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关听有一句话说得很对。
鸿柃搬了张椅子坐在阳台上，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陷入了沉思。
她根本没有资格松懈。
不管是被她平白无故牵扯进这些是非的卓杞安也好，还是妖协里兢兢业业包装自己融入人类社会的小妖怪们也好，这天底下芸芸众生，都站在她的身后。只要一个关卡被摧毁，他们迎来的就是毁灭性的打击，滔天的罪过里，也有她的一份因果。
总不能让六万年发生过的事情再一次重演。她其实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关听能跟相纺和解？像她这样的大妖，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跟一个毁了自己家园的恶妖和解？
或许和解地不止关听，还有司晨。
鸿柃还是只幼兽时，在扶柃山撒着欢地跑。众精怪们对她都很宽容，时不时塞给她一点自家的特产。每次空着四只爪子出去，回来时怀里都总要抱着一堆。印象里，阿娘每次看到她嘴里叼着东西回来，总是要先好好打趣她一番。
后来这些送过她各种小物件的精怪们，几乎都没能在六万年前的那场劫难中挺过来。他们冲在相纺带来的恶妖前面，催着鸿柃带着幼兽们离开。这些力量强大催朽山河的大妖们，在那样的天灾人祸面前也只是沧海一粟。
可是鸿柃没能达到他们的期望，她没能护住那些幼妖，也没能护住扶柃山。
六万年了，鸿柃一直不能释怀，她忘不了曾经那么无能的自己，才会侥幸在天地灵柱里活下来后拼了命地修炼。这种无能的狂怒迫使她，哪怕在六万年后都要执着地将和斗了结在扶柃山的土地上。这其实只是迁怒，对那样束手无措的自己的愤怒。
这段日子以来她一直琢磨着关听的意图，有一件总算是明白了。
从她在岐山把和斗带回来，审问，盘查，最后要在百望山里杀了他，这一系列的打算关听都心知肚明。关听看着自己宣泄，对此不发一辞。但她心里未免没有失望，一个只会回望过去，沉溺其中不能自拔的精怪实在难堪大任，如何能放心地让人将自己的后背托付于她。
是不是这才是关听什么都不告诉自己的原因呢？
如今她身后除了百望山，还有卓杞安，梁篷，兆木等等需要保护的人和事物，怎么能就这么停滞在这里，任由自己被所谓的闲适安逸所吞噬，忘了自己肩上承担的重量。
鸿柃闭上眼睛，沉寂心神，专心地融入炼化之中，任由雨丝点点滴滴打在自己身上，纹丝不动。
只有拥有了力量，才能大言不惭地说出保护二字。
按照计划，最近是关键时期。关听从忙忙碌碌的状态里陡然停下来时才想起已经好久没有见到鸿柃，她把苟单叫进了书房，问了一句，才知道鸿柃沉浸在修炼中已经很久了。
这还像个样子嘛，关听满意地点点头。
鉴于胡和极为出色的情报搜集以及统筹能力，关听把他留在了自己的身边，给自己打下手。这只狐狸会偷懒地很，但如今阵营相同，自然没有让他舒舒服服在一边看风凉的道理。
对此，胡和哪怕心里再不愿意，也只能闭上嘴老老实实去帮忙。最初还没弄明白关听想要做什么，在一旁协助了好几天后才看是明白了，惊讶地都快要失去语言能力。
“关听大人，您这是？”
若他没有认错，这应该是失传很久的一种上古咒术吧？！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关听挑起一双猫眼，轻飘飘地看了过去：“怎么？”
胡和心里一紧，不敢再多嘴。
这个小插曲关听并没有放在心上，她继续让胡和帮忙，跟苟单一起在百望山妖域的一个洞府里，将周围但凡是能下手的地方，都画上了繁复奥妙的符文。
胡和猜的没错，关听的确是打算下咒。以自己的妖元修为甚至性命做为赌注，不过哪怕这样，她都无法保证能不能成功。
但不管成功也好，失败也好，咒术的反噬是逃不了。
好在鸿柃闭关炼化菩提神叶后，实力最起码也能恢复七八分，这样即便少了自己，妖协的实力也不会收到太大的冲击。
这样的咒术可不好找，关听还是借了相纺那边递过来的情报，才好不容易将咒术复原。
这是上古能与神明共存的异人族群中，咒人一族所遗留的咒术。其实下咒的条件还有一个。
不管是精怪，还是仙神，只要走上了修行路，他们体内都会形成自己与生俱来的灵纹，这那是他们力量的源泉，是精怪的本质。对精怪来说灵纹妖纹，人类修士为元纹，若是修行有成，能达到更高的境界，甚至晋升为神，灵纹就会蜕变为神格。
这个咒术是咒人一族用来侵染灵纹的遗咒，如同有咒人血统，或许连神格都能腐蚀。但下这个咒术，需要知道对方灵纹所在，得知其纹路。
合作之后，关听司晨还有相纺曾经不止一次探讨过要如何破局，最后还是相纺提出下咒一事，她那边有帮手，得知灵纹的纹路和所在，都要简单许多。
如今鸿柃归来，对方蠢蠢欲动，他们一合计，不如先下手为强。
趁着鸿柃修炼的时间，关听带着准备好的灵材，在洞府里关了将近大半个月才出来，出来时，鸿柃还在闭关中。
这场咒术如他们预料中的一样，果然失败了，哪怕以关听的修为，也只能堪堪凭借这一次失败，勉强抓住她在因果之上与对方的灵纹的微妙感应，如此一来，相纺那边的成功性就能提高很多。
苟单将关听从洞府里抱出时，她已是奄奄一息，身后一条猫尾无力地耷拉在苟单身上，有进气没出气的样子。司晨听苟单汇报后连夜赶到了妖域，给相纺输送妖元，保她的命。
“她手上不是有菩提神叶吗？把它拿出来，现在不用，什么时候用。”
苟单垂着头，无神地看着床上已经只剩一尾的猫又：“给鸿柃大人用了。几万年只有那么一片，没了。”
司晨狠狠咒骂了一声，这关听真tm的不要命了。
他连忙查看自己的随身空间，找了半天，脸色一松，从里面取出一样流光溢彩，灵气四溢的宝物：“效果比不上菩提神叶，凑合着用吧。”
苟单瞟了一眼，认出是什么东西后，死寂的双眼猛地迸发出一阵亮光，他急忙接过司晨递过来的灵材仔细又端详了一遍，兴奋之下带着司晨连夜跑到妖域外的据点，在书房里一道隐藏的结界前，捣鼓了好一会。
司晨满头问号地跟着他：“我让你把这东西给关听用了，你拿到这里来干什么？”
汗水从额头上点点滴滴地冒出来，苟单顺着步骤总算解了关听的结界，在里面翻箱捣鼓了好一阵，从中捧出一样灰扑扑的玩意，司晨见了一愣，脸上露出些喜色：“想不到她这里还有这样的好东西。可以了，算她命不该绝，你把东西给我，我去把它们炼化了，然后给关听用上。”
七宝莲籽和复元果，只要掌握好药力将其炼化，效果不比菩提神叶差。只可惜复元果已经几万年不见了踪影，没想到关听这里竟然还收藏着一枚。
苟单深深地鞠了一躬：“那就有劳司晨会长了。”
司晨扯扯嘴角：“说这些做什么。”
炼化七宝莲籽和复元果可不轻松，花了快十天的时间，司晨才从房间里出来，他递给苟单一颗晶莹剔透的白色药丸：“把这个给关听吃下去，让她好好休养，短时间里别让她再出来作天作地了，鸿柃有我在这里守着。”
苟单朝他深深作了个礼，赶回妖域把药丸给关听服下了。
司晨长出一口气，跑到阳台边绕着鸿柃走了好几圈：“关听那个疯子快要把我也连累地成疯子了。”
再这样下去，连翅膀的羽毛都要秃了。
为了处理妖协的大小事务，司晨把办公地点设在了据点里，他就每天都坐在电脑前，疯狂视频，不是这个会议就是那个会议。最近妖协内部在进行清洗，另一个会长又不在，几乎所有的事务都压在他头上，惹得他在心里问候了关听不知道多少次。
至于鸿柃，关听到妖域里修养一个多月后，她终于从入定中醒了过来。司晨表面上嫌弃，心里还是点心疼她风吹雨打。现在可不比以前，这些雨都不是以往那人畜无害的甘霖了，弄的不好是要秃毛的。他们走兽类据说最宝贝的就是身上那身皮毛。
他为此还专门给鸿柃搭了个小结界，让她在里面安安生生地呆了一个多月。
鸿柃睁开眼，就闻到一股子熟悉的气味，她顺着找了过去：“你什么时候来的？”
司晨一边回她的话一边回复梁篷递上来的进展，闻言翻了个白眼：“你入定后大半个月的样子吧，我就来了。”
“关听呢？”
提起这个名字现在就是气，司晨没好气道：“她把自己给作死了。现在在妖域里养伤，要看她，自己上妖域去。”
小没良心的，也不看看是谁守了你一个多月，也不问问他。
鸿柃听了，本来想立即去妖域的，余光瞥见了司晨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不由轻笑了一声，上前捶了捶他的肩。
“这阵子辛苦你了。”
司晨惊得差点没把手中的电脑摔出去，一时之间竟然跟哑巴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傻乎乎地愣在那儿，任由鸿柃伸手在自己眼前挥了挥：“醒醒神了司公鸡。”
他暴跳而起，抬手就朝鸿柃拍去：“我说了别叫我公鸡。”
鸿柃一个闪跳躲开司晨的袭击，直接朝窗户外面翻了出去，留下一句：“我去妖域看看关听。”
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司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着脑袋把电脑搬回原来的位置，继续处理未完的事情。之前笼罩在心中的阴霾随着鸿柃的胡闹一通烟消云散，他翻阅着文件，感到了久违的轻松。
关听的据点离妖域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鸿柃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为了加快速度变回了原形，飞快地在建筑中穿梭着。只见一道残影在树林间跳跃着，很快就来到了妖域的入口，黑影丝毫没有停顿，进入妖域后顺着寻了过去。
司晨有一句话说得没错，关听不动则已，一动差点把自己的命给搭上。哪怕有了复元果和七夜莲籽这等宝物，还有其他的天材地宝，修养了半个多月，也才刚刚有了点起色。鸿柃赶到时，正看到关听虚弱地靠在苟单身上，双眼微闭，面色几乎没有血色。她凝神一看，只见关听身上修为近乎全失，鸿柃差点一口气没顺过来，在原地踌躇了半天，才焉焉地朝关听走过去。
“你这副样子好像我马上就要死了一样？”关听听见动静睁开眼，见不得她这副样子，十分嫌弃。
鸿柃含着一泡泪水，绕着关听走了好几圈，嘴里呜呜咽咽，听地关听都有些难受，她抬手温柔地摸了摸鸿柃的脑袋：“我没事，司晨已经给我疗过伤了。现在这情形，妖协要靠你们先撑着。都机灵点，别傻不拉叽地老是跳进人家的坑里。”
鸿柃一颗硕大的毛脑袋上下点着，随后化成了人形，从自己的随身空间里又掏出了好些个蕴养神魂，修复妖元滋养肉身的灵物，苟单在一旁见了，脑子里浮现出司晨掏出七夜莲籽的情形。
有一说一，这些个老妖怪手里的好东西是真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