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97章
第97章
听着耳边均匀的呼吸声，程旻缓缓睁开眼，望着那一片浓稠的黑暗，他眼底清明。
程旻将唐华搭在他腰腹的手慢慢挪开，摸黑撑床起身。
借着走廊跳进来的微光，确定唐华和阿黎还在熟睡没有被惊醒，程旻轻轻的将门关上。
楼梯间没有空调，程旻只披了件外套。寒风从楼梯口吹进来，从他那宽松的裤腿倒灌进去，冻的他瑟瑟发抖。
程旻拿出手机，点开里面的录音。
录音很长，喧闹嘈杂，里面很多内容无关紧要，可程旻唯恐自己错过什么重要消息，一分一秒都不敢快进。
唐华和医生的对话很长，程旻一字一句反复仔细斟酌。
他仿佛不敢相信，又好像是要确认什么，自虐似的将那段对话来回循环播放。
最终，程旻确认了，唐华心理真的出了问题。
程旻万万没想到，自己的那一句“恶心”会给唐华造成那么大的心理创伤。
他悔不当初，如果可以重回到那天，哪怕他被沈茹羞辱的无地自容，哪怕自己心痛欲裂，他也一定不会说出那句话。
然而，如果只是如果。说话出的话泼出去的水，伤害已经造成了。
程旻泣不成声，那种熟悉的蚀骨剜心之痛再次席卷而来。
程旻再也承受不住，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他无力的瘫坐在地上，紧紧咬住自己的手，不让自己发出一声声响。
程旻试图这种用肢体疼痛来缓解一下那种蚀骨剜心之痛。可手指被他咬的血肉模糊，也没能将那锥心之痛缓解半分。
唐华醒来见床上没人，以为程旻去了厕所。他迷糊着下了床，打开卫生间门发现里面空无一人时瞬间清醒。
唐华按下开关，黑暗殆尽，明亮的灯光陡然亮起，刺的唐华眼睛生疼。他闭上眼，等适应了这突如其来的光亮后这才睁开眼。
陪护床上的阿黎还在沉睡，环顾房间，除了程旻的外套，一样没少。
唐华松了口气，稳了稳心神，关掉灯后套上外套出门去找。
从茶水间到护士站，甚至连公共厕所唐华都找了个遍。
找不到人唐华越来越焦躁不安。他脸色煞白，额头布满细汗。
正当他不知所措时，突然，走廊尽头传来若有若无的抽噎哭声。
唐华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快步跑了过去。
全程不过短短十几秒，唐华却觉得好似过了半个世纪。
唐华猛的推开楼梯间的门，看到的景象是那么的触目惊心，他这辈子都永生难忘。
程旻蜷缩在楼梯间的角落里，明明那么伤心欲绝，却还是死死的压抑着自己。
刚愈合的手被他再次咬的皮开肉绽。他好像感觉不到疼，鲜血不断从他口中流出也不松口。
手机中的录音还在循环播放着，在这空旷寂静的楼梯间异常清晰。
待听到里面的内容时，唐华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倏地，他脑海突然浮现出今天下午程旻的那个拥抱。唐华后知后觉，恍然大悟。
难怪，难怪先前那张名片怎么也找不到了，难怪程旻今天那么反常，竟然主动抱了自己。原来他只是为了将手机偷放在自己口袋。原来他早就知道，早就发现了。
唐华只觉得心惊！
他感觉自己像是坠入了千年寒潭，四肢发冷发硬。他艰难的蹲下身来，伸手将程旻紧紧搂在怀里。
看着怀里人泣不成声的样子，唐华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可所有的解释在这一刻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对不起……”
千言万语汇在心头，却发现根本就无从说起。
唐华的这一句‘对不起’犹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击垮了程旻。
他不再隐忍，放声痛哭，用力捶打着唐华的后背，心痛又无助。
“为……为什么，为什么啊……”
“活着……不好吗？为什么想不开，我求而不得的东西你为什么放弃，为什么不珍惜，为什么为什么啊……”
面对程旻悲恸的声声质问，唐华无力辩解，只能两人紧紧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对不起。
“你这个……混蛋……”
程旻瘫坐在唐华怀里，无力的放声痛哭。
知道自己患癌时日无多时，他没哭，知道唐华结婚有妻有子时，他也没哭，可当他知道唐华有了轻生念头，作践自己时，程旻哭了。
听着程旻那悲伤的哭声，唐华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撕开了一样。他紧紧的抱着程旻，恨不得就此将他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程旻发泄完哭累了，唐华这才抱着浑身冰冷的他回去。
程旻刚做完手术，还没好透彻又吹了风，加之长期紧绷的神经突然断了，程旻一下受不住，当晚发起了高烧。
这场高烧来势汹汹。
阿黎看着他哥脸色通红，不省人事的躺在床上，满心担忧。
不管唐华怎么劝他都不肯去睡，就那么执着的站在床边守着，徒劳无功。
看着阿黎发白的脸色和紧紧攥着自己衣摆的小手，唐华知道他在害怕，怕自己这个唯一的亲人离开自己。
唐华弯腰将阿黎抱在怀里，学着程旻往日安抚阿黎的样子，笨拙的一下又一下轻轻拍着阿黎的后背。
俩人这一守便是一夜。
早上医生过来查房时程旻的烧终于退了。唐华和阿黎这才松了口气，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昨晚程旻痛哭时鼻涕口水糊了一身，后来发热又出了不少汗，整人人黏糊糊的。
唐华怕他难受，去接了一盆热水，和阿黎俩个人一起将程旻身上衣服换了。
程旻再次睁眼已经是中午了，罗峰他们正在吃午饭。
“醒了。”唐华满眼惊喜，“感觉怎么样？”
“……没事。”程旻轻轻摇了摇头。
昨夜那场痛哭加之高烧扁桃体发炎，此刻程旻的喉咙像是有团火在燃烧，嗓子沙哑的异常刺耳。
唐华扶着程旻坐好，将之前准备好的温水递了过去。
“喝点水润润嗓子。”
程旻接过水，眼睛瞥见床头柜上的保温桶，神色黯然。
“粥我刚买回来，你醒了就吃点。”唐华拿了两个小碗，将保温桶里的小米粥盛到碗里，“早上没吃饿了吧。”
唐华神色如常，好似昨晚发生的事不存在一样。
程旻接过粥，怔怔的看着他。
“以后每一餐我们都一起吃。”
说完，唐华端起白粥，一口接着一口，不一会儿半碗没了。
不过是一句平平无奇的话，程旻却明白了他这话的意思。
唐华是在对自己做保证，他在告诉自己，他会和自己一起来克服这个心理障碍。
程旻并没有因为唐华的积极配合而感到高兴。相反，他现在满心酸涩，如果可以，他希望唐华永远都不要遭这一罪。
“不要……勉强。”看着唐华忍着不适强行逼自己吃饭，程旻的心脏像是被无数针刺戳一样，“我们……慢慢来。”
唐华放下碗，如释重负，“……好。”
听了俩人对话，罗峰他们也跟着松了口气。
早上他们过来时，唐华将自己的问题和昨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他们。
说完之后唐华便像一个罪犯，等着他们的审判。
见唐华一副失心落魄的样子，罗峰等人难以置信的同时又对唐华的遭遇感到心痛，更是替唐华和程旻之间唏嘘、感慨。
毕竟亲身经历过，罗峰他们知道这条路不好走，只是万万没想到他们会这般坎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