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挑明真相
回去时，宝音并着陶丽等人正在忙前忙后的收拾东西。
齐格奇守在外面，见状连忙迎上来。
下马车后，小玉儿客气地让四贝勒府的人回去。
等到人走后，点了齐格奇、塔拉，并着嬷嬷，四个人进到屋内。
进去前，特意让宝音守在门口。
憋着一股气，她冲到室内。
走到屋内，坐下，刚要开口却顿住。小玉儿沉吟再三，还是没开口。咬咬牙，将话咽了下去。
手上不由得拿出那串珠串，像是拨佛珠一样不断滚着。
这是她前世养成的习惯，借此调节情绪。
清脆的声音落在安静的屋内，“啪嗒啪嗒啪嗒……”，由快变慢，一点一点，渐渐的变得规律下来。
她深刻明白个人的力量不足以改变社会。身在封建下，不能妄图挑战规则！
逃人法一事跟他们说没用。
这几人都是封建旗帜下长大的。就算觉得严苛，不落在他们身上，也并不会觉得这一规定有什么不妥。
她知道，所以深刻意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所以痛苦。
小玉儿沉默许久，白仓嬷嬷等人相视几眼，摸不着头脑。
这是怎么了？
嬷嬷眼睛一转，见只有这几人。似有所想，指着隔壁，低声问：“可是为了那位？”
嬷嬷说的，自然是大玉儿。
小玉儿借坡下驴，点头默认。
三人知道答案，眉间顿时舒展开。
齐格奇同样压低声音，率先道：“之前是那位运气好，格格已经尽力了，咱们也不用急于一时。”
齐格奇说出这话是因为他不知道大玉儿为什么要对她下手，满心以为自己这边已经还回去，就算结果不如预期，也不如等到日后，更好下手。
也是，如果不是小玉儿亲自动的手，她也不会确定大玉儿对她下手另有原因。
塔拉在一旁附和：“对呀，格格咱们不急于一时。现在还是要以成婚为重。等到吴克善台吉回部，我们到时候下手更方便！”
瞧瞧他们说的，什么反派发言。如果不是确定大玉儿先对她动手，她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凶神恶煞，手底下都是豺狼虎豹。
小玉儿被这个想法逗笑，摇了摇头。
白仓嬷嬷看出不对，眯了眯眼，问：“格格，可是另有隐情？”
其余两人一懵，隐情？
小玉儿闻言，收起笑，抬眼认真看着他们。“你们可知道为什么那人要对我动手？”
这一句话才是落到点子上。
齐格奇和塔拉对视一眼，白仓嬷嬷则是垂下头认真思考。
他们都不是蠢的，自然也想过为什么。可就算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为什么。
若不是哈鲁娜临死前的一番话，他们一开始也断然不会想到大玉儿格格身上。
小玉儿和大玉儿两位格格都是科尔沁部的，既是姑侄，也是伙伴，以后更是妯娌。彼此陪伴长大，感情也很不错。
怎么突然就要对自家格格下手呢？
什么深仇大恨，能下这般毒手？！
白仓嬷嬷处事经验更深，她很快就想到了两人的婚事上。可是她又将这个选项给否了。
就算她们格格没了，不说本来订的婚约就不是大玉儿和四贝勒，且按照满人规矩，也断断没有收继未婚弟媳的。
大玉儿那个贱人还是该嫁给多尔衮贝勒。
可……排除这个选项之后，白仓嬷嬷也想不明白了。
到底是为什么？
三人齐齐抬头看她，小玉儿放下珠串。她的声音很轻，就像是从喉咙里飘出来。但即使如此，三人也听得清清楚楚。
“四贝勒。”
几乎是同时，三人齐齐皱起眉头，脸上都写着一句话：为什么？
小玉儿淡淡道：“为了汗王。”
这句话一出，瞬间惊得三人脊背发凉。电光火石间，三人都想明白了。
后世来看，谁都知道皇太极最后是荣登大宝的胜利者。
但是现在的人不知道，他们只能靠着现有消息进行分析。
