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平淡生活
这天中午我打完饭刚坐下，一个眼熟的男生端着餐盘坐我对面。他留着寸头，薄薄的单眼皮，一双不大的眼睛炯炯有神，笑起来嘴角有浅浅的小梨涡。他大大咧咧地伸出手“秦铖！”
我看着一副自来熟模样的他，击了掌“栗岩。”
他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漏出整齐洁白的牙齿“栗岩，我是隔壁二班的！”我这才想起来每天早晨我骑车上学的路上，都有个男孩儿大汗淋漓的跑步。“放学一起吧！我这最近被我妈强迫学习！”他无奈地看着我。
我抱歉地告诉他“恐怕不行，我放学后得去市图书馆。”
“那必须行啊哥们儿！我就是被母亲大人逼着去图书馆的！不过你放心，我坐的离你远远的，保证不打扰你！”秦铖挑了下眉，笑嘻嘻地漏出好看的梨涡。
我咧着嘴乐了，这人挺有意思。“那放学我在教室等你！”
放学后，同学们争先恐过后地冲出教室，我安静地坐在座位上边做习题边等秦铖。约么有十来分钟，我听见隔壁教室有嘈杂的声音，就开始收拾书包。
很快，秦铖就出现在教室门口，他探着身子，无奈地摊开双手耸着肩“走吧，栗岩！我这真服了，又搞拖堂！”
我笑了笑背上书包跟他一路骑到了图书馆。
到了图书馆我才知道，秦铖的妈妈薛阿姨是我母亲的同事。
薛阿姨瞪着眼睛，嗔怒着“臭小子！你可不许给人家小岩捣乱！”
秦铖搂过薛阿姨的肩膀，嬉皮笑脸“母亲大人，小的哪敢啊！保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们都被他这谄媚的模样逗乐了。
薛阿姨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少在这贫！吃完饭赶紧滚边儿学习去！”
“得嘞！”秦铖拉着我去排队取餐，妈妈和薛阿姨开心地聊着单位的事儿。
我和秦铖打这天起，也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哥们儿。他不向外人眼中玩世不恭的样子，恰恰相反，我觉得秦铖是个特别细腻，有担当，有毅力又很聪慧的人。
天气越来越冷，在北方干燥寒风刺骨的冬日里，我迎来了一场重感冒。
秦铖一大早拎着个大袋子在我家门口嚷嚷着“栗岩你快点！”我刚推着车子出来，他就丢给我一个袋子，漫不经心地说“来自北方男人的关照，赶紧装备上！”
我打开一看是一条特别厚实的毛绒围巾，和一双豆沙色羊皮手套。我围了围巾倍感温暖，但是这手套？我略带疑惑地看着秦铖。
“少臭美啊！这仙气儿的颜色你可受不住，赶紧给我叶阿姨拿过去！”
“谢了啊哥们儿，我就说嘛~”我朝他挤了下眼，停好车子，拿给正在收拾的母亲，母亲感慨着“秦铖这孩子，真细心！”
等我出门，秦铖看着裹得严严实实的我说“栗岩，你以后也跟我一起跑步得了！”我不假思索就立刻答应了。是得加强锻炼了，毕竟能上公安大学的人，身体素质比一般人强。
很快期末考试来了，一向稳扎稳打的我丝毫不担心，虽然我基础不如同学们，但是经过几个月的努力，我觉得应该比刚转学过来的时候进步不少。最后一科快考完的时候，我抬头发现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雪，一片片地飘下来，和父亲形容的一样，大得如鹅毛般。教室一片唏嘘，监考老师再三强调纪律后，大家才安静下来。坐在第一排的秦铖突然举手交了卷子，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我们互相看了眼，他朝窗外的雪花挑了眉，我拿起反复检查了两遍的卷子，连忙交上去追了出来。
