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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叶隙间洒落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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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惨了!”林谷手忙脚乱撤回刚刚发出去的信息,歉意地看了看被他惊动,从而将视线从书本上移开的人。

    去前台端了杯果汁回来的顾泉科,在林谷旁边落座后歪着脑袋看了看林谷的手机屏幕,和坐在对面的齐素月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阿熙是谁啊?是我认识的那个阿熙吗?”顾泉科压低声音询问道,眼里闪烁着八卦的精光。

    “嘘嘘,小声点,阿熙是你能叫的吗?”林谷边回消息边低声说,刚刚自己就顺手把称呼打成了阿熙,要是对方看见会不会觉得自己是肖想她的流氓,觉得自己轻浮?

    “难得啊,你也有今天。”齐素月揶揄道。

    在暖色的灯光下,林谷的耳朵不争气地红了。他搁下手机,抓过习题集,觉得自己需要冷静冷静。

    齐素月的邻座收拾完东西离开了,一个戴眼镜的方脸男生坐了下来,正是王灼华。

    王灼华看着桌子对面的林谷畅通无阻地写完了一面物理题,眼里有几分诧异和怀疑——这是蒙的吧。

    随后看见顾泉科手边的文综卷子,发现他也有同款,还是这周的作业后,默默把眼里的讥讽收了回去。心说,原来是我们学校的,那就不奇怪了。

    “老谷,教我道题。”齐素月把卷子稍稍挪到了林谷那边。王灼华偷瞄了一眼,嗤笑一声,那道圆锥曲线大题,他一个文科生都会。

    “好,等我一会儿可以吗?我写完这道。”林谷边说边加快了演算速度,最后在卷子上写下潦草的c和d。

    扫了眼题目,稍微组织了会儿语言,便低声讲解,边讲边在自己的草稿纸上写大致推演步骤。

    讲完后,不忘加上句“我讲清楚了吗?”

    齐素月还有些迷茫,林谷见状调整了语言又讲了一次。

    “老齐,你上课是不是开小差了?这题我都会啊。”顾泉科喝了一大口橙汁后问。

    齐素月白他一眼,“说得和谁不会开小差似的。”说罢又看向林谷,“您老除外。”

    “别逗了,老谷早不是当年的老谷了,上学期政治课上才被老师提溜起来。”谷泉科笑得眯起眼,“你猜他干啥了?他写数学卷子呢!”

    “哈哈,我还以为他那时候是被叫阿熙的小妖精迷了眼呢!”齐素月揶揄道。

    林谷耳朵更红了,但也只低声说了句别瞎说。那怎么会是小妖精呢?

    王灼华写作业的笔顿了会儿,他对那个名字太敏感了,仿佛刻进了骨子里。

    看着同桌的三人背着包离开了这家地下书城,王灼华觉得自己一个字也写不下去了。

    都怪你!岳熙。他心说,我王灼华的字典里,就没有放弃这个词,你等着吧。

    他按照记忆里的路线,寻到了熟悉的建筑前。贴着门神的大铁门恰好开了,仿佛是为了迎接他的到来。

    王灼华兴奋地上前,却见里面走出来一个熟人——席小舟。

    席小舟抬眼看了看门口的人,一时没有认出是谁。仔细瞅了瞅,

    “哟,王灼华,你咋个在这点?”

    王灼华向来看不上席小舟,冷眼看着他不说话,心里想不通怎么岳熙会有他这种表亲。

    席小舟嗤笑一声,心说只要我不开口,你把名字贴身上熙姐也不一定记得你。

    岳熙戴着遮阳帽走出门,随便瞥了眼站着的王灼华,径直走向席小舟问了句是走着去吗?

    席小舟回答不远。

    两人看也没再看王灼华,直接绕开走了。

    王灼华几步追上去,伸手想拦被席小舟一个反手摔扔到旁边。

    岳熙步子没停,语气淡淡:

    “你仇家注意点,都堵来家门口了。”

    席小舟笑嘻嘻地哎了声。

    抢在王灼华开口前,大声唱起了凉凉。

    “你唱歌跑调。”岳熙瞥他一眼,有些无奈。

    “得嘞!”席小舟笑嘻嘻地应了声。

    “岳熙!”王灼华大声喊住他们。

    岳熙的脚步停下,慢吞吞转身:

    “我认不得你,你怕是认错人了。”

    王灼华的脸色陡然变得难看起来,咬紧牙关。

    席小舟在旁边乐出了声,让岳熙去旁边树荫下等会,他去解决一下。

    “得了吧你,不要一天天来骚扰她。愿赌服输!”

