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第14章
看清学校名字的那一刻唐华当场愣怔住了。
那是一所全国连锁的，特殊的，康复机构。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程旻，觉得程旻一定是被下午的大太阳给晒傻了。所以在报地址的时候给报错了，要不然就是自己眼睛花了。否则，否则阿黎那么漂亮的一个孩子怎么会？怎么可能啊？
尽管他昨天晚上隐隐觉察到阿黎和正常的孩子有些不大一样，可他万万没想到阿黎竟然严重到要上特殊学校的地步。
那个只和他相处一天的小男孩他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喜欢。
唐华心里有些难以接受，他迫切的希望程旻告诉自己，这只不过是他同自己开的一个玩笑而已。
然而，程旻一语未言，他低着头，一步一步的走向那座教学楼。
唐华能感觉到，他方才的轻松自在从迈进校门的那一刻起，就被无尽的沉痛取而代之……
程旻熟门熟路的领着唐华长驱直入，在走廊尽头的一间办公室门口伫立了好一会后，才抬手敲门。
“咚咚咚”
“请进。”
推门进去的那一刻，程旻脸上又露出平时谦和有礼的笑容，可唐华却莫名觉得程旻脸上的笑容很苦涩。
一间十来平的办公室里只放了两张办公桌，剩下的全是书柜，紧贴着墙。上了锁的书柜里则是放满了档案，归纳的一丝不苟，整整齐齐。
办公桌前坐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鼻梁上跨着一副眼镜，镜片的厚度肉眼可见。可想而知，近视的度数不是一般的高。
方老师在看清来人后立刻站了起来，“啊，是程先生啊，你好。”
程旻颔首，“方老师好。”
“请坐，我去泡茶。”
“不用了，方老师别客气。”程旻伸手拦了一下，“我是过来接阿黎的，顺便问问他的情况。”
方老师闻言一顿，随即了然，“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程旻应了声后便没再说话。
方老师等了一会，见他欲言又止便主动开口道:“阿黎目前的情况整体来说还算比较稳定，并没有朝坏的方向发展趋势。当然了，进步……也不是很大。”
“我知道。”程旻话语稍顿，有些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就是昨天有个意外情况，我觉得该和您说一下，您给分析分析？”
方老师正色道:“您说。”
程旻把昨天阿黎主动开口和唐华说话的前因后果一一向方老师细致的讲解了一下。
方老师听后很是惊讶，“您是说他昨天主动和只见过一面的陌生男人交流了？还玩的很好？”
程旻认真的点了点头，问，“这算是一个进步吗？”
“当然了，这可是一个很大的进步。容我冒昧的问一下……”方老师说到一半突然抬头看了一眼唐华，问，“那位先生是您身边的这位吗？”
程旻闻言一顿，转过头看了唐华一眼，点了点头。
许是两道目光太过炽热，又许是谈话内容太过严肃，唐华突然间觉得有些紧张。
方老师低头思考了一会，“这样吧，今天刚好这位……”
“唐。”唐华连忙抢回道:“我姓唐。唐朝的唐。”
方老师笑了笑，“唐先生您好，等会能麻烦您跟我们一起去趟教室吗？”
唐华郑重的点点头，“可以，可以的。”
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唐华看清了教室里面的实际情况，十几个和阿黎差不多大的孩子正围着长桌做手工。
孩子们脸上的神情无比认真，手里的手工也都完成的非常好。里面的景象看似一片祥和，可唐华却觉得里面的气氛异常压抑，压的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按理说，十几个孩子在弄鬼掉猴的年龄段聚在一起，自然免不了交头接耳。然而事实却截然不同，教室里太过安静了，那些孩子不哭不闹，彼此不交流，各自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能自拔。
唐华站在门口平复了一下心情，深吸一口气后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推门声并没有惊扰到那群孩子，他们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倒是里面的3个老师在看到唐华进来后连忙站起来制止，询问他找谁。
唐华简明意骇的把情况和她们解释了一下。老师们得知此事是方老师授权同意的后就放心的回到了各自岗位。
唐华一眼就看到了安静坐在窗户边上的阿黎。他模样生的极好看，在人群中算是出类拔萃的，在这群孩子里更是尤为突出。
唐华默不作声的仔细观察着他，只见他右手拿着把小剪刀，左手拿着一张大红纸，正心无旁骛全神贯注的剪着。
都说上帝给你关了一扇窗必然会为你打开另一扇窗。
阿黎在这方面的天赋异于常人，那把剪刀被他玩的像是活过来了一样，特别滑溜，一张张图案在他的手里剪得栩栩如生。
唐华看着这群孩子心情无比沉重。本该无忧无虑调皮捣蛋的年纪，却因为心理上的疾病将他们从五湖四海的地方拉到一起，相聚在这里。
在程旻和方老师的交谈中，唐华陆陆续续的了解了阿黎大致的情况。
一时间，唐华心里五味杂陈。
在得知自己竟然是这么多年里，唯一一个让阿黎主动开口说话的人的那一刻，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替阿黎心疼。
他走到阿黎身边慢慢蹲下身来，笑着轻声唤道:“阿黎。”
……
没有任何回应，阿黎还是沉浸在剪纸当中。
唐华没有放弃，又喊了几声，还是没有回应。他也不气馁，就这样一直坚持不懈的喊着，可是阿黎一直都没能给他一点回应。
