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指路人
有些假放了，又好像没放。
比如他们月考后迎来的国庆假。
席小舟感觉自己那七天假期被偷走了，就在他刚刚放假回家打开咸菜罐子的时候。一晃眼，他依旧捏着咸菜罐子，可爸妈已经在嘱咐他回学校上自习前记得先去十字路口买些菜。
收拾妥帖的岳熙听到席小舟要先去买菜时，本想在家再瘫会儿，被精神抖擞的亲奶奶抬着扫把轰出了门，美名其曰让她跟着席小舟学学怎么买菜。其实是勤快了大半辈子的老太太看不惯孙女一言不合就躺倒的样子，绵羊似的。
两人步行到十字路口，碰到背着书包的韦志远。韦志远依旧是虎背熊腰的模样，只不过昔日肉乎乎的脸日渐消瘦，如今能看到清晰的下颚线，还有明显的黑眼圈。
他扶了扶半透明框眼镜，知晓了岳熙和席小舟是来买菜后，毅然决然要加入他们。
“熙姐啊，说你是高分低能你还不服，正好买菜的反面教材来了，看好了，我教你。”
席小舟和岳熙耳语的同时，韦志远已经在巡视着他将攻下的“江山”——一个固定的蔬菜摊子和一个临时小地摊。
固定的蔬菜摊子是胡同里的一个老大爷在管理，老大爷的身上透露着股慵懒劲儿，坐在小板凳上用手机刷视频。摊子就摆在他家门口，他老人家乐意摆到什么时候就摆到什么时候。
固定蔬菜摊的不远处，一个皮肤黝黑的女人蹲在树荫下，前面摆放着一堆芋头。眼里装着的不只有芋头，无奈与焦急伴随着小视频的bgm也占据了一席之地。
“孃孃，这个芋头怎么卖”韦志远比较后率先做出选择。
“芋母两块一斤，芋仔四块一斤。”
韦志远捞出包里的二十块钱。
认真道：“给我来十斤芋母。”
卖菜的女人立即欢喜地拿秤给他称了十斤，满满一塑料口袋，提起来时口袋险些破了。
女人又拿出了两个口袋要给他套上，他宽厚地笑着谢绝，脱下校服外套包着那十斤芋头。
“小本生意，都不容易。你大老远地翻山越岭来这里卖菜，不容易不容易。”
“是的嘛，骑在摩托车上来呢。”席小舟在旁边笑着低声附和。
卖菜的大爷停止了刷视频，摇头道：“那种种猴精的老奶奶，咋个会养出这种种……老实的娃娃？”
韦志远抱着芋头高高兴兴朝家跑后，席小舟以一块一斤的价格买了一斤芋母，一块五一斤的价格买了三斤芋仔。
“去年芋母最低卖五角一斤，而且黄昏菜不值钱了。不过我觉得芋仔比芋母好吃。”
在席小舟的言传身教下，岳熙准备以一块二一斤的价格买十斤芋仔。
席小舟低声告诉她别憨吃愣胀地贪多，不用那么多。
“反正一下两下也放不烂，正好遇见就买了。我奶奶就爱吃芋头！”岳熙自信地展示自己还是有生活常识的那一面，努力与韦志划清界限。
岳熙正在和卖菜的阿姨讨价还价时，一个瘦小的小男孩跑了过来，穿着短袖趿拉着拖鞋，黑黑瘦瘦，双眼清澈有神采。
“小米渣，来帮你奶奶买菜？”
席小舟笑眯眯地拎着刚刚买的卷心菜和芋头走近他，伸手揉了揉小孩的脑袋，然后手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口香糖递给他。
小米渣扬起脑袋回答：“是呢，小舟哥，哎，你买什么啊？我也跟着买点。”
岳熙拎着芋头走到他们身边，发现这个马上就要上初中的小米渣还没到她肩膀，像个营养不良的小萝卜。
“小米渣，你咋个好像不有长高啊？学校不是早就发免费的营养早餐了吗？那些牛奶，面包和鸡蛋你吃到哪里去了？”快到一米八的席小舟询问着正在挑选卷心菜的小米渣。
小米渣拿起一个递给卖菜的老大爷称斤，回答自己不爱吃。
