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痛苦
张狂的回答，让在场众人神情各异。
周越细细看了张狂一眼，微叹道：
“上到朝中的衮衮诸公，下到黎民百姓，如今，如今还有谁在乎真相呢。”
普灵子，站了起来，抬头看着这些平日神仙一般的人物，悲声说道：
“周领，我年幼无知，但做人总要讲点道理，了了今日骤醒，又听闻如此大变，他必不知改如何是好。您又对其宣布死刑，对于他来说一时间难以接受。”
“如今天下，妖魔作乱，邪神乱舞，塔林存在的意义，就是要利用我们这些已经身有邪性之人，去探索未知之地。”
说着，她看向周了了，周了了不明所以，听她言语，却是向着我。
“那么他拥有如此难以磨灭的邪神之力，我们与其让他无意义的死去，不如让他成为探路者成员，一些我们无法探测之地，他都可以进入。”
周越沉吟片刻，缓缓说道：
“本来我们见到他活下来，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但他身上的邪性实在难以磨灭，我们担心他在执行任务过程中堕落或污染，甚至引发那些未知之地的异变。这却是我们不想看到的。”
文莲接过话来，“都江城惨案，在我们探路者经历中，并不是十分严重的灾害，但却诞生了一个身负邪性如此之多的人，即使难以清除，但这何尝不是机会呢？”
“他天生可以进入那些未知之地，我们探路者组织，至今有多少未知之地，难以进入，选出来的人，哪一个不是精英，哪一个不是身负绝技，还从未有人能够身负这么多的邪性，把那里的信息带出来。”
“如今，他能幸存下来，不管是运气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我们总可以试一试，既然组织上认定，他必死，何不让他死的有价值一些！”
周越转了个身，看向普灵子和文莲，他知道，都江城惨案，要尽快拿出结论，平息朝廷中的政治动荡，同时还要尽可能服众。
探路者是跨国组织，虽说早已超脱权力架构之外，但王朝的影子仍然存在，无法磨灭。
周越刚要说些什么，却听得张狂大声叫道：
“探路者怎么可以心软，宁可所杀，不可放过，你们忘记三十年前的惨案了么？”
雷鸣突然睁开眼，恶狠狠的看着张狂，要知道，他的哥哥，就是在那场战斗中陨落。
场中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面对决定自己命运的境况，周了了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
能够在探路者组织中决定这起惨案走向的人，就是周越，在场众人，都在等他的结论。
周越吞了口吐沫，道：
“我曾经想过各种可能，想留你一命，但，总部的决定和我们的经验告诉我，不可以这样做，这是对组织不负责，也是对你未来不负责。”
“现在我想问几个问题，你可否老实作答？”
周了了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点头道：
“小子知无不言！”
周越点了点头，道：
“你是怎么逃过这一劫的？”
周了了明显一呆，道：
“我只记得，当时开门的时候，是林君浩让我进去的，但是我进入后，却发现里面没有他的人，那恶臭的血红色液体，开始不断流出来。后来韩成来了，他打了我一下，我浑身上下都占满了这种液体，就在这时，我看到韩成在液体中融化了，然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袭来，还有那个所谓邪神的声音，不过我记不起来他在说什么了。”
周越眉头紧皱，端详了下周了了，道：
“林君浩让你进去的？你听见了神的声音？无边的黑暗？那你知道有人在营救你们么？”
周了了想了想，道：
“我不知道，至于身后的事情，我都不清楚了。”
周越与几人对视一眼，心中的疑惑陡然增加，这种灾难，周了了就是个普通人，怎么可能听到神的声音？而幕后之人居然没有灭口，留下了这么大的隐患，整件到处充斥着说不过去的地方。
周越再次沉吟一下，道：
“也就是说，你对整件事毫无所知了。”
周了了道：
“是的”
周越叹了口气，叫道：
“文莲”
“属下在”
文莲从身后走出，躬身回应道。
周越道：
“是你的手下率先发现了都江城的事，你将你们所了解的情况，再说一遍吧！”
文莲声音温柔，朗朗道来：
“那天下午，我们正在都江城办事，突然感觉到强烈的能量波动，发现异常之后，由第一小队的宋勇带领五人出发，我和小樱，去了西岸王府邸，寻求支援，正好碰见张将军带人出发，便一同前往。”
