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距离
“哎，沐奕，来来来，请你教我道题呗。”站在石头凳前背书的岳熙眼尖地捕捉到经过的沐奕，唤住对方后飞快地从书包里翻出张有折叠痕迹的物理卷子。
沐奕边看题边奇怪地问她一个文科生为什么要写物理卷子。
“学业水平测试啊，快考了。全a还是想争取一下的。”
沐奕冷漠地哦了声。
岳熙站在距他一米远的地方，无聊地四处瞟，看到不远处有个女生的行为似乎有点奇怪，对方就停在楼梯口，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岳熙总觉得她在有意无意地朝自己这边偷瞄。
“有笔吗？”沐奕询问道，“不是，你总站那么远干什么，怕我有传染病啊？！”
岳熙把手中的2b铅笔递过去的同时慌忙解释道：
“没没没，别误会，我只是……不想仰视你而已。身高不够，距离来凑……主要是仰着脖子看人太累了。”
沐奕顿时有些气结，但听完最后一句后涌到嘴边的讥讽又打道回府，变为无言以对。
边勾画边讲了下解题思路。在岳熙追问有没有什么更简便的算法时，他忽而回忆起前不久看到的一幕，陡然和炸了毛的猫一样把卷子和笔一股脑地扔回岳熙那，嘟囔道：
“嫌弃我的算法你找林谷去啊？你俩不是聊得可高兴了吗？”
“我这，不是……不敢嘛！”岳熙有些难为情地说，忽而想起了什么，急忙解释道：“没有没有，我没有嫌弃你。真的！”
沐奕哼了声，心说所以有事还是得来找我聊，林谷那种同学和我们距离太远了。我这么高的你看着都嫌累，他那么高的……emmm，不敢想。
他忽而瞟见楼梯口站着个女同学，一动不动看着这边。
长得还挺好看的。沐奕心说。
两人又不咸不淡地扯了几句后，纷纷各做各自的事情去了。
岳熙又扫了眼依旧一动不动站在楼梯口的女生，对方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在岳熙抬脚做出要往她那边而去的姿态时，她立马转身步伐急促地离开，走着走着还小跑起来。一副落荒而逃的样子。
岳熙扑哧一笑。
她跑起来像只小鸭子！岳熙想，我好坏啊，哈哈，不知道他喜不喜欢……应该会喜欢的吧，也许不会喜欢……不过，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呢？
沐奕回到教室，里面的人大都在埋头刷题，熟悉但还未习以为常的紧迫感再次从尾椎骨窜遍全身。
他走到自己的座位前，从同桌的椅子与后桌的夹缝中慢吞吞地艰难地挪进座位。
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下前细心地拉了拉皱了乱了的浅蓝色校衬。
林谷摘下耳机，边翻找英语听力的答案边和沐奕说：
“你怎么不叫我起来让你？非要自己挤着挪进来。”
“不用麻烦，我瘦。”沐奕回答。
林谷看着沐奕那细胳膊细腿，再回瞅几眼自己的，不怎么理解那竹竿似的身材有什么好。
邻桌的体委乐呵呵地收了手机，把他打算联合文科二班的女篮一起去团建的决定告诉林谷，路线他都计划好了，先去欢乐谷，然后去kfc，接着还有时间可以去新开的海洋馆或者去看近期在体育馆举行的青少年网球赛，去玩密室逃脱也不错……
林谷很清楚体委最终的目的是想追文科二班的女篮队长田姣，那可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在众人懂的都懂的表情下，计划正式开始实施。
林谷忽而意识到没准这次团建可以一箭双雕——岳熙也是文科二班篮球队的选手。
上次团建，他确定了自己对岳熙的心意，没准这次团建，他可以更进一步。哪怕他打算走细水长流路，打算等到自己羽翼丰满有能力后再去追喜欢的人，但这不妨碍他边成长边在喜欢的人身边守着并培养一下感情……
“去过欢乐谷或者新开的海洋馆没？玩过密室逃脱没？kfc是什么？”
岳熙通过征集信息和网上搜索后，算了一下大致花销。
得，最低三百，上不封顶。她放下手机，刚刚因想到出去团建就可以看见林谷而狂跳不已的心慢慢冷下来。
