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第13章
唐华见他看着自己一动不动纳着闷，心想:这人怕不是晒傻了吧？
他也不敢贸然靠近，毕竟程旻也只是看着瘦，劲可不小。
那晚打在他脸上的那一拳他到现在仍然记忆犹新，他可不想自己刚消肿的包再肿起来。
唐华把头往后撇的远远的，然后小心翼翼的捣了捣程旻胳膊，“嗨，我说小旻啊，你没被晒傻吧？”
程旻听他那贱兮兮的语气，心底那刚萌生出芽儿的一丢丢感动在唐华喊出那一声小旻后，消失的荡然无存。
“别叫我小旻，腻味的很。”
“怎么就腻味啊？”唐华颇不认同，“奶奶不也这样叫你吗？”
“那能一样吗？她是我奶奶，你谁啊？”
“我比你大，你不该叫我一声哥吗？”
程旻看着他，用手在背后的香樟树上抠了块树皮下来，嗤笑道:“知道这是什么不？”
嗯？？？不就是一块树皮么？
但程旻脸上那意味深长的笑让唐华知道这不单单是一块树皮这么简单。他怔愣在那呆想着，一时间竟然没能明白程旻的意有所指。
见他一个人傻愣在那程旻也懒得管，他拿起画笔继续画着。天气那么热，他又不是神，怎么可能不热不晒？不过是迫于生活的压力，不得不对五斗米折腰罢了。
从小程旻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别人或许还能有所依靠，而他程旻向来靠的都只是自己。
眼下他只有一个念头，赶紧画完，完事拿了钱就接阿黎放学，然后回家。抱着这么个念头，接下来他下笔飞快。
他正画的入神，身后的唐华突然就出声了。
“靠，你骂人都这么的含蓄吗？”
唐华自己在那瞎琢磨半天，终于回过味来。人要脸树要皮，程旻说的那句话的意思不就是在意有所指的说自己不要脸嘛……
“什么？”程旻疑惑问道。
唐华睨了他一眼，“装，你再装。刚不是你骂我不要脸的吗？”
程旻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唐华，搞了半天他这会才明白吗？
他暗自腹诽，这唐大少爷还真的是白吃了那么多大米。尽长了块头，脑子当真是一点营养都没吸收到。
“你是不是又在心里边骂我呢？”唐华问。
“没有。”
程旻咋舌否认。心想，这会你怎么又不傻了呢？
唐华定定的看着他，眼里写满了不相信，“切，看你那样子就知道你在骂我，不承认就算了。”
程旻给了他一个懒得理你的眼神，随后继续抬手画画。
本来一个小时就能完工，愣是因为天气酷热的缘由多花了四十分钟。
收拾东西的时候程旻明显有些虚脱，他站起来眼前一阵晕眩，身体没站稳晃了一下。
唐华眼疾手快的扶了他一把，见他脸色苍白，担忧问道:“哎？你没事吧？快去树底下坐着歇会，这些我来收拾。”边说着边拿了瓶水递给他。
程旻抬头看了一眼唐华，见对方眼底的坦然中还夹杂着一丝关切也就没推脱，在太阳下晒了那么久，这会他还真的有点头晕。
他拎着小马扎走到树荫下，找了个比较顺眼的位置坐下歇息。又随手抽了张广告纸扇了起来，视线时不时的朝着唐华方向扫去。
别说，看着大老粗的唐华收拾起颜料来还挺麻利。不一会，收拾完毕的唐华就朝着自己走来。
唐华刚走近，程旻就准备起身说回去了。只不过他屁股刚离开小马扎不过五公分，肩膀就被一双手给摁住又重新坐了回去。
他疑惑的抬头看着唐华，不明所以问道:“干嘛？”
唐华盯着自己摁在程旻肩膀上的手有些发愣，他只是看程旻那苍白的脸色心里有点不舒服，想让他多歇一会罢了。怎么就上手了呢？
他百思莫解，为什么自己的嘴永远都没有自己的手快呢？？？
唐华悻悻的收回手，讪讪摸了摸鼻子，“有点热，再歇会。”
程旻不疑有他，俩人在树荫下又坐着歇了会。直到程旻的脸色恢复差不多俩人才准备离开。
程旻看着那半旧不新的遮阳伞问，“你这伞从哪借来的？快还回去吧。”
经程旻这么一提醒，唐华才想起来还有遮阳伞这么一回事。
“这个啊……”唐华有些心虚，用手指了指对面的小卖部，“跟那老爷子租的。”
“哦。”程旻顺着他手看了过去，喃喃道:“租的啊……”
“租……租的？？？”他震惊的看着唐华又确认了一遍。
唐华无比认真的回道:“是啊。”
“你哪来的钱？”程旻问，“登回自己微信了？”
“怎么可能？”唐华惊呼着，随即讪讪道:“这不是还伞时等你去付钱吗？”
程旻深吸了一口气，无奈的扶着头，“多少钱？”
唐华嘿嘿笑着，“不多，也就50块钱。”
“50？？？”
这是这几天相处以来程旻喊的最大声的一次，音都喊破了，也真是难为他了。
程旻强压着怒火付了钱，俩人刚出门唐华就听见身后那人咬牙切齿的喊着自己名字。
“唐——华！！！”
大事不妙，自己可能要挨揍。这是唐华当时第一想法。
他瑟瑟的回过头，故作镇定，“干嘛？”
果然，对方劈头盖脸连珠炮似的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
唐华看着那削瘦的胸膛起伏不停，显然被气的不轻。他连忙给程旻顺气，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给气背过气儿去了。
“好了好了，不就50块钱吗？回去你就记账上算我的，行了吧。”
唐华那副浑然不觉自己做错的样子显然在程旻的怒火中又浇了一壶油——烧的更旺了。
在唐大少爷眼里那50块钱是微不足道的，他压根没放在眼里。可是在恨不得把10块当20块用的程旻这，那几乎是一家人一天的菜钱。
“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所用的每一分钱都是我的。”程旻瞪着他不屑的冷笑了起来，“想装大爷，先把你欠我的钱还了再说。”
