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粮食?粮食
温室花园为主体的钢琴房一片漆黑,钢琴凳上坐着一具无头尸体,而在钢琴的右上方一个鲜血淋漓的人头正摆在上面。
高耸的树木包围了这片区域,原本种植的小麦与催生的麦苗已经看不见踪迹,只有偶尔的,可以看到那些蠕动着的枝蔓叶芽当中,存在着粘稠的黑红色液体。
偶尔可以看到森白的骨片被树根挤出,又被飞快的缠绕着拉进土壤里。
乌鸦不敢停驻在树干上,因为这些树木已经疯了。
只要那具尸体的手指在琴键上纷飞,弹奏出乐曲,这些树木就会开始癫狂的舞动,捕杀着周围一切可以捕杀的生物。
超过万人的幸存者们缩在建筑物中,他们靠着少量的干粮和水坚持了前面的两天,而如今已经到了第七天了,水越来越少,向外发送的求救信号也不知道有没有基地收到,植物的范围不断的扩大,他们也清楚的知道时间不多了。
绝望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
孩子是最不会忍耐的,他们难受了会哭,开心了会笑,而如今他们挨着饿,还被绝望的情绪感染,张开嘴就哭了起来。
刺耳的哭声激化着人们的烦躁与不安,一个男人拿起手边上的棍子,赤红着眼,向着孩子走去。
“你要干什么?!”孩子的母亲惊恐的抱着自己哭泣的孩子,紧张,恐惧在她的脸上一览无余。
男人却不说话,粗壮的手掌紧紧握着那根实木棍子,他抬起手,木棍带着风声向着孩子砸去。
所有人都沉默的注视着,没有人上前,他们的眼睛像是狼,又像是羊。
盛满了对于生的希望,对于他人生命的漠视,只有少数人,他们的眼底有着愧疚,但他们没有勇气去阻止,
他们已经饿了很久了,人肉……也是肉啊。
抱着孩子的母亲死去了,母亲怀里的孩子也死去了,相同的一幕在这个空间不断上演。
孩子,母亲……曾经被保护的存在,成为了他们用于饱腹的粮食。
他们撕咬着着,如同饿极了的秃鹫遇到了巨大的野牛尸体,眼睛里却满是迷茫与困惑。
内心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逐渐崩塌。
有一些人一边撕咬着一边流下泪来,他们知道的,他们内心属于人类某个部分在腐朽,在腐烂,痛的作呕又叫人不愿意放弃。
但它终究还是崩塌了。
这样的我们真的还可以被外面的人拯救吗?其他基地的人……真的会救我们吗?无数人沉默,又有无数人流下泪来。
我们是人啊!
我们是人啊!
作为人类的那一部分怒吼着,感性在崩溃,而理智却又告诉他们,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女性和孩子不一定能够活到那种时候,他们的行为是在帮他们提前解除痛苦。
但是……过去学习到的东西却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这些都是狡辩。
……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自私自利的家伙罢了。
连自称为人的资格都一并丧失了。
令人生寒的咀嚼声过后,依旧饥饿的一些人眼中像是亮起了光,他们望着身边的人,互相交换视线,在环视周围过后,将目光移到了剩余的女性身上。
夜,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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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升机没有下落的地方,到处都是树木,就连建筑物都被爬山虎覆盖,驾驶员不敢冒险,而文职人员像是早有预料一般翻出了一个降落包。
他将降落包递给了唐立明,而唐立明看了一眼,摇了摇头,便直接从直升机的扶手上面跳了下去。
风声划过耳朵,血腥渲染大地,无数的枝条刺向不断下坠的身影,却又被火焰点燃,痛苦的舞动着。
这些植物都是活的。
唐立明抿着嘴,火焰不断