“等到我们来到都江城外，却发现乌龙村所有人都已死去，空气中残留着强大的邪性物质，我和张将军连忙下去查看，却发现无一生还。与此同时，宋勇发出求救信号，就在树屋的方向传来强烈的能量波动，我和张将军，先行一步，以缩地成寸瞬移过去。只是，我们到达的时候，除宋勇外，全部身亡，宋勇深受重伤，于5日前死亡，死亡前，他嘴里一直在重复一两个字，幸福，幸福”
听到这里，周了了身抖了一下，颤声问道：
“宋，宋大哥，他试图救我？”
文莲叹了一口气，“从现场的痕迹来看，是的。”
周了了心中早有决断，但看到肯定的答复后，还是禁不住悲从中来。
周越见周了了情绪波动较大，赶紧施展清净咒，勉强镇住他的心神。
普灵子看着眼前悲伤的周了了，眼中充满了同情之意，道：
“这也不是你的责任”话还没说完，就被张狂打断。
“哼，我们来到这里，却突然听得一声晴天霹雳，风卷残云，邪神气息，瞬间从天边传来，一时间乌云滚滚，我立刻意识到，我属下的方向危险，同样，立刻抽身极速到达了那里。”
张狂，此时眼角含泪，只是神态却有些惺惺作态，似乎并没有那么悲伤，属于干打雷不下雨的哭：
“我的属下，都被那黑气所染，一时间人仰马翻，我只见那黑气越过城门，向城内而去。而我苦命的兄弟们，就在这场无辜的斗争中，全部身殒！”
周了了身子一震，跌坐在地，口中喃喃说道：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
“看他的情况，不用带他去现场了，那里的惨烈，看样子，不是现在的他能够承受的。”周越叹了口气，低声对文莲说道。
周了了旋即抬头，双眼发红，恨声说道：
“不，带我去，我要看！”
塔林距离都江城，有几百公里，但对于修仙者们来说，这点距离，并不算什么。
在空中，看着眼中不断放大的都江城，昔日繁华的城市，如今变得冷冷清清。
一次神降事件，让都江城实行了军事管制。
时隔多日，周了了终于再次回到牛头山，站在山脚，他感慨颇多
昔日热闹繁华的大树下，再也看不到人影
冷清、死寂，周了了感受到彻底的孤独。
这一瞬间他理解了为什么即使自己立下大功，组织也希望自己死去。
对抗疯狂与诡异，绝不是探路者或者哪一个王朝能够做到的，也许一个人的力量在浩瀚宇宙背景下，仅仅是一粒微小的尘埃，可当千万人站在一起，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奋斗为了不再有这种惨剧再发生。
这种力量，将会让在光阴长河中，在消失的所有存在过的面孔中升华，最终积累起来成为人类文明的曙光，给予人类战胜一切的勇气。
而自己，这个外来者，也在其中，也许单一的生命是昙花一现，但人类文明，在子子孙孙无穷匮的传承中绽放，也会在孤寂的黑暗中寻找到那束光明。
当死亡降临时，逃避有用么？
一切降临到自己的身上，他能够做的，只有放弃一切，投身到无止的硝烟中，在这里，不论多么细腻感性的人，都会被逼成冷酷又无情的杀人机器
周了了见识过这个世界的战争，经历过邪神的污染，真正直面过生死存亡，他不知道每当这个时候，有多少人会有相同或者类似的想法，也不知道其他人会做出什么选择。
但现实在告诉他，探路者们选择了直面黑暗，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英雄，或许，他们也和自己同样害怕，成为邪神的爪牙，成为伤害别人的怪物可即使这样，他们依然坚守着自己的岗位，燃尽生命中的最后的光芒只为驱散侵蚀人性和文明的黑暗。
这个地方，难道没有什么值得自己去守护么？
他想起了那个自己吃不上饭，也要留出一点给自己隔壁吴奶奶都江城麻浦街上，卖麻团的大叔，想起村子慈祥的老爷爷一起奋斗生活的林君浩每一个帮助过他的，在他生命中留下痕迹的平凡人。
从来到这个世界，他一直在逃，从周家到林家，从林家到都江城，这种绝望的滋味，他已经不想再去品尝他也不想让其他人再去品尝。
正在思考的他
突然间一阵血腥恶臭扑鼻而来
紧接着，他快步向前，看到了令他终身难忘的一幕
村外一处平地上，乌龙村，几百户人家，上千人，大大小小，密密麻麻躺在空地之上身体僵硬，血流成河，大地都被血水染红
周了了见到如此恐怖的景象他大叫一声：“啊！！！”响彻山谷。
脑中“轰”的一响，口吐鲜血，见此惨状，竟气急攻心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不论是邪神所为，还是人为，幕后黑手，我一定要将你抓出来
有心中的悲恸，同时让他感到一阵迷茫
林君浩你到底在干什么？
周越见状，看到周了了处于崩溃的边缘，左手一掷，一颗松色小珠，直飞周了了额头。
周了了顿时感觉到一股清凉之气，透体而入，不知怎么，心中的郁结瞬间放开，但一股疲惫袭来，让他忍不住想要睡去。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