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真醒了
大厅角落，十来个听众围在胡八一身边，听他白话。
要说这胡八一说书的水平还真不错，他没去过瓶山，却从陈玉楼三言两语间，把瓶山地貌风水，讲了个八九不离十。
更唬得周围人一愣一愣，逐渐听入迷。
就在胡八一说得兴起之际，身后忽然响起陈玉楼的声音。
“小同志，对风水学很是精通啊……”
胡八一转过头，看到陈玉楼过来了。
他笑着拱拱手，解释道：“老爷子，我就是随口白话两句，当不得真，您要是介意，我这就走。”
“那倒不用，只是你刚才的话，倒让我想起一位故人！”
陈玉楼摆了摆手，说完脸上多了几分唏嘘。
“老爷子的故人，那肯定也是位有学问的老先生了。”
胡八一嘴上恭维了一句，心里却不以为然。
他刚才所说的乾坤倒转局，乃是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里的内容，摸金一派独门真传。
据他爷爷说，普天之下除了定居港岛的师叔鹧鸪哨，也就只有他们这一脉懂。
前两年，老爷子寿终正寝后，更是只剩下他这根独苗！
不对……
胡八一忽然目光一亮，赶忙问道：“老爷子，敢问您那位故人贵姓？”
“姓许……”
陈玉楼喃喃说了两个字，随后反应过来，叹气道：“人老了就喜欢回忆过去，不说前尘往事了。小同志，你这一身风水学识，流落在民间实在可惜，愿不愿意进国家考古队，老头子还有几分薄面，可以给你引荐一二？”
胡八一他和王凯旋吃了上顿没下顿，穷的叮当响。能混个铁饭碗，自然是一百万个愿意。
而且，他之所以急着赶过来，其实也是存了这份心思。
王凯旋不知道，但胡八一经常看报纸，他知道这位陈老先生不是普通人。
二十多年前，还曾担任过国家考古院的院长，主持过很多大墓的发掘。
要是能被这位老爷子看上，他和王凯旋的工作就稳了。
可是！
他还没来及开口答应，只见荟宝阁急匆匆跑来一个女孩。
女孩十八九岁，扎着两根麻花辫。
还带着点婴儿肥的脸蛋，嫩得仿佛能掐出水。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纯真无邪。
简而言之，这是一个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让胡八一见了都心跳加速的漂亮姑娘。
漂亮妹子跑进大厅，一口气冲到陈玉楼身前。
“陈……陈爷爷……”
陈玉楼望着女孩，笑着道：“小莺儿，看把你累的，行了，先喘口气，有什么话慢慢说。”
女孩喘了两口气，继续道：“爷爷让我来通知您，燕山疗养院那位，醒过来了！”
陈玉楼原本还一脸慈祥，但当他听到燕山疗养院，脸色登时紧张起来。
“真醒了？”
女孩用力点头，解释道：“真醒了！我爷爷，日山爷爷他们已经赶过去了。”
“走！”
陈玉楼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和女孩一起离开荟宝阁。
胡八一望着扬长而去的小轿车，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不是说要给我介绍工作么，怎么联系方式都不留一个……
恰在这时，王凯旋收了摊，终于赶了过来。
“老胡，不是听书吗，人呢？”
“走了！”
“唉，我还没听上呢，要不你给我讲讲……”
胡八一把手中大蒲扇往王凯旋手里一拍，指着他身后大包小包道：“你有时间听书，不如把你那劣质工艺品处理了，有时间去乡下淘点好货。”
说完，胡八一背着手，学着陈玉楼的样子，悠悠走出了荟宝阁。
工作没戏，还得另外想辙。
“不讲就不讲嘛，骂它们做什么，它们又没招你。”王凯旋望着胡八一离去的背影嘟囔了一句。
……
常沙。
四十年过去，二月红和丫头依然恩爱如初。
唯一苦恼的是，霍三娘把霍家交给侄女霍仙姑，就搬到了二月红家隔壁。
丫头非但不阻止，还和霍三娘成了闺中密友，一好就是四十年。
不过，经历了这么多，霍三娘也看淡了。
虽然后来没有嫁人，但也认下丫头的几个孩子做干娘。
还把撮合了二月红的小儿子，和她一个叫霍芳芳的侄孙女走到一起，也算是圆了她的遗憾。
这一日，二月红照常早早起来，和霍三娘丫头一起用过早餐，就开始教导关门弟子小雨臣，教他唱戏。
小解雨臣四五岁的年纪，穿着量身定做的戏服，咿咿呀呀开嗓。
不过，刚教了没一会儿，就被突然来访的吴老狗打断。
“狗五爷不在狗场待着，怎么有空来我这了？”
抗战胜利后，九门逐渐离心离德，早年还有佛爷张启山压着，可六十年代佛爷选择北上，九门就彻底乱了起来。
吴老狗厌倦了争权夺利，于是就从吴家家主的位置退下来，还专门成立一个培训军犬的狗场。
他平日里就在狗场待着，没事绝不出门。
二月红抬眼一瞧，看到吴老狗手里牵着一个小男孩，年纪和解雨臣差不多。
小男孩长着一张圆嘟嘟的脸蛋，黑漆漆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不远处的解雨臣，还调皮地做着鬼脸。
吴老狗悠悠一笑，拍了拍小男孩的脑袋说：“小邪，这是你二爷爷，快叫人”
小吴邪听到自家爷爷的话，连忙规规矩矩地站直，喊了一声二爷爷好。
然后又问：“二爷爷，我想和小花一起玩……”
二月红哑然失笑，摆了摆手说：“去吧。”
小吴邪一听，满脸欢笑，跑过去找解雨臣玩闹。
等两个孩子走了，二月红这才正色问：“你这些年不是退了吗，到底什么大事，能惊动你特意跑一趟？”
吴老狗深吸一口气，望着二月红沉声道：“燕山疗养院那位醒了！”
二月红脸色惊喜，一下子站了起来，还不小心打翻桌上的短嘴茶壶。
“真醒了？”
“真醒了！”
吴老狗郑重点头，接着又道：“霍家妹子亲自给我打的电话，陈皮，解九都已经启程去燕京了！至于你……谁让你太古板，家里电话都不装一部，害的我得专程跑一趟！”
其实，二月红原本和齐铁嘴他们关系更亲近点。
但是几年前，齐铁嘴被老洋人忽悠去了港岛，然后就乐不思蜀，跟着鹧鸪哨他们满世界乱转悠。
剩下能来通知二月红的，也就剩下吴老狗了。
“走，订飞机票，我这就和你去燕京！”
“小花和小邪……”
二月红动作一顿，思索片刻道：“让丫头先带着，正好三娘也在，一起订票去。”
吴老狗点点头，看到二月红略显苍老的面容，忍不住叹息道：“是该去一趟，我们都老了，也不知还有几年好活，不趁着还能动，怕是以后想见都见不到了……”
时间是最大的敌人，总能在不经意间，带走年华。
九门提督如何，一代枭雄又如何。
最终归宿，不过是一捧黄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