需要做什么呢？”
次妃道：“你需要做的，就是好好准备一下，到时候和大汗见面说什么。两个要点，一是你喜欢他，也会一直倾慕他。二是你不会再去考虑嫁给他的事，会喜欢他，却不会和他在一起。”
塑造深情人设，也打破男人的一贯思维。
面对如此深情且知礼数的人，不会有人记不住。
而且这个人还是他得不到的。
有句话说得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越是没有的东西，越是会让人心里惦念。
次妃心里对这种心思，拿捏得死死的。
海兰珠道：“嗯，额吉我知道了。”
次妃抬眸看她，严肃道：“多想想，越动情越好，你这步走好了，之后的安排效果才会好。还有，这段时间好好休息，养养状态，那天我需要你越好看越好。”
“还有，要想彻底拢住男人的心，投其所好最重要，大汗喜欢看汉人的书，你也去找几本看看，不认字的话，让人教你读，态度要摆出来。”
“是。”
“回去休息吧。”嘱咐完之后，次妃便让她退下。
海兰珠退了出去，次妃闭上眼，继续盘算计划。
除了马喀塔和海兰珠她们，她还打算从外部入手。
很多时候，人是会被劝动的。
海兰珠和皇太极见面之后，她就可以着手安排人说一些话。
比如，不过是纳一个女子，也没什么不可的；这么貌美的女子，大汗为什么不收下；再收下一个科尔沁之人，满蒙之间的结盟会更稳固之类的话。
若是皇太极有心思，对海兰珠心动了，听到这些话便会给自己找理由。
心里的防线松动，海兰珠想入宫之事便有可能了。
甚至于她还可以设计一番，让小玉儿看见皇太极和海兰珠在一起的场面。
女子嫉妒的面目很是丑恶，小玉儿越是生气，就越衬得海兰珠美好。
且二人之间一旦产生隔阂，便再难回到过去。
男子贪念温柔，如此一来，是否会继续宠爱小玉儿也未可知，或可替海兰珠铲除一大劲敌。
次妃脑中想了很多。
为了海兰珠，她可谓是绞尽脑汁，极力为她铺出一条坦荡的路来。
长叹一声，次妃睁眼起身去就寝。
只希望一切顺利才好。
……
几日后，马喀塔正坐在常待的偏殿里，刚拿起点心就听见宫人来报，说海兰珠来了。
厌烦的将点心丢回去，听到她来胃口都没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不喜欢这个人，大抵是女子的直觉，让她隐隐察觉出不对。
她也想避开，却总能碰见。
轻轻砸了砸嘴，马喀塔想了一会儿，挑眉道：“将人请进来吧。”
这人，阴魂不散的是为了什么？
人请进来，掀起门帘的瞬间，屋外的冷风透了进来。
侧目看过去，马喀塔也没勉强自己对她笑脸相迎。
不轻不重的刺了她一句道：“海兰珠姐姐最近真爱走动，哪都能遇到你。”
海兰珠的笑有些迟滞，很快恢复过来，“想来也是缘分，我也在想，这段时间好容易碰上格格。”
马喀塔哼笑一声。
海兰珠坐过去，笑道：“说来也是汗宫太有趣了，我在草原上，无趣得很，每日无事可做，也见不到这些景，看不到这么多有意思的东西，就连这糕点，都和草原上截然不同。我忍不住，就像出来走走。”
“马喀塔你可真幸运，能生在这样的富贵窝里。”
马喀塔道：“科尔沁富庶，人尽皆知，你这样说得像是自己生来受了委屈一样。”
海兰珠抿唇，无奈的笑笑：“这不一样，草原上，终究是草原上。缺好多东西，像些精巧的玩物，都只有大金和大明这边才有，用水也不方便，洗澡什么的一年才洗三四次。”
海兰珠在故意贬低草原上的生活，想要马喀塔心生畏意，从而反对婚事。
只要不愿，她就可以趁机挑拨，说都是因为小玉儿受宠才将嫁到科尔沁的事推到了她身上。
可海兰珠没想到的是，她第一次和马喀塔接触，其实已经成功挑起了马喀塔的不满。
只是不同于之前的单纯叛逆，马喀塔现在更多了些厌烦。
想到若是嫁过去时常看见海兰珠，她觉得自己会忍不住动手打人。
垂下眼，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她没有搭话。
海兰珠接着道：“马喀塔可要多享受现在的日子才行，以后嫁过去……”
她没说完，但谁都知道她什么意思。
以后嫁过去可没现在好了。
马喀塔没多少耐心，直接问：“海兰珠你是什么意思？”
海兰珠不好意思的抿嘴道：“我就是担心你以后不适应。”
“怎么，不看好我嫁过去？”
“……没有，只是觉得你不想嫁过去，担心你看到蒙古之后更失望。若是有可能，我也想你留在大金。”
“可这不是已经定下了吗？你现在说这些话，有什么用？”
