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问书塔的过往
周了了却并不着急，他看向驼背老人，朗声说道：
“双方各执一词，一时间真假难辨。”
“不如我们各自听他们说完。”
路一欢继续说道：“今日，我师兄正是突破之日，他让我保管好神性物质”
“我便在塔下等他”
“可他们突然出现，急急切切就要上塔”
“我拦住他们，不想让他们打扰师兄。”
“可，可这个人”她指向秦思念。
“她不但不听，反而让她那个王二哥哥将我打伤！”
秦思念横眉骄横道：“哼，还不是你个小……你嘴里不干不净，师兄帮我教训你！”
路一欢白了她一眼：“教训？这里本来就是先到先上，你们凭什么教训我？”
路一欢义正言辞，看起来是受了不少委屈。
“先到先上？”秦思念一时间都被气笑了。
“问书塔，从来都是点名而上，何来先到先得？”
路一欢睁大双眼，“你……你……是彭……”
周了了大概看明白了。
路一欢定是插队在先，不过却也是不能怪她，谁能想到，澎湖涛居然会做这种事？
现在路一欢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但凌庆年曾有恩于周了了，他断然不会就此放弃。
秦思念见舆论来到了己方，立刻装作楚楚可怜的样子：“我只想着，王二哥哥的安全。”
“哪里知道，她竟然如此蛮横无理！”
“说什么都不愿意让路！”
驼背老人点了点头，“嗯，好了，有老夫在此，我都知道，这口恶气，老夫代你出！”
周了了如临大敌。
路一欢哪里肯让步，她大声喊叫：“就算如此，师兄早已登塔，你们不顾他的安危强行闯入，岂不是要害我师兄落入险境？”
周了了心头一震！
“谁闯进去了？”
“还能有谁？就是她口中的王家二哥！”
“他们出手狠辣，直接就把我的神性物质抢走了！”
“师哥要破境……可怎么办？”
周了了向前走了两步。
驼背老人正好把少女挡在身后。
视线越过周了了，看向路一欢，他脸色阴郁：“小子，我不过是看在大家同是探路者的份上，饶你一命。”
“方才你一言不合就杀人，虽然这少女辱骂在先，但罪不至死，我觉得你这样做不对！”
驼背老人一席话，说的在场之人无不动容。
大家又听秦思念说的诚恳，又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都对她心生好感。
不多时，一个少年从人群中走出：“我相信秦仙子”
驼背老者微微一笑，对着周了了说道：“听见了么？”
周了了思量片刻，摇头道：“我认识的路一欢，并不是胡搅蛮缠之人。”
“我认识的凌庆年更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家伙。从我第一次见到他，就知道，他是个真正的汉子！”
周了了继续摇头道：“路一欢虽然有些小聪明，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也绝不会抛下她师哥！”
说完，他转向驼背老人，“看来，一切都是阁下的手笔了。”
话音未落，周了了背后的路一欢瞬间化为黑色的影子，眼前的画面，一幕幕尽皆破碎……
什么周边的人，景色，问书塔……都在一阵模糊后，消失不见。
唯有张信留在原地。
显然，两个人同时陷入了幻境。
“你是怎么识破的？”
驼背老人转过头来。
涉及到未来天下大势，这个钥匙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控制。
“识破？”周了了淡然一笑。
“我相信刚刚发生的事情都是真的。”
“只不过，路一欢并不像你想的那样。”
“她是有点自私自利，但绝不会自私到抛下自己的师兄。”
“而你能在现实中，造出这么逼真的梦境，让我不得不怀疑，你是个造梦师”
“同时，有人曾经和我说过，一个造梦师，必须要以现实为素材，才能做出让人沉醉的梦境。”
周了了非常冷静。
他不知道这个驼背老者为何出现在这里。
“你要做什么？”
驼背老者神情木然，“有人让我来看看你，我看了，你不错。”
听着这话周了了并没有太多的感想，但如果换成了解老者的人，定然会非常吃惊。
守塔老人看尽了人间，但却要独独来看一眼周了了，还给出了不错的评价。
当年他犯了很多错误，唯一没有的错误，便是收了一个好徒弟。
如今那徒弟为了这个小子，恢复了记忆，他是一定要来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不知道是不是人越老，越容易喜欢后辈。
他如此冷酷之人，却在那塔下守了15年。
他经常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后辈，走入那座塔。