“再买块豆腐。”席小舟在旁边提醒着。
“我不爱吃豆腐……”小米渣嘟囔着。
“不有良心呢，你奶奶也没有几颗好牙了，你奶奶又小器，舍不得吃……”
小米渣急忙去挑选豆腐，喃喃地说自己还是有良心的，学校发的牛奶都给奶奶喝了。
发现岳熙看着豆腐蠢蠢欲动，席小舟拖住她，被气笑了。
“你奶奶今年才新安了假牙，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岳熙撇撇嘴，刚好她也不爱吃豆腐，而且好像也没多少钱了。
俩人把菜送回家后坐上公交车，闷热的空气让人昏昏欲睡。
岳熙依稀记得席小舟下车前在她耳边嘱咐了什么，好像是什么施工，临时改道。
她伸了个懒腰，上车的人越来越多。她起身把座位让给了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
抬手看了看时间，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怎么距离上车都过去四十多分钟了？平时半小时多就到了啊。但也没听见播报风城一中到了的消息。
透过窗户，发现入目皆是陌生景色。
她慌了，稍微一联系时间，景色和席小舟的话，明白了公交车改道她坐远了的现实，然后，她更慌了。
在抵达下一站时，她努力挤下车，站在陌生的街道，人来人往，乱哄哄一片。
想打个车，却发现钱包虽然很鼓，但唯独缺了钱这种东西。找人问路，却乱糟糟一片听不分明。就是不知道乱的是环境还是心境。至于开手机导航，完全是天方夜谭。板砖式老年机都没配备的人，难不成靠头上的呆毛伪装天线连网吗？2g网都连不上吧。
她只得朝着公交车行驶的反方向前行，边走边问。
步伐匆匆，却不知路具体在何方，让她这个纯正的路痴有些手足无措。
她在道路上疾走，像是人流中的迷途者，脑袋里嗡嗡的。
她很清楚是自己心乱了，告诉自己要冷静。可还是不受控制地脑补起表里不一的人贩子趁人之危，把她拐走卖进大山打断腿的故事。
警惕性瞬间飙升，看谁都像不怀好意。但不问又找不到路。
惶恐不安，彷徨无措。
她停下脚步，站在一棵梧桐树旁深呼吸放松，希望让自己恢复理智。抖擞精神后继续问路。
视线在道路上逡巡，企图在里面找出合适的问路人。
就这么一瞥，没有一眼万年，只是差点当场泪洒马路边。她知道能救她于水火的人来了。
那人凭借身高优势鹤立鸡群，步伐矫健，逆光而来。
岳熙想起电影里女主说心上人会踏着七彩祥云来娶她。
她的救世主穿着深蓝色校服来“接”她了！
看那深蓝色的校服，眼熟的校徽标记！亲人啊，背着个书包铁定是回学校上自习交国庆作业去的啊！
她激动得说不出话，赶忙在对方经过她后亦步亦趋“尾随”在那人身后。
那个人好高，估计快到两米。
背靠大树好乘凉估计就是这种感觉了。岳熙心说。
那个人一看就是个壮士，风城好汉。人贩子极可能会顾忌着他不敢过来！
狗仗人势，狐假虎威原来就是这个感觉。岳熙感慨。
她的耳边不自觉响起了几年前流行的歌曲，觉得用来形容前面那个人挺合适：套马杆的汉子你威武雄壮……
她憋住不敢笑，觉得自己目前的模样估计有点猥琐。
眼看着周边的景致越来越熟悉，岳熙的心情越发轻快明朗起来。
到校门口时，岳熙的激动之情难以言表，想当场鞠躬，给对方颁发一朵大红花！
岳熙把恩人的背影印入心里，默念好人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