多尔衮贝勒不过一个小贝勒，虽然也是议政八贝勒之一，但只要消息灵通一些，就知道多尔衮并不受宠。
同为乌拉氏大妃所生，十二阿哥阿济格和十五阿哥多铎都比他受宠。多尔衮不过是个无权的小阿哥，甚至在诸多待遇方面比不过他弟弟多铎。
以争夺汗位的角度来考虑。
努尔哈赤大汗现年已经六十余岁，虽还身体健壮，但十年之内作古的几率大吗？
大！
这样来看，就算给多尔衮贝勒十年里起来了，但他前面还有这么多阿哥贝勒，他起来了其他人自然也会起来。
到时候汗位落在多尔衮的头上概率大吗？
说实话甚至不会比多铎概率大。
——满人有幼儿守灶的传统，传给多尔衮，不如传给多铎。
所以多尔衮成为汗王的把握很小。
反过来看四贝勒皇太极，他是一个已经成长起来的贝勒。
独领正白旗，且同样也是大妃所生，已成年许久，甚至参与过许多战役，攒下诸多军功，是科尔沁都知道的勇士。
文武兼备不说，还从小就很受努尔哈赤器重。单看他身为八阿哥却能被称为四贝勒，就能看出他的实力。
毫无疑问，面对汗位，四贝勒和多尔衮贝勒两人相比，肯定是皇太极占上风。
但……空口无凭。
嬷嬷快声道：“格格可是听到什么？”
小玉儿点头。“苏茉儿亲口说，四贝勒那样的人物，合该配她才是。”
大玉儿虽然没有说是为了什么，但不妨碍她猜出来。
原书里说，大玉儿重生的平行世界，是一个满足她临终愿望的世界。
就是这么一个世界，大玉儿按理来说应当安安分分过日子才对。
可重生之后，甚至不惜违背自己的愿望都要做到的事。除了无上的权力，小玉儿想不到任何其他理由。
三人俱是一脸震惊。
塔拉：“可就算是格格你出了事，可也轮不到她呀！”
小玉儿：“如何要轮到她？偷梁换柱，移花接木。简单的很。”
“！”三人惊到说不出话。
还是白仓嬷嬷先反应过来，她难以置信，语无伦次地问：“怎么可能？！台吉、台吉……大妃他们不会……”
说着说着，嬷嬷显然意识到了，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木已成舟，就是母亲他们后来知道了，又能怎样？”她说不出来的话，小玉儿替她接上。“只要大玉儿威胁吴克善和其他人。他们犯下大错，回部就要面对父亲的怒火，到时候能不能落得全尸都是两说。只要替她圆过去就能活命，谁会不愿意？”
小玉儿接着道：“路途遥远，父亲母亲在大姐姐嫁来这么多年也不曾来过，只要他们一口说她就是我，大金这边也不知道我们长什么样子。谁还能说不是呢？”
塔拉呐呐：“可是多尔衮贝勒不是……”
“多尔衮也是前几天第一次见她，为何会这么上心，我也不知。”
大概是言情文男女主的命中注定我爱你吧。
塔拉不甘心地问：“那么那些不愿意听她的吩咐的呢？”
“杀了便好。”
“……”
“……”
“……”
三人齐齐沉默，哑口无言。
也对，不然呢？
齐格奇不解：“可不论是格格还是那位，都是科尔沁的，有什么必要争呢？”
小玉儿：“……”
因为她的儿子，她的孙子要有皇位继承下去。
当然这话不能说，她只笑笑：“只有她自己知道为什么。”
事实上，大玉儿还真是这样打算的。李代桃僵，取而代之。
她想得很美：自己可以将苏茉儿代替她嫁给多尔衮。
苏麻对她忠心，肯定不会阻拦她与多尔衮，相反，还可以成为她和多尔衮之间的桥梁。
至于谎言被揭穿？
在这个世界，只有大玉儿以为只有自己知道，科尔沁部会在皇太极上位后前来探亲。
此时此刻，其他人都觉得，科尔沁其他知道真相的人不会来，就像小玉儿说的，太远了，来一趟损失太大，得不偿失。
不会来，自然也就意味着谎言不会破。
对大玉儿而言，为了科尔沁，其他人肯定会帮她圆谎。
这就行了！
其他人的生死，她没考虑。
吴克善的前途，她也没考虑。