一看就是一上午。
他喜欢自己和自己打赌，这个人会在塔中呆多长时间？
乐此不疲。
直到他终于见到更有意思的东西。
周了了早已不是初出茅庐的少年，所以老人的称赞，并没有激起多少涟漪。
“你看也看了，该告诉我你真实的目的了吧！”
在附近，有条溪水，掩映在密林之间，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在这里能够看到一大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在那树林深处，顺着石阶而上，便是传说中的问书塔。
驼背老人，抬起头凝望的那塔的方向，脸上流露出淡淡的伤感。
他转过头，“你真的想知道吗？”
周了了眯起双眼。
“记住，登塔的时候，不要忘记看看来时的路。”
驼背老人并不想真的对周了了下手。
“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心性，要说为什么，大概只是好奇。”
“我想看看一个心死之人，凭什么为你，准备再搏杀一次。”
“如果是以前，你敢这么和我说话，你早就死了不止一次。”
周了了双手背后，“怎么现在不行？”
“现在？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向着山外走去。
周了了看着她的背影：“那你刚刚演给我看的场景，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驼背老人脚步未停，“那是你的劫数。”
“要记得活下来啊！”
周了了转头看了一眼仍然紧闭双眼的张信，长长叹了口气。
……
密林深处，石阶到此而尽，真正的庐和塔，展现在眼前。
丛林遮掩间，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塔的正门，它正好位于山巅，却没有通向别处的路。
周了了与张信站在石阶的尽头。
这处景色与刚刚梦境中的一模一样。
骄阳炙烤，清风徐徐，几只翠鸟划过天空的边际，藏匿到周围的密林之中。
周了了心中却静如止水。
两人没有在时间上停留太长时间，便跟着人群，熙熙攘攘，来到问书塔下。
那草庐已经坍塌，而通向问书塔的道路更是挤满了人。
周了了很难想象，就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塔，竟然挤满了如此多的人。
他心中不由得很是震惊，既然一次上塔只能上一个人，那其他人在这里又在干什么呢？
问书塔，对于焚天来讲，是一处不起眼的存在。
但谁又能想得到，他曾经一直是焚天的中心。
无论是仙魔战争，还是邪魔时代，亦或是太平盛世，焚天的中心，始终是这座塔。
但它也太不起眼了。
即便是都江城外的那些妖族，也不得不承认，它们一直西进的原因就是想夺取焚天。
周了了看着眼前嘈杂的人群，想想刚刚驼背老者梦境中的场景，不禁恍然。
原来造梦者……也不是还原真场景。
因为梦中的场景……人太少了。
偷工减料也要有个限度吧，这不就是欺负人没见过问书塔下的景色。
“嗯……与刚刚比，实在太不一样了。”
张信仍然跟的很紧。
他醒来的时候，一言不发，似乎沉浸在某种情绪中无法自拔。
周了了看了一眼书生打扮的张信，心中有种荒诞感……
“你想让那驼子给你创造一个梦境？”
张信脸色一变，被人猜出内心的想法，让他感到很不爽。
周了了直接戳破：“你想在梦境中和她在一起，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手段罢了。”
“更何况，他…造出来的梦境，不还是让我识破了诡计么？”
“他造出来的人，并不是那个人，不过是另外的她，你…又何必如此。”
张信自嘲道：“我也就是想想，你要让我真干…还真没有这魄力”
周了了摇了摇头，对于张信的说法并不相信。
经过了林君浩的事，周了了已经不会单纯相信别人的话。
从那时起，他就明白，了解一个人，并不是要看他怎么说，而是要看他怎么做。
张信没有说话。
“你准备怎么办？”
“既然来了，我肯定是要上去看看，不过肯定不能插队。”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不清不楚的味道。
就在这时，周了了心有所感，一道目光正聚集在自己身上，他抬头望去。
见到人后，周了了脸上顿时露出笑容。
“嘿，你们是在找我么？”
张信脸色一僵，原来你不插队的方式就是亮出身份？
……
在万众瞩目之下，周了了微笑前行。
他并没有任何不适，甚至显得游刃有余。
毕竟是秦虎被他们看完了，又不是自己。
