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鸿柃在关听的洞府里搓磨半天后，又去看望了下塬梏，他还是那副看得开的老样子，自从知道她回来后，整日都眯着眼睛，笑得十分开心。
鸿柃仔细想了想他的症状，显然是受了重伤，伤到了妖元根本，这是陈年老伤了，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现在她手里的那些个什么灵草宝物，根本治不了他。
塬梏自己半点不忧心，看到鸿柃来了，把她迎进了自己的洞府里：“妖域里简陋，大人将就着点，前几天得了样好东西，我去拿来给您看看。”
鸿柃急忙拦住他：“你不用麻烦了，我说了话等会儿就走。这次来是有件事情要跟你说，关听和司晨如今只怕是要有大动作，你一定要千万小心。妖域还是比较安全的，你保护好自己。”她从自己的随身空间里掏出一堆的药物：“你现在的情况，我也没什么好法子，这些东西你先吃着，窟窿再大也得填，我再去查查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塬梏正要推辞，就听见鸿柃话音低了下去：“当初扶柃山留下来的精怪们不多，挺过这六万年的更是寥寥无几，你不要推辞，我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就这么没了。”
他长叹一口气，收回了自己原本的说辞，把鸿柃给他的灵材们都收下，不再拒绝。
得了他的回复，鸿柃心里稍微放心了点，她朝塬梏挥挥手：“我出来有段时间，得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
塬梏一路将她送到妖域口，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还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比鸿柃只大了几个月，当初和司晨相互扶持着，一起陪鸿柃渡过了鸿兑夫妇离世后那段艰难的岁月。后来鸿柃差点堕恶妖，一年后被总算是被关听找到，绑回了扶柃山。那段日子里也是他和司晨天天去找她，插科打诨，看着她一点点地回复理智。
大战后扶柃山的灵气始终无法梳通，渐渐形成大祸，为了替山里的众多小精怪求得一线生机，鸿柃义无反顾地以身祭灵漩，他原本以为再无相见的机会，只好凭着一腔的孤勇，和司晨关听一起带着扶柃山存活下来的旧妖们跟相纺不停地斡旋。可惜在一次战斗中他被偷袭伤了妖元，毁了妖体，苟延馋喘下被司晨和关听送回了妖域修养，好在有生之年还能再见鸿柃一面。
如今他一个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妖，哪怕再多的灵材砸下来都是无济于事，又何必浪费呢。
塬梏摇摇头，踱回了自己的洞府，将鸿柃给的灵材都收藏了起来，准备之后再跟鸿柃好好解释一番，打消她现在的念头。
这边鸿柃飞速回了据点里，司晨还坐在电脑前，连姿势都没有变过，她咋舌：“妖协的事务都这么繁重吗？”
这话直接点燃了炸｜药包，司晨哼地冷笑一声：“你有空在一边说风凉话，不如来帮帮我？”
鸿柃不敢回他，一溜烟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这种时候，就不要惹祸上身了。
第二天她还是扭扭捏捏地钻进了司晨的房里，对着电脑前的他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我要回北城。”
司晨半个呵欠都没打完，卡在了半途中不上不下。他缓缓收了张开的嘴，异常平静地问：“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鸿柃被他吓得背上汗毛齐齐竖起：“我打算回北城。算起来我离开快有两个月，卓杞安那边进展不知道怎么样了，我得回去一趟。”
“哦，那你去吧。”
鸿柃：“……”
她试探地问了一句：“那我真走了？”
司晨斜眼看了过来：“不想走？”
“没有没有。”鸿柃哪里还敢再逗留，夹着尾巴赶紧溜了。她走后，司晨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面前的电脑看了半天，愣是一点工作进展都没有。
好得狠，一个在妖域里跟着情郎悠悠闲闲地养伤，一个马上就要去会情郎，只有他惨兮兮地每天要陪着妖协那群小崽子开会。他都已经好久没见到他家的小三儿，才出生不过两百年，好一阵子没见到了，这会子都能飞了吧。
怎么就他混得这么惨！
不敢再刺激司晨，鸿柃化作原形麻溜地滚出了据点，飞速朝北城跑去。
卓杞安离开妖域没多久，印松就找上了他，话里话外都暗示他不要追查鸿柃醒来之前的事，卓杞安何许人也，能被这些吓着？他嘴上答应地爽快，实则心底里将自己接下来的行程安排地妥妥当当。
印松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没放在心上，没忍住还是说了句不该说的：“关听大人会亲自解答鸿柃大人的疑问，你一介平凡人，不该知道的别多过问。零处那里关听和司晨大人有安排，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卓杞安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眼里精光一闪，脸上笑眯眯地：“既然妖协两大会长同时出手，我还是不要去当炮灰了。”
比起追查鸿柃醒来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卓杞安更担忧的是零处那边有什么动荡。与妖协不同，零处行事要低调许多，在精怪界里籍籍无名。但它身为公家设立的特殊机构，网罗了数不清的能人异士，绝不可小觑。现在妖协动作频频，如果零处还有别的打算，对鸿柃他们可不是个好消息。但既然关听心里有把握，他也就不去讨没趣了。
不过，答应鸿柃儿的事，还是要去办一办的。跟印松分别后，他方向盘一转，上高速回了自己的老家，打算找些精怪仔细问问鸿柃的情况。
老家的精怪尤其疼爱卓杞安，他们几乎是看着他漫山遍野地皮着长大，对他就如同对待自己未来的幼崽一般，半点都不藏私。卓杞安一回村里，他的消息就在精怪们之间传开了。
一路奔波还是太过辛苦，卓杞安在家里洗了个澡，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才进山。
沿着记忆，他一路走到了当初捡到鸿柃的地方。他四处看了看，找到了一只悠闲地躺在树梢，吹着凉风的金银花精，走到树下：“金姐姐，早上好啊。”
金银花一根藤条在空中晃了晃：“早上好，小安，好久没回来了。”她翻了个身，在树叶的间隙间俯视着卓杞安：“你一回来就直奔这里，是想打听当初那位大人的事。”
要说人情世故，众精怪中还得是这位金银花啊。
卓杞安点点头，一屁股坐在底下的树根上，他也不嫌脏：“我就是有点好奇，她这样身份尊贵的大人物，怎么会在我们这里游荡呢！如果要是一开始她就在我们这儿猫着，那不还得早就传开了。”
这话倒是勾起了金银花的回忆。
她两根藤条挂在树枝上，自己吊在半空中，晃荡来晃荡去。清晨的凉风扑面而来，沁人心脾。现在入了夏，也就是在早上她才敢荡一荡秋千。等到中午，她就要找个凉爽的地方呆着，免得自己被晒焉了。
“原来你不知道啊。”
卓杞安敏锐地察觉到了一点苗头，顺着金银花的话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你还记得四年多前，咱们这里起了一场大火，差点烧了松果精的地盘吗？”
这件事他倒是有印象，还上了新闻。那时候天气罕见地炎热，他在外省出差，见报道是起了山火，也就没怎么在意。
怎么其中还有文章？
“那时候天上来了两只大妖打架，打得热火朝天的，后来其中一只被打到山里，引起了好大一场火，惹来不少人类。”
卓杞安慢慢坐直了身体，他一直没把两件事联系起来，所以真正的情况是，鸿柃跟一只妖动手，但是不敌对面，被打落在他的老家，才引起这一场大火。
可是他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听说过？
金银花看他的神色还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探下半截身子慈爱地拍了拍他的头：“这事被妖协封｜锁了，严禁传播。你之后回来自然不知道。”
卓杞安眸光一动，抬头看向金银花，因为背对着光，她的神色隐在阴影中分辨不清。
既然已经禁止讨论了，那为什么今天这么轻易地就说了出来？
他的这位金银花阿姨，跟关听是什么关系？
卓杞安心里波涛汹涌，面上分毫不显，继续跟金银花侃了会，跟她告别后还在山上其他地方逛了逛，这才下山。当天下午，他就回了北城，随后联系了闵树，一方面对四年前的事情抽丝剥茧，一方面继续追查谢德集团。
眨眼间，他跟鸿柃的这一分别，就是两个月的时间。
事务所里现在有兆木照看着，没什么需要操心的，卓杞安就把心思全放在这两件事上。他顶着烈日跑了众多城市和乡镇，搜集到不少零碎的线索，当然期间也遇见过几次生死意外，多亏了鸿柃给的东阳伞，最终总算是有惊无险。
这天，卓杞安回家里收拾了东西，准备去南明一趟。闵树那边有了进展，说谢德集团的老板在南明暗地里养了一个私生子，他想去探探虚实。谢德防卫紧密，连闵树都没能钻到空子，这么长时间的调查下来都没有头绪。好不容易查到点线索，哪怕可能是个诱饵，卓杞安都不想错过。
兆木不放心他一个人过去，准备将事务所关上几天，他们一起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行李收拾好了后，兆木还没到小区。卓杞安从停车场把车开了出来，停在路边等人。他无聊地刷手机时，眼角余光晃过一个人影，轮廓跟鸿柃有几分相似，卓杞安心里一动，顺着看了过去。
这些时日里，鸿柃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传来。随着时间渐渐地流逝，卓杞安心里的思念和忧虑不停地加深，有时候在大街上路过一个身影相像的女孩，他都能站在原地伫望半天。尤其是最近，他心里的焦灼感越来越难以忍受。仔细想想，他现在这样迫不及待地要到南明去，哪怕仍然不能相见，但脚踩在她所在的城市，只是站在同一片土地上，他心里都好受许多。
这一眼看过去，好像真见了鸿柃本人，卓杞安苦笑了一下，觉得自己真是昏了头了。等他没忍住抬眼再看过去时，只见那姑娘正缓缓地朝这边走过来，还是鸿柃的模样。
卓杞安呆了一下，他猛地打开车门，从车上跳了下来，因为动作太猛，落地时险些栽了一个跟头，他踉跄几步站稳脚跟，傻傻地立在原地望着鸿柃朝这边走来，脚步一步都挪不动。
直到人近了，朝着他甜甜地笑着，卓杞安才猛地回过神来，一把将人拉到自己怀里，紧紧地抱了个满怀，空虚了两个月的心里头一次有了充实感。
卓杞安抱着人，埋头在鸿柃的头上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久久不愿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