海兰珠很不喜欢她咄咄逼人的声音，撅起嘴，看似失言道：“这不是还没合八字，若是八字不合，那说不定就不是你嫁过去，这宫里还有个格格呢。”
言下之意是将和卓换过去。
马喀塔诧异的斜眼看她，诡异的陷入沉默。
片刻后，她哼笑一声，开口赶人，“海兰珠姐姐，你不是喜欢看这宫里吗？去看吧。”
海兰珠也不知道这话有没有起效果，脑中转了一瞬，顺着她的话起身道：“在这暖了暖，现在也舒坦多了，如此，我便不打扰了。”
先走，大不了多说几回。
…
马喀塔冷冷看着她的背影，眼中是一个十岁孩子罕有的冷静的怒意。
她是故意套话。
海兰珠的想法在她面前暴露无遗。
她低头，冷冷一笑。
想让她们自相残杀？
马喀塔虽然被哲哲宠得性子直白，却是哲哲和小玉儿亲自教授。
她记得一个道理——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曹植的故事在马喀塔心里留下很深的印象，也因此对这种事极为警惕。
这个人，为什么会动这个歪心思？
马喀塔不知道皇太极他们迎接人时发生的插曲，加上次妃对海兰珠的管束，不让她出来乱晃，因此马喀塔还不知道海兰珠打的什么算盘。
可不论是什么算盘，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
而另一边，次妃的计划其实不想她以为的那么完善。
早在计划的最初就已经开始出现差错。
最重要的原因是，她没做到彻底的，知己知彼。
彼此间教育的差距成为关键。
小玉儿教得太超前。
她没有因为孩子们小就对敏感问题避而不谈。
甚至曾经给过孩子们一个问题。
——若是有一天，彼此为利相争，他们会怎么处理。
马喀塔当时没有给出答案。
但现在，她觉得自己有答案了。
坐在桌前，马喀塔看着门出神。
沉思片刻之后，她拿起桌上的糕点，轻轻抿了一口。
甘甜的味道在嘴里泛开，压掉心里的烦躁。
下棋若解不开棋局，最干脆的办法，就是掀掉棋盘。
她打算直接去找郭罗妈妈，她才是问题的关键。
釜底抽薪，最直接。
冷哼一声，她起身回到额娘那处。
……
海兰珠的动作瞒不过宫里的人，她接触马喀塔，早就引起哲哲的注意。
—
小玉儿坐在榻上，伸手欣赏了一下自己的十指，纤细白皙，肤若凝脂，一看就是娇养出来的。
戴上金制的护甲，小玉儿心中感慨，她现在过得太奢靡了。
宝音从门外进来，走到侧间小玉儿的身侧，轻声向她禀报：“那位又去找二格格了。”
小玉儿摩擦指尖，没有很意外。
“马喀塔什么反应？”
宝音道：“二格格方才去找了大福晋。”
小玉儿微微颔首。
“等会儿吧，若是马喀塔有意透出消息，应该会有人来请。”
……
没过一会儿，哲哲身边的宝日来了。
“福晋，大福晋有请。”
小玉儿不由浅浅的笑了笑，嗯了一声。
起身整了整衣角，不急不徐地去到清宁宫。
一进门，小玉儿便对上了马喀塔的视线，两人都是下意识对了个笑。
小玉儿施施然走过去，坐到她们母女俩对面。
“怎么了？”
哲哲给了马喀塔一个眼神。
马喀塔道：“海兰珠有意引导我对和卓不满。”
小玉儿眨了眨眼，眼中闪过思索。
“马喀塔你是怎么打算的？”
马喀塔狠狠的吐出一口气，在她们面前露出了孩子性子，“我虽然对婚事不满，可那是我的事。被人利用算是怎么回事，那个海兰珠烦死了！”
“我打算直接去找郭罗妈妈，额娘已经争取过了，可我还是想争取一下，就算结果还是不行，可我至少不后悔。”
小玉儿点了点头，这想法是好事。
哲哲在旁不禁劝道：“就算你去了，也不会有变化的。”
马喀塔和她想法不一样，认真道：“不去试试，怎么知道。”
她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
“只是……”马喀塔看向小玉儿，轻声道：“若是我说动了郭罗妈妈，让她放弃了我。她转而选了和卓，福晋打算怎么办？”
没有喊惯常的称呼，而是喊福晋。
小玉儿明白她的认真。
淡淡道：“不用担心，若是选了和卓，那便是我该考虑的事，马喀塔难道不信我的本事？”
没有办法取消抚蒙制度，保下和卓还是可以的。
之前小玉儿同哲哲交谈过，若是以日后利益相许，未尝不能换得马喀塔。
只是哲哲已经被大妃说动。
想法便搁置下来。
若是真的变成和卓，她有自信，能让大妃松口。
大妃此举，所求旨在满蒙之利，既然如此，那便满足她所求。
马喀塔闻言露出轻松的笑，“那好，那我就放心大胆的去了。”
小玉儿轻笑，朝她眨了眨眼，“好，等你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