不是花不起，而是，这对于她来说，好像有点奢侈了。
三百是什么概念？可以是三十碗大碗扒肉饵丝；可以是五六十顿学校食堂的饭菜；可以是一百多次乘坐公交车的机会；还可以是二十多瓶她正在用的筐筐牌宝宝霜……
岳熙奶奶从外面探手关闭岳熙房间的窗户，边关边解释院道溜进来了只蛐蛐，担心蛐蛐的叫声吵道岳熙休息。
看着奶奶那布满老茧和老年斑的手，岳熙感觉心情更低落了几分，有些酸酸涨涨的……
岳熙飞快地给田姣回复了消息，告诉她自己有事不去的决定。
然后利落地把手机搁在床头柜上，关灯睡觉。
正在背英语演讲稿的林谷得知岳熙不去的消息，有那么一瞬间的失落，随后立即拿出手机发消息给岳熙想劝劝她，再争取一下。
另一条头，明明已经躺下的岳熙听到消息提示音后猛地睁开了眼睛，一把抓过手机打开，看到发消息人的姓名时，心跳又加速了。
不知道怎么搞的，团建的事情轻描淡写略过了，两人聊着聊着谈到了座右铭之类的东西。
他兴致勃勃地和岳熙分享自己的座右铭是源自于王国维的《人间词话》，从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到“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最后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三重境界。
当问到岳熙的座右铭时，岳熙就回了四个字：“道法自然”。
林谷莫名觉得，这四个字和岳熙有点搭。
岳熙翻着聊天记录兴奋地滚了两圈，窗户忽然被叩响。
“脸上发光的同学，你干什么呢？”
糟糕，被亲妈抓包了。
冒着可能再次被逮住的风险，岳熙争分夺秒发完最后一条消息来收尾。
岳熙：脸上发光的同学被妈妈擒获了，要撤了。还没被抓捕的同学要担心！晚安。
林谷看着消息乐出了声，随后也跟着被妈妈擒获了。
“林谷同学，快十二点了，你乐些什么呢？还不快关灯睡觉！”
林谷立即噤声，身为化学老师的林妈妈自带班主任气场，连同为教师的林爸爸也常常被那股熟悉的气场镇压住。
黑暗中，刚刚脸上发光的岳熙同学久久难以平静。睁着一双大眼睛，思绪飘远。
明天是高二年级的英语演讲大赛，林谷再次出战。可惜自己还是觉得自己的英语不算标准，羞于去班门弄斧做抛砖引玉那块砖，只想做好小观众，领略其他同学的风采。
我们之间有距离吗？岳熙想，有的吧，还好不算太远，赶得上的。
想完这些后，她终于可以安然入睡。
但还没过24个小时，她就把之前的理论推翻，明白了自己的天真。
看着台上虽然只是穿着平平无奇的深蓝色校服，此刻却光芒万丈的人，她心说：原是我不配。
林谷自信大方地用流畅标准的英语阐述着自己的观点，根据题目临场发挥时也从容不迫。比起高一时的青涩，这次的演讲对他来说他游刃有余。
内容涉及到一些社会问题，比如：&34;drunk driving ,speeding,gambling,cheating in the exam…&34;演讲结束，鞠躬谢幕，风度翩翩。
一想到岳熙在台下看着自己，他就更加欣喜。
却不知，岳熙的心里正经受着怎样的煎熬。
她喜欢他的优秀，可是，他未免太优秀了一点。
她清楚地意识到两人的差距不只一星半点，她不去西天取趟经仿佛就弥补不了的差距——才智，出身，见识，外形……
以前，只是当作男神来崇拜时，这个差距是加分项。如今，她可以触及到他时，这些差距，是杀人诛心的源头。
就连她自己擅长的文学领域，只要他想，随便够一够，就能超越她，换为她仰望他。
或许，在他面前，我从来就没有什么擅长的东西，丝毫没有骄傲的资本。岳熙心说。
虽然他是叶缝间洒落的阳光，比较温和容易靠近。可追根溯源，也来自刺眼的太阳。
安流发现旁边的岳熙在林谷下台后就一直低垂着头，本以为她在花痴或害羞，本想调侃几句，却看见昏暗的灯光下，岳熙一脸迷茫，茫然中带着几分郁闷。
安流惊讶又担心地俯身去看时，岳熙郁闷地捂住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