“栗岩，这可是是今年北京的初雪！看，这银装素裹的城市是哥们儿为你打下的江山！”秦铖贱兮兮地挥手，装作一副大佬的样子。
我伸出手感受着这从天空中飘下来的雪花，冰冰凉凉的，到手上很快就化了。这也是我人生中的第一场雪。想起小时候我跟林恩描述北京的雪，当然是从父亲那听来的。她眼睛里一闪一闪的亮着光，满脸期待，然后特别认真地盯着我说“栗岩。等你以后要是在北京遇见下雪，帮我尝尝雪花的滋味。”我当时觉得她天马行空的，忍不住笑了起来。哪知她伸出巴掌“啪”地一声拍在我背上，气鼓鼓地瞪着我“我说真的，不许笑！”。想到此，我不禁笑出声来，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落在手心上的雪花，没什么味道。
“傻帽儿！这雪倍儿脏！看你这一脸傻笑，不会是想你那远在南方的青梅竹马了吧！”秦铖打趣着揶揄我。
我摸了下挂在脖子里的平安符，一字一顿地看着秦铖“秦铖，她叫林恩。”
秦铖收起吊儿郎当的样子，拉着我跑到教学楼正中央，他小心从书包里拿出一部相机“栗岩，我老爸送我的，这第一张照片就献给你了。”
我看着银装素裹的世界，身边纷飞的雪花，冲着镜头特别开心地笑了。
拍完我后，秦铖又心血来潮咔嚓咔嚓了不少张。然后我和他挤在一起，一张一张往回翻着，看着他这新手摄影师的杰作。不得不说，秦铖很有天赋。
终于看到了最后一张，我站在雪地里，笑得很灿烂，身后是披着雪花被子的教学楼。
“铖子，我想把这张照片洗出来！”
秦铖会心一笑，“那抓紧了，去晚了人可就关门了。”
我俩骑上自行车，朝照相馆飞奔。老板看着满头大汗的我们，调侃道“小伙子！你们可真及时！再晚会儿我可就关门了。”老板招呼我们在店里等会儿，他起身走进了暗房。
感觉不到一堂课的时间，老板走出来拿给我给我“你还挺上相！”
我拿着照片从书包里拿出纸和笔，快速地写了几句话“林恩，见信好！今天是我期末考试最后一天，北京下起了鹅毛大雪。我帮你尝过雪花的味道了，很遗憾，那就是没味道。雪景很好看，附上照片一张。念你。”把信和照片一起装到信封里，在回家的路上投进了邮筒。
回去的路上，我和秦铖几乎是推着车走的。风雪交加，寸步难行。而我还停留在和林恩分享的喜悦中，这天气，也让我不舍得抱怨。秦铖也倒还好，他身体素质一直很好，学校出了名的体育健将，颇受女孩儿欢迎。可他从来不和任何女孩儿有过多接触，很好的跟大家保持距离。为此，也更受追捧。在家门口告了别我就进了屋。
母亲赶紧抓着我的手，“快进来暖暖。冻坏了吧。”
我脱下外套，兴奋地说“我第一次看到下雪，感觉挺好。和父亲描述的一样。”
母亲笑了，看了一眼父亲的遗像，欣慰地念着“听见了吧建国，北京初雪了。岩岩说雪和你告诉他的是一样的呢。”
我看着佯装吃醋的母亲说道“我的绘画可是母亲手把手教的呢。赶明儿我就画幅雪景”。
母亲调侃着“小岩你现在可是跟秦铖这孩子学得开朗多了。”我必须要承认，秦铖确实对我帮助不小。
没几天，学校利用一上午开了散学典礼，就正式开启了寒假。我看着期末考试成绩单，再也不是和林恩争第一的光景。班级第九，年级第十五。首都真是人才济济。看来我下学期要奋发图强了。秦铖倒是挺满意他的成绩，比我低了五名。我想林恩还是班级的佼佼者吧。
我在家里窝了两日，上午写写寒假作业，顺手翻一下下学期的课本，午饭就自己动手简单吃点，然后睡个午觉。下午就阅读父亲遗留的一本书籍。母亲则照旧朝九晚五，只是不用再等我学习，所以她索性不加班，早早回来做晚饭，然后我们在客厅看电视。偶尔也会有街坊邻居来串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屋子充满了欢乐。