    凭什么?我寤寐思服,她却一身轻松。王灼华愤愤不平地想。

    “你倒是忘记了上回你为了自己逃命把她撞倒了,害她被狗咬了。你还敢来!她都留下阴影了,看见别家的狗都……”

    只想着如果它敢咬我,我要咋个打它!哈哈,这句我才不会告诉你。席小舟窃喜着,觉得自己很机智。

    反驳的话噎在了王灼华的嗓子里。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把她撞倒了。我,我不是故意的……谁让她当初要为了那个娘娘腔斥责我……我,我又不是故意的……

    “你不想好好读书,也不要来害她。”

    “我不有……我哪里不想……”

    席小舟毫不留情地打断他,“你不是仗着自己成绩好狂吗?不是仗着自己学习好,看不起我们这种差生嘛!你现在还有什么好骄傲呢?你想想自己和她的差距,你比得上她吗?你配?你觉得她这种会缺人追?你们学校的大佬不也巴巴地喜欢她,但人家有风度,起码不会干扰她的生活。你再看看你,哎……对了,还要恭喜你,千年老二的魔咒,终于打破了。”

    鼎哥在手,消息我有!席小舟心说。

    王灼华握紧了拳,咬紧了牙关。

    席小舟没再搭理他,转身离开。

    “我会证明我自己的!”

    王灼华的带着哭腔和愤怒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两人脚步都没顿一下,王灼华不依不饶再次追了上去。

    席小舟将转身之时,被岳熙按住。

    席小舟不知道岳熙和王灼华说了什么,只知道王灼华是哭着跑掉的。

    他想问,但又不敢问,仔细琢磨,又觉得没必要问。

    岳熙一脸坦然,转而聊起另外一件她认为更重要的事情。

    “哎,小舟,”岳熙说,“你说的那家店,给有用地沟油啊(用地沟油了吗)?”

    席小舟挠挠头,回答说:

    “我还认不得,不过我推荐给鼎哥了,等他认证完我们就晓得了。”

    “么他的嘴厉害呢嘛!”岳熙嘀咕道,“能人啊!”

    太阳晒得厉害,小店旁边的球场上,零零星星有几个半大孩子,个个晒得脸红扑扑的,汗流浃背。龇牙咧嘴地拍着球,投了几次篮都没投进去,却越投越起劲儿。

    “小舟,小熙熙,好几天没有看见你们了,都长成大伙子大姑娘了,我刚才都不有认出来!”小店的主人是个白白胖胖的阿姨,前几年进城务工,现在孩子快上中学了才赶回来。

    “孃孃。”岳熙礼貌地唤了声,握着勺子,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邻家阿姨,据说是隔壁小米渣的妈妈,对方没有离开的意思,感觉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有几分尴尬。

    “是的,孃孃,也好久不有看见你了。”席小舟乐呵呵地寒暄道,“你生意挺好嘛。”

    阿姨捂着嘴笑个不停,说哪里哪里。

    看着除了他俩几乎没有别人的小店,岳熙默默把原因归结为没到饭点。

    本来她是不想出门的,听到席小舟说球场旁边新开了家店,卖扒肉饵丝和甜点时,岳熙奶奶便撺掇着岳熙和席小舟去看看,别整天闷在家里。

    俩人都还不饿,店铺又紧挨着一片翠竹林,很是凉快。就各自点了份甜点,打算歇到饭点。

    刚刚在球场打球的半大孩子们像群脱笼之鹄,热气腾腾地涌进小店里,围坐在小方桌前,吵吵嚷嚷地开始点冰爽的饮品。

    店主阿姨忙忙碌碌,一边劝他们别喝太冰的,对身体不好,一边又说着谁家娃娃别脱衣裳,小心着凉。

    小米渣已经是初一学生了,比去年长高了一点,白胖了些许。和其他孩子打完球回来后帮妈妈把饮品等东西端上桌。

    “小舟哥哥,阿熙姐姐,你们的刨冰。”

    席小舟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夸他长高了,岳熙从裤兜里捞出了一颗薄荷糖偷偷递给他。

    小米渣笑眯眯地继续忙活去了。

    岳熙看了看勺里切得过大的菠萝,转了半天也没找好下口的方位,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一口闷。结果,她高估了自己的嘴,菠萝块卡在嘴巴里,吐不出,咀嚼不易。

    “嘿嘿,你们看那两个人!”一个孩子招呼着身边的小伙伴,和发现新大陆似的和他们汇报着那两个人的举动——一个说这扒肉饵丝的肉是猪肉,最近在闹非洲猪瘟,还是不吃为好。另外一个白些的说高温加热到一定程度就行,而且非洲猪瘟不传人。高的那个又说那个肉看着没熟透的样子,还泛红……

    “那傻x估计压根就晓不得什么是扒肉饵丝吧……”几个孩子在那哈哈笑个不停,岳熙好不容易把嘴里的菠萝嚼碎咽下去大半,转头一看,另外一半瞬间咽不下了。

    不知道本地招牌——扒肉饵丝为何物的傻x,是她的小阳光啊,从叶隙间倾落的那种,灿烂但不刺眼。

    “我……我要回去了,快快快,有没有后门!”岳熙揪着一脸莫名的席小舟,含混地说着,心里哀嚎着我穿着些什么玩意啊!