唐华蹲的有些久，腿有点麻。他正打算站起身来活动一下的时候，阿黎像是感受到什么似的缓缓的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唐华满眼惊喜，阿黎则是满眼迷茫。
待看清蹲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谁后，阿黎整个人如遭电击一般猛的清醒过来。
他惊慌失措的迅速低下头，整个人惶惶不安，瑟瑟发抖。
他在害怕在担忧，他知道自己有病所以哥哥送他来这里上学。他不敢抬头，怕看到唐华眼中的鄙夷不屑和同情怜悯，也怕唐华知道自己有病后会和别人一样疏远自己，嫌恶自己。
这个只相处了一天的大哥哥他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喜欢。
唐华见他低垂着脑袋想伸手摸一下，但又害怕会吓到他只能作罢。
他轻轻的笑了笑，试探道：“阿黎还记得我吗？”
阿黎低着头，微不可查的点了点。
唐华见状心下一喜，“那你可以抬头看看我吗？”
阿黎闻言一顿，沉默了许久。
唐华也不着急，慢慢的引导着他，“可以吗？”
也不知是不是唐华的声音有什么魔力，阿黎竟然真的缓缓的抬起了头，在对上唐华目光的那一刹那阿黎愣住了。
他没有在唐华的那双眼睛里看到想象中的鄙夷不屑，也没有看到他因为自己有病而产生同情悲悯。他的神情、态度都和昨天别无二致，那双眼睛里只有满满的笑意。
阿黎就那样呆呆的看着，如沐春风，感到阵阵暖意。
唐华知道他此刻内心的惶恐与紧张，也知道他因为自己的病情从心底感到自卑。他不提也不问，就这样平常心的和他相处，仿佛从来不知道阿黎有病这回事一样。
唐华脸上一直挂着笑容，“阿黎，晚上回去唐华哥变个新魔术给你看好吗？”
阿黎看着他点了点头，后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立即摇头。
唐华见他摇头有些紧张，“怎么了？不好玩吗？那哥哥换个游戏陪你玩好吗？”
阿黎没说话，还是摇头。
唐华有些急了。他和阿黎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因此他并不是很能理解阿黎此刻的意思。
“那你想玩什么？我都陪你玩好吗？”
阿黎看了他一会，缓缓的张口，因为长时间没有说话，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昨天的魔术你还没告诉我怎么做到的。”
唐华见他愿意开口说话喜出望外，“那你想知道吗？”
阿黎认真的点了点头。
唐华笑着指了指桌上的红纸问，“这纸哥哥可以用吗？”
阿黎点了点头，从桌子拿了张纸递了过去。
唐华拿着纸将昨晚上变的魔术又玩了一遍。阿黎见他再次准确无误的猜中时满是疑惑，“你究竟怎么做到的？”
唐华笑了笑，将其中的原理细细讲给他听，“你看，我每次递给你的那张纸都是中间这块，只有它的四边都是毛刺。所以我就很容易猜出来了啊。”
阿黎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原来竟然这么简单么？
唐华看着他那震惊的样子有些好笑，趁着阿黎慢慢接受消化的时候他拿起桌上已经剪好剪纸细细观看。
“这些都是你剪的吗？”唐华由衷赞道:“真漂亮，我都不会。”
阿黎听到他夸自己有些害羞，同时一股自豪感也从心底油然而生。
他骄傲的看着唐华，忐忑问道:“你想学吗？”
“那你愿意教我吗？”
阿黎重重的点了点头，“嗯。”
程旻站在窗外，看着里面那一大一小互动的身影。一时间，他的心情百感交集无以言表，说不动容那是假的。
阿黎的病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痛。每每看到阿黎因为害怕而惊慌失措的样子他内心的自责便多一分。
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让阿黎恢复如初，尽管这个过程很艰辛，但他从来没有放弃过。
三个人一同迈出学校大门，在路过一家冰激凌店时唐华突然放慢了脚步。
“哎呀，这天气可真热啊。”唐华转过头看着阿黎问道:“阿黎，想不想吃冰激凌啊？”
阿黎点了点头，如实道:“想。”
唐华听到后狡黠一笑，“我也想。不如我们让你哥去买吧。”
阿黎听到后坚决的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不行。”
“为什么啊？”唐华疑惑不解，“你刚刚不是还说很想吃吗？”
阿黎咬了咬嘴唇，神情很是自责，“哥哥挣钱，很辛苦……”
唐华闻言猛的一震。
是啊，父亲去世母亲改嫁，一家老的老小的小全靠程旻照顾，家里的所有经济来源也全压在他一个身上。阿黎上的那个学校费用想来也不会很低。
所有压力全靠他一个人扛，这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唐华没办法感同身受，但多少也能想到他的辛苦，唐华突然有些心疼起他来。
“哎，行吧。”唐华叹了一口气，“以后唐华哥请你吃啊。”
阿黎朝他翻了个白眼，“得了吧，你先把欠我哥的钱还了再说吧。”
“噗……”程旻难得听到阿黎出言挖苦，一下子没忍住笑出声来。
唐华瞪了程旻一眼，转过头故作伤心的捂了捂胸口，“小阿黎，你这么说话我好伤心啊。你是不知道，你哥心有多黑，我可被你哥给折磨的惨不忍睹啊。”
阿黎摇了摇头，他并不认同唐华说的话。在他心里，他的哥哥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哥哥。
见唐华还在那里装柔弱装可怜，阿黎忍无可忍的上前一步，把唐华捂在右边胸口的手移到了左边，“人的心脏在左边，这是常识！”
！！！！！
真不愧是哥俩。唐华内心吐槽，在噎死人不偿命这一点上他哥俩可真是让人望尘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