所以周了了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脚步稳定，就像别人都在看其他的东西。
探路者黑色的风衣在空中飞舞。
不怎么夺目，但也颇有些味道。
江湖的味道。
“这就是周了了？”
问书塔下，人群立刻骚动起来，嘈杂的议论声纷纷响起。
周了了并不清楚，现在的自己，可是这个地方的名人。
更是问书塔火爆的导火索。
在这里的很多人，都听过他的名字。
大家都知道他与那蒙面女子的赌约，更知道他将代表他们，与那人一决胜负。
所有人都知道，他与蒙面人，现在是一比一平，更知道这次的输赢，代表着组织的脸面。
但直到今日，大家才第一次看到他。
或者说，他的名声早已流传在外，但一直显得很神秘。
直到此刻，很多组织中的人对他才有了真正的印象。
可是令大家失望的是，他既不像澎湖涛那样的翩翩公子，更不是美少年，给人一种格外的距离感。
周了了走到10平重要，来到问书塔门前，转过身望向广场上的人海。
在他身边的张信刻意与他保持了距离。
毕竟谁也不想成为聚光灯下的人物。
艳阳照耀下，周了了一步一步走上台前，门口有一块儿石碑，阳光照耀在石碑上，留下斑驳的树影。
树影中周了了看起来很不起眼，但他的身影却显得那么坚定。
站在广场中的人们，逐渐让出一条通道，周了了领头走了进去。
越来越多的人向后退，逐渐让出了一个大圈。
所有的人看着最前方的周了了，情绪各异，有的欣慰，有的平静，有的嫉妒，有的冷漠，有的愤怒。
但不管是什么样的情绪，他们都只能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问书塔前的广场，渐渐安静下来。
虽然场面变得安静，但人数实在是太多，难免会显得有些拥挤。
衣袖摩擦和走动的声音，悉悉索索，没有人离开，都伸长脖子看着圈子里面的中心。
毕竟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终于来到了这里。
大家都很好奇，或者都想看看这个一手搅动风云的家伙，到底有什么特异之处。
当然，其中不乏周了了的反对者。
自从那场赌约让大家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问书塔，让安静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它突然焕发了生机。
就在这时，几名身着灰袍的男子突然出现，每个人都神情淡然。
他们挡在了问书塔大门前。
张信无奈的说道：“这些人就是传说中的塔卫”
周了了猛然转过头吃惊地说道：“塔卫？你怎么知道？”
张信耸了耸肩，“书里都有记载，某些人书读得太少，抽时间就多读读书嘛。”
周了了说道：“那他们是干什么的？”
“他们曾经也是强者，为了登上塔顶，自愿留在了这里，基本上不会走出问书塔。”
周了了心底油然升起升起一丝敬佩，助理需要多么大的毅力，如果让自己在这塔里呆上这么久，迟早都得发疯。
他突然想起了前世的雷峰塔，相信白蛇和自己的想法是一样的。
所以他看向那些灰袍人眼神中充满了同情。
张信看着他的脸，读懂了他的神色，淡淡嘲讽道：“同情？这种东西就和信仰一样，心甘情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再说了，你看看周围那些嫉妒的神情，谁不希望和他们一样，有机会能够在这里随时爬塔，多少人羡慕都来不及呢。”
周了了仍然无法理解，这问书塔到底有什么好？
之前门可罗雀，现在热闹的却如菜市场一般。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总感觉这个地方透露着某些诡异。
周了了翻了一个白眼：“这也是从书上看来的？”
张信凝视着他：“我正想问问你，你从来不看书的吗？”
周了了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摸了摸自己怀里的那本泛黄的书，难道要告诉他，自己读的都是些，无字天书？
可是不对呀，这个世界上的书这么少，张信又从何处看得到这么珍贵的书籍呢？
他忽然对张信身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周了了想了想道：“我听朋友说，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书籍很少，你是在哪里看到的书呢？”
张信舔了舔嘴唇，问道：“好奇？”
周了了翻了个白眼说道：“这事儿谁都会好奇的问一下吧。”