    卡通胡萝卜色t恤,五分宽松牛仔裤,小破撒撇(拖鞋),头发随便用她奶奶毛巾发圈绑了下,并且戴过帽子后乱得和鸡窝一样!最最关键的是,她没有把她腿上浮于表面的福气——汗毛去掉……

    啊啊啊……心里的土拨鼠已经开始尖叫了。叫着叫着,戛然而止,迅速把她妈妈那顶缀着一朵缎子大花的帽子戴回头上,遮掩住乱发。

    不行啊,不知道扒肉是要在火上炖好多个小时才出锅的傻x小阳光,竟然溜进店里来了。跑是来不及了,假装没看见,不认识吧。

    岳熙怀揣着鸵鸟心态打算掩耳盗铃般“藏”起来时,旁边的席小舟刷地站起来,高兴地挥舞着手臂,像找到了小伙伴的小孩儿,“鼎哥!鼎哥!”

    “呀!小舟舟!”穿着运动短裤橘色t恤的林鼎化作一只花蝴蝶,一瘸一拐地飞到席小舟身边,身后跟着岳熙的小阳光。

    岳熙顿时只想给席小舟的嘴用大底针1缝上。

    哎,弟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目光交汇于一点又各自分散,投放到不同的方向。

    席小舟忽然懂了,旁边那位是岳熙家那口子,他兴奋地转头看岳熙,发现对方都快缩成一小团了,正在拼命降低存在感。

    同桌异思是种什么体验?四个人坐在同一张桌子前,却被无形的气场隔成了四个不同的区域。

    席小舟兴致勃勃毫不避讳地审视着自己未来的表姐夫,觉得自己的把关大业任重而道远。

    林鼎像只猹,快乐地在瓜田里翻滚,没想到出来吃个饭缓解一下学习压力,竟然还有瓜可吃,他快要按捺不住自己迫切的小心脏了。

    岳熙只想刨个坑把席小舟埋了,顺便再刨个坑把自己也埋了。心里在哀嚎——我苦心经营的精致淑女形象,没了,没了。我糙老爷们的邋遢灵魂藏不住了。

    林谷的心情是最为复杂的。没想到顶着大太阳,蹬了好几公里路的自行车把都高三了、腿瘸了也不安分的堂哥带出来吃东西,竟然还能遇到意外之喜。可是岳熙旁边那个莫名有种青梅竹马光环的人是谁?他像被侵犯了领地的动物,很烦躁但碍于种种原因不能冲对方亮獠牙。

    “你们聊哈,我写个英语作文。”林鼎自然地翻出手机在便签上打着小作文。

    “鼎哥,你这里既然用了one of ,那它后面的data 应该用复数形式,加个s。连起来就是 it is one of the unique datas 对吧,熙姐……熙表姐”席小舟想改口已经来不及了。

    林鼎立即在data后加了个s。

    只想拼命降低存在感的岳熙不想搭理他,但不得不说话,只觉得挺有道理,但还是有点怪怪的。

    “不用加s,data就是复数形式,它的单数形式是datum。类似的单词还有medium和media。”林谷平静陈述着自己所知道的,没有半点高傲的姿态。并且还因为席小舟对岳熙的称呼知晓了二人的关系,心情好了不少。

    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亮亮地继续补充道:“岳熙你们想不想知道都有成功意义的triumph,victory,success和conquest的区别?”

    不,我不想知道。岳熙的内心是拒绝的,因为那四个单词她只知道victory和success,天晓得她内心多惶恐。

    可林谷已经自顾自讲了起来,听得店里的人一愣一愣的。总结出一句话——听天书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偏偏讲述者还用小朋友求夸奖求表扬求小红花的样子,认真地看着对面的岳熙。

    看岳熙暂时没有什么反应,觉得可能是岳熙不喜欢英语,便又把前不久学的自己觉得挺有趣的小知识——绝对感觉阈限和马赫带现象分享了一下。

    我不想夸你,我只想给你跪了。岳熙想,大佬,请收下我的膝盖。

    “哇,这个小伙子真厉害。”关键时刻,店主阿姨端着招牌的扒肉饵丝走来,边放下边夸赞,还不忘叮咛旁边的半大崽子们向哥哥学习。

    旁边的孩子们不约而同急着结账逃跑。

    “看,这肉,还是红的。”林谷小声嘀咕道。

    “额,这是猪腿肉,里面有一部分怎么煮都是红的。而且这肉来源于附近的的菜市场,是本地猪,暂时还没有本地猪感染猪瘟的。”席小舟善意地解释道。

    林谷心里犹存的小疙瘩忽然就解开了,立即真诚感激地和对方说了声多谢。

    席小舟忽而还有些不好意思了。这兄弟不错啊!

    那当然了,岳熙看出席小舟的想法,不禁有种自豪感:我家林谷,可是那种明明有骄傲的资本,却从骨子里透露着谦逊的小阳光。

    和竹子一样——未出土时先有节,到凌云处总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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