唐华一听程旻说这话当场就不干了，泥捏的还有三分脾气了，更何况是从小到大受惯了别人阿谀奉承的唐大少爷。
这两天，他觉得自己因为感激程旻的相救已经给足了对方的面子了，可他说话总是夹枪带棒的，不是嘲笑就是讥讽，唐华觉得自己高傲的自尊和男人要强的面子都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再说了，自己租伞为了什么啊？还不是看他在太阳下晒的可怜心疼他，担心他中暑吗？结果自己的一番好意换来的就是一顿指责、臭骂。
真是好心没好报，唐华越想越觉得委屈。不就是50块钱吗？有必要这么计较吗？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唐华拉着脸梗着脖子，气冲冲的吼道:“是，我现在是依附着你。对于你的出手相救我很感激，借你的钱我有说过不还吗？花的每一笔钱我也都签字画押了。我不过是看你在太阳下暴晒担心你中暑，所以自作主张去租了把伞而已，我做错什么了？你凭什么冲我吼？”
程旻听着唐华这番话心头一震。他怅然的抬起头，看着唐华脸红脖子粗的在和自己争吵着。而争吵的原因只是他看自己在太阳下暴晒心疼，所以去租的伞。
这一切都只是他担心自己而已……
这一刻，程旻觉得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涌上心头。
悲哀？委屈？辛酸？亦或是怅然？？？
从他担负起家庭重担的时候，他就学会了什么都自己承担自己扛。
这么些年他早就习以为常。他舍得为奶奶和弟弟花钱，力所能及的给他们最好的。他也习惯了做什么事都先考虑到别人，而他自己永远都是排在最后，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他如鲠在喉，胸口酸涨酸涨着难受。
原来这就是被人心疼的滋味吗？那还真的是……真的是不太好受呢……
唐华见他低下头去还以为自己说过头了。
“程旻？”
“……嗯。”程旻轻轻应着，缓缓的抬起头看着他，“对不起，我……”
然而程旻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唐华拽着手快速跑了起来。
就在刚才，唐华不管不顾的把自己心里牢骚全发了出来。一个没在意就没控制好自己的音量，那吼出来的分贝还真不是一般的高。等他吼完才发现他俩已经被路人给围观了，那场面一度让唐华觉得自己像动物园里的猴子，被人观赏、戏玩。
面对众人指指点点的窘迫场面，唐华当下二话不说，面红耳赤的拉着程旻的手飞奔逃离那尴尬之地。
唐华不知道自己拉着程旻跑了多久多远，他只想将身后那些嘈杂声狠狠甩开。他拽着程旻不管不顾的跑着，直到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远，完全听不见以后才停了下来。
两人均是满脸通红，满头大汗。
唐华其实还好只是略微粗喘着气。程旻就不一样了，他背着工具包，被唐华拽着跑的飞快，从来不跑步的他在今天全找补回来了。
程旻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干……干什……么……跑……跑那么……快……”
唐华见程旻那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暗道:遭了，跑的太快把人给跑虚脱了。
“你别那么急促的呼吸，快，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对对对，多做几次，别急……”
在唐华的指导下，程旻终于能平稳呼吸了，心律也在慢慢恢复正常。
程旻不悦问道:“我说你慌里慌张的跑什么？”
唐华有些局促，“呃……刚刚那有很多人在看。”
程旻把包往肩上提了提，“所以呢？”
唐华反问，“你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程旻摊了摊手，不以为然，“刚大吼的人又不是我。”
“我靠，你不是吧？”
或许是刚才的狂奔让两人的怒火都得到了完美的发泄，此刻俩人心中说不出的痛快。
俩人就这么互相瞪着，瞪着瞪着也不知道是谁先笑出声来，那笑声好似有魔力一般感染着另一个人。不一会，两个人在大街上跟傻子似的撒欢，笑弯了腰。
“叮铃铃……”
一阵闹铃声打断了俩个傻笑的人。
程旻拿出手机一看，3:50。得去接阿黎回家了。
本来完工后俩人直接坐公交回去就行，但刚才被唐华拽着一通乱跑俨然已经错了道了，坐公交肯定行不通了。程旻打算拦辆车去学校，结果俩人站在路上大半天，愣是一辆车也没拦到。
唐华望着面前的有些萧条的街道，泄气问，“这要怎么打到车啊？”
程旻似乎若有所指，“实在不行的话，你吼一嗓子？”
唐华当然知道程旻说这话的意思，他用肩膀撞了下程旻肩膀，“你行了啊，那段还有能不能过了啊？”
程旻偏过头强忍住笑意，结果还是没忍住“噗”的一下笑出声来。
唐华看他笑的肩膀直耸也跟着笑了起来，他故意捣了捣程旻胳膊，贱兮兮的笑道:“小旻啊，能不能过了啊？”
程旻咳嗽两声，故作高冷，“滚蛋。”
“小旻啊……”
“……噗，能能能，行了吧？”
“行啊。”
“哈哈哈……”
两人相视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