或者说，考虑了。但她觉得，等到自己成为太后，太皇太后的时候，吴克善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毕竟前世就是如此。
……可她忘了，她的亲人们是人。是人就会伤心，就会难过。
“那……”嬷嬷迟疑道：“大玉儿格格会在这几天动手？”
还是嬷嬷先反应过来。小玉儿沉默的点点头。
说了这么多，其实小玉儿就是想让他们意识到这件事。
她可以不说，只是让他们听从吩咐去防守。
可是不让他们有意识是很危险的事。
就像一瓶农药，不给它打上危险的标签，那么就有可能有人误食。
换到大玉儿身上也是一样。她现在是藏在草丛里的毒蛇，只有将草丛给她扒开，人们才能看到她的危险，并且去重视她！
三人看了看彼此，显然明白了小玉儿的用意。
“那我们？”
小玉儿：“想法子，让她没有办法捣乱。”
塔拉扶额沉思。
齐格奇思考一会儿后，道：“接连出了这两件事，台吉已经将防卫做到极致，现在再想下手，只怕是难。”
小玉儿拿起珠串，笑道：“难，我也有法子。”
塔拉眼睛一亮：“格格快说！”
“你们凑近来。”小玉儿还是把人招近。
密谋密谋，就得小声说话。
“我们先这样……，再这样……，然后！把她拿下！”
小玉儿叽里咕噜说了许多，和之前一样，说完之后她对计划的细节进行描述。
齐格奇和塔拉听得两眼放光，白仓嬷嬷也是一脸欣慰。
“所以？”
“懂了懂了！”几人连连点头。
四人你看看你，我看看我，彼此之间笑了。
小玉儿心里哼笑一声:她们就像是那些背地里搞事的阴险小人一样。
氛围正好，但小玉儿还是要泼上一盆冷水。
小玉儿突然严肃道：“塔拉，你记住，这次按我说的做。明白吗？”
她说得很严肃，塔拉愣愣点头。
“我说的计划都在我的安排内，若是你自作主张，出了岔子，我不会轻饶。你懂吗？”
她声音很轻，但话里的内容却让塔拉涨红了脸，抿着嘴挺着脖子点头。
小玉儿见状叹了一口气。
她原本不打算这样的。
常言道不人前训子，就是为了孩子的面子。
她为了塔拉的面子，一直犹豫要不要说，但问题其实很严重。
她上次自作主张，那下次呢？就像是甄嬛传剪秋，自作主张，让皇后输得好惨。
她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不论是为了自己，还是她身边的其他人。
她选在这时候说其实也是敲山震虎，让齐格奇和嬷嬷也警醒些。
小玉儿无奈道：“你上次确实帮了忙，可是塔拉，你可曾想过你自己的安危？你可曾知道我手上的伤是为何？”
塔拉抬起头，茫茫然看着她。
白仓嬷嬷轻轻叹了叹，拉着齐格奇往后半步。
“你可知道，若是我全须全尾的回去了，而大玉儿却性命不保……”小玉儿顿了顿，道：“到时候，你说，吴克善会先对谁动手？是留下护卫不力的那些人，还是主张叫走大部分人的，你？”
她这一句话仿佛一个惊雷，劈得塔拉脸色煞白。
几乎是瞬间，明白了为什么。
塔拉猛地磕头，她之前一直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帮了格格的大忙。
说实话，她心里其实对大玉儿格格只是生病有些不满，觉得这样根本抵不过自己的努力。
甚至刚刚，她还觉得格格太不给她留情面，心中有点不开心。
但是，就在刚才，一直罩着她的迷雾散了。
她这时才意识到，小玉儿格格的伤，是因为自己自作主张！
格格原本不用受这么严重的伤的。都是因为她带走了大部分人，将责任集中在了自己身上。格格为了保她，为了让她的话可信，才……
泪不经意间滴落在地上。
塔拉心里又感动又愧疚又羞耻。自己竟然这么不识好歹！
小玉儿拨弄着桌上的珠串，轻声道：“我知道你聪明，只是你年纪小，许多事想得不全面。我今天这么一说，你也就这么一过。别放在心上，以后，我还指望你一直陪着我呢。”
她这算打一棒给一颗枣。