张信并没有接他的话，而是指着周围的人群说：“大家都不是傻子，问书塔对于修士来讲，至关重要，很多人遭遇到瓶颈，等上问书塔就可破镜。”
“这也是焚天，曾经作为组织的重要培训中心的原因。”
“无数强者都是从这里走出。”
“曾经有这么一句话，入焚天，不登塔者，犹如入宝库，而空手而还。”
周了了很好地掩饰起心中的震惊。
“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张信感觉周围的人越聚越多，两个人已经成为了事实中的焦点。
张信已然看出形势不对：“你如果有闲情逸致，我可以把他的前因后果都给你讲清楚。”
“但看现在的气氛，我觉得你还是担心自己吧。”
压抑的气氛在场中蔓延。
周了了倒是没有丝毫感觉，安安静静站在那里，比起丛林中那些妖兽饥渴择人欲噬的眼神，他倒觉得周围这些人的愤怒眼神并没有什么。
毕竟自己又不会掉一块肉。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在两人的背后响起：“他说的没错，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你居然还有脸出现在这里？”
这声音异常的愤怒，似乎周了了的出现，玷污了这里的神圣。
来人竟然是许久未见的孙易之，据说他和杜直可的关系最好。
听其言语，来者不善。
张信一眼就看出对方的敌意，心中感叹周了了得罪的人还真是多。
周了了看着他，不解的问道：“我自问没有得罪过你，而如今你这般说又是何意？”
孙易之一身遒劲武服，身形挺拔，似乎要比之前精进很多。
他说道：“杜直可是我的朋友，我相信他的为人，而你在这次试炼中扮演的角色，实在令人不齿。”
周了了恍然，对于这种是非不分的家伙，他觉得自己没有必要浪费时间。
于是，转过头去，对张信说道：“这塔还真的是不好登啊。”
张信淡然道：“反正只要和你牵扯上关系，就没有好事。”
“看来这次你不好好解决，还是没有办法上去。”
周了了苦笑一声：“你又有何指教？”
孙易之说道：“你不觉得需要给大家一个解释吗？”
周了了疑惑道：“解释？”
孙易之提醒道：“现在杜直可因为你的问题，要接受检查。”
“如果你愿意撤销，对他的指控，我可以考虑支持你。”
周了了平静道：“凭什么？”
“我上不上塔，还需要你的支持吗？”
孙易之神情微微变色，周了了更觉得奇怪，这是什么逻辑？
周了了眼神冰冷，哪怕两个人没有什么交集，可周了了心中还是忍不住的厌恶。
不去了解，事实真相，只凭自己的个人好恶，来决定自己愿意相信什么事实。
对于这种人，他觉得没有什么好说的。
周了了不再看他，转头望向四周的组织成员。
正巧，面带微笑的侯慧仙中看向自己，两者视线交汇，周了了点头致意，她面带犹豫，点头还礼。
周了了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今天从一开始处处透露着诡异，周了了只好将一切都归咎到，自己不太善于打探消息的方向上。
周了了收回视线，有些不好意思，问道：“这里到底是个什么规矩？”
周了了的话语很轻，但仍然能被周围的人听到，这下原本安静的广场，瞬间变得嘈杂起来。
犹如一颗火星点燃了一个火药桶！
“你竟然连规矩都不知道，还敢应下赌约？”
“你迟早认输，换人！不要给我们组织丢脸！”
“你躲到现在，还去参加了，什么任务。不就是为了躲着，怎么现在不装了？”
“我要是你现在就赶紧宣布，将彭师兄上！”
“以后别来了，你也不嫌丢人！”
“什么都不知道，居然就敢答应别人的赌约，你可真行！”
“你可别上了，组织的脸都快被你丢光了……”
……
周了了并不明白，周围这些人的愤怒到底来自何处。
孙易之面露讥讽，“很明显，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大家都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周了了有些懂了，“看来有人在背后捣鼓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孙易之坦然道：“你既然知道自己的处境，还仍然坚持自己的选择吗？”
周了了从不相信，拉帮结伙，在这世界能让自己活得更长。
他更相信的是自己手中的武力。
或者说是自己的实力。
所以，周围人的议论对于他来讲，就像隔靴搔痒一般不痛不痒。
周了了对于孙易之的提议并不感兴趣。
杜直可完全是咎由自取，他绝不会为这个人渣说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