转眼到了年关，年味儿愈发浓郁。家家户户都洋溢着喜气，大街上也都张灯结彩，小商小贩走街串巷叫卖着，川流不息的街头涌动着采买年货的男女老少，甚是热闹。我和母亲忙碌了一上午，买了几幅春联，各式各样的干果，五彩缤纷的糖果，还有北京有名的糕点。我们拎着大包小包，气喘吁吁地回了家，打算下午去邮局把点心给林爷爷和林恩，还有集雀镇派出所的叔叔们寄了一些。
刚到家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见门外传来秦铖的声音“栗岩！”
母亲弯起眼睛笑起来了，这孩子来得可真凑巧！秦铖一进屋就礼貌的跟母亲问好，然后说有几道难题要问，神秘兮兮地拉着我来到了书房。一进书房就撺掇着我说放假了，可得好好出去转转。看他的样子，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果然他说出了实情“栗岩，我老爸要去云南出差几日，我这厚着脸皮以我成绩进步为名，要求奖励我同去旅游。一起吧？”
云南？我内心泛起阵阵涟漪。那里是令我魂牵梦萦的地方，一草一木都是我成长得印记，那里有我日思夜想的姑娘，或许也有我恨之入骨的仇人，可悲的是，我甚至连仇人是男是女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我内心有太多的疑惑需要解开，究竟是怎样的境况，导致我和母亲要被迫仓促的离开。每一个人都对父亲的死避而不谈，甚至连母亲也三缄其口。我只能凭着大家谨小慎微的态度，以及对我和母亲的照顾来猜测，父亲应该是在执行特殊任务时，遭遇了不测，可能会使我和母亲也陷入险境。而这都是不为外人所知的。
“栗岩，考虑的怎么样？”秦铖原本得瑟的模样开始变得紧张起来，他语气中充满了关切。
我沉默了几秒，犹豫再三“秦铖，云南不只有我思念的人。”
秦铖整个人僵在那里，他只是单纯的以为去了能见到林恩，还能让我故地重游。他紧锁眉头，抿了下嘴唇，扶着我的肩膀“栗岩，是我唐突了”，他懊悔地握着拳头，右手大拇指一圈一圈在紧握着的食指和中指上划过。
我想秦铖肯定觉得我被冒犯了，赶忙解释“不，铖子！我只知道暂时不能去。但我早晚会回去的！”
秦铖似乎是理解了我的处境，他目光坚定，一本正经的说“我也决定不去了。栗岩，你需要的时候随时找我。我秦铖认定的哥们儿，那就是一辈子的！”
我颇受感动，他是在我初来乍到之时，第一个主动向我靠近释放善意的同龄人。不是我不想对他说，只是不知从何提起。关于父亲的离世，我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再加上现在的我人微言轻，做什么也都无济于事，只能等日后我羽翼丰满，再做打算。“铖子，你又何尝不是我的好兄弟？”
没成想，我们俩这次谈心，一语成谶。
今后的两年多的高中生活，我和秦铖几乎形影不离。一如当初的我和林恩，唯一不同的是我和秦铖勾肩搭背，一起泡过澡堂，一起进过性别男的洗手间。偶尔我们也会背着父母打个游戏。最重要的是，我俩为了同一个目标——考上公安大学，互相勉励。我郑重地跟秦铖说过我要考侦查学专业，秦铖听了后很严肃地告诉我，要和我一样朝着目标奋斗。可是过了没几日，在我们从图书馆回来的路上，秦铖用轻松地口吻说他思考了下最终决定以后报考刑事科学技术专业。我停下脚步，很认真地跟秦铖说，无论他做什么决定，我都会站在他这边。秦铖半开玩笑地说“栗岩，到时候哥们儿跟你双剑合并，横扫武林！”看着他比手画足的样子，我乐了。
我和林恩的书信也越攒越多，我们互相分享着彼此的点滴生活。秦铖和林恩也在我的诉说中了解了彼此，秦铖常调侃自己是林恩的替身，林恩也在信中回击，笑称自己是少年版的秦铖。林恩告诉我她一定要考上首都医科大学，和我约定北京见。我们都满心期待着高考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