说得塔拉心里更愧疚，自己是个什么人物，竟然还让格格主动说软和话。
她头磕在地上，瓮声瓮气道：“格格，你心善，可奴婢心里过意不去，罚我吧。”
小玉儿:“……”
所以说她年轻呢。
小玉儿一个脑瓜崩敲她头上。“好了，我罚了。”
塔拉捂着头，眼角挂泪，抬头看她，哭笑不得。
“好了好了。”白仓嬷嬷走上前来打圆场。“格格都已经罚了，就过了吧，你若是心中还有愧，就尽心办事。眼下，正有大事要你去办呢。”
这话说得在理。
塔拉点点头，震声道:“奴婢知道了！”
齐格奇在一旁偷偷笑，被塔拉瞪了几眼。
小玉儿不管他们的眉眼官司，道：“既如此，去吧。”
三人躬身行礼，准备出去。
忽然听见她道：“嬷嬷留下，我还有话与你说。”
“是”
齐格奇和塔拉出去后，时间也不过过去了两刻钟。
他们心里不由感叹:这两刻钟可过得长，
出了门，各自回去做事去了，没有露出半点不妥，就像是小玉儿随便吩咐他们一些事一样。
门外守着的宝音眼观鼻，鼻观心，安分地守着。
外面天光正亮，从门内能看见宝音守在外面的身影。
嬷嬷见小玉儿一个眼神撇到门上，就明白她要说宝音的事。
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刻意压低声音：“格格，可是宝音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小玉儿摇头，接过茶，轻声道:“我只是不确定她那日是刻意没去，还是只是幸运，躲过一劫。”
她明白，自己这是被害妄想症犯了。
但没有办法，前世一遭，今生一遭。
生死关头走下来，就算她性子再沉稳聪慧，也不可能不出问题。
现在的情况都算好的，只是疑神疑鬼。前世刚脱险那段时间，她完全不敢离开屋子，躲在安全范围里自己住了半年。
她认真分析过宝音。
按理说，宝音作为她的侍女，一同陪她长大，人也聪慧，且白仓嬷嬷还是宝音的干娘，这也就导致宝音的利益是同她一致，于情于理都是不会背叛她的。
就算大玉儿想要收买她，也是无从下手。
可她脑子里就是揪着出事那天宝音躲过一劫不放。
光想没有用，也不能凭着自己的疑神疑鬼断定人的好坏。
不得已，她只能出这么一个一箭双雕的法子，一来确定宝音的立场，二来可以引大玉儿入局。
早在上午，她就已经安排陶丽盯着宝音。
若宝音真是大玉儿的人，那在知道她就是害得大玉儿重病不起的凶手，以及知道他们下一步的计划这样大的消息后，肯定会想办法将消息递给大玉儿。
若不是自然最好，若是……她也可以将计就计。
就等着他们传回来的消息了。
沉思着，她将茶送到嘴边，还没喝，像是想起什么，小玉儿动作一滞，将茶碗放下。
“嬷嬷，去叫人换一壶茶吧。”
前世警官宣传得太到位了。
——不在视线范围内的饮料不要喝。
虽然这里没有猥琐男，但是有大玉儿。她还是上点心好。
嬷嬷眨了眨眼，忽然一抬眉毛，显然是知道她的意思。
当即应下。
嬷嬷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反倒心里记下。
小心为上。
格格这么谨慎是好事。
宝音听见她们在说什么了吗？
宝音当然听见了，不仅听见，她还听得很清楚。
只是她除了吃惊之外，再没有别的想法。
正常人不会想到这是场试探。
宝音也是，她心里激动，因为:格格让她守在这，就是对她的信任!
小玉儿睡完午觉起来，日头已经西斜。
穿戴好，正准备带着嬷嬷去院子里走走时。
忽然听见有人来请，说是四贝勒来了。
小玉儿眸子一闪，露出笑意。
打瞌睡有人送枕头。
她还正愁怎么去找皇太极来，现在好，直接来了。
瞬间精神抖擞起来，她要去给皇太极说故事去了！
希望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