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说书人陈玉楼
八十年代中期，燕京。
“改革春风吹满地……”
夹杂着滋滋电流的大喇叭广播，响彻大街小巷。
作为首都四景之一的潘家园，同样与时俱进，墙壁上贴满了各类改革开放的标语。
潘家园是燕京最大的文玩古董市场，人流如织，热闹非凡。
偌大的市场内，有这么一个小摊位。
摊上的古董不能说全是假的，至少铺在底下的那块红布，得有个一二十年头。其它东西，有一个算一个，生产日期不超过两年。
小摊子的两老板不是别人，正是退伍回来不久的胡八一，和他的发小王凯旋。
两人一个赛一个穷，于是一合计，就在潘家园摆了个摊子，卖点现代工艺的残次品，求一个薄利多销。
要是碰上了不懂行的外国佬，还能坑上一笔。
可理想很丰满，现实却狠狠打了两人一个耳光。
这都开张三月了，成交还不到三笔。
赚的利润，也就刚够吃顿羊肉火锅。
眼看生意无人问津，王凯旋抱怨道：“老胡，咱得想想办法呀。”
胡八一拿下盖在脸上的大蒲扇，无奈道：“没辙，谁让你进的货这么差，别人当工艺品都嫌寒碜。”
“嗨，我这不是想着多省两钱嘛……”
王凯旋老脸一红，不好意思多说，只能换了个话题道：“老胡，你不是看风水很厉害嘛，家里老爷子据说还是正统的摸金校尉，要不咱……”
“想都不要想！老爷子走的时候告诫过我，不许我用这身本事赚钱！”
王凯旋也知道胡八一的脾气，知道不到山穷水尽，他是不会打这个主意，于是稍微嘟囔两句，又开始卖力吆喝起来。
就在这时，街道上的路人忽然喧闹起来，人流拥挤着跑向街尾。
两人都是一愣，胡八一忙拉住隔壁忙着收摊的老板，询问情况。
“嗨，陈先生在荟宝阁说书，大家都赶着去听书呢！”
胡八一听到这话，蹭上隔壁老板的三轮车，要去听书。
“老胡，摊子还没收呢。”
“自己看着办吧。”
王凯旋欲哭无泪，碎碎念道：“我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兄弟了……”
可真要不管这摊子，他还真有点舍不得。
只能一边念叨，一边收摊。
胡八一跟着隔壁老板，没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
此时的荟宝阁大门前，早已经是人山人海。
这一切，都是因为今天说书的这位陈先生！
陈先生本名陈玉楼，据说以前还是个领导。
他退下来后闲不住，就在老家湘西的茶楼里面说书讲故事，也不是为了钱，就图一乐。
谁知道那些故事光怪陆离，曲折跌宕，老百姓喜欢听，于是一下子就火爆起来。
陈玉楼的名气更是传到燕京，被誉为天下第一名嘴。
他来燕京开专场说书，自然是吸引了无数燕京老百姓。
人潮涌动，胡八一连门都挤不进去。
他正发愁之际，眼角余光忽然看到荟宝阁旁边有个小巷。
胡八一眼珠一转，拉着隔壁摊位老板就往小巷后门跑。
七拐八绕，还真让他们绕进了荟宝阁。
此时的荟宝阁挤满了人，而在大厅中间的台子上，坐着一位老先生。
老先生约莫七八十岁的年纪，头发花白，手里拿着一把山水墨画的纸扇。
身前台案上，摆着一杯茶，一方惊堂木。
只见老先生一拍惊堂木，中气十足地道：“列为听众，且说那瓶山地势险要，荟西南之形盛，聚湘西之灵气，端的是一处世外桃源，福地洞天！可坏就坏在，瓶山太过钟灵毓秀……”
陈玉楼早年间是卸岭魁首，走南闯北不知见识过多少奇谲事。
加上他口才好，将故事讲的曲折离奇，一下子就把现场的听众带入了进去。
哪怕是胡八一，也听得不住点头。
他爷爷胡国华，曾将半本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传授，教他风水之学。
别的不提，在风水一道的造诣上，胡八一早已青出于蓝。
按照陈玉楼的描述，那瓶山的确是一处宝地。
随着陈玉楼的讲述，瓶山地宫，六翅蜈蚣，一段段诡谲的故事被揭开，在场的观众，如痴如醉，沉浸在故事中。
“啪！”
就在陈玉楼讲述到最精彩处，说他率领三万卸岭力士，灭蜈蚣入地宫，可却怎么也找不到主墓室时，他忽然拿起惊堂木，猛地一拍。
“列位，今天的书就说到这，瓶山主墓究竟在何处，请听下回分解！”
一句话，骤然让现场的人怨声载道。
正听到关键处给断了，这就像是猫抓心肝一样的难受。
而且任凭听众们怎么催促，陈玉楼就是笑而不语，坚决不说了。
也就是这年代还没有断章狗的称呼，否则听众们非得骂陈玉楼一句。
见陈玉楼不再开口，周围的工作人员上来收拾，观众们也偃旗息鼓，只是还在和同伴小声讨论，主墓到底在哪。
胡八一站在角落，低头默默推算了片刻，忽而咧嘴一笑，朗声开口。
“墓在天上，不在地宫！”
周围的听众闻言，齐刷刷望向胡八一。
“这位同志，你怎么知道墓在山顶的？”
“就是说啊，只听过墓建在山下的，我还从来没见过把墓建在山顶的。”
“小同志，这可不兴乱说。”
胡八一微微一笑，摇头道：“按陈先生的描绘，瓶山就是一个负阴抱阳，乾坤倒转的风水大局！按照常识，主墓的确应该在地宫，可因为瓶山乾坤倒转，所以墓葬一定是反着来！”
就在胡八一话音落下之际，不远处的陈玉楼轻咦了一声。
他抬眼打量了胡八一一番，笑着对身边的警卫道：“小刘，看到那位小同志没，倒是有几分我当年的风流模样！”
警卫小刘一时语塞，只能附和着道：“哪能啊，领导年轻的时候肯定比他帅得多！”
“嘿，你小子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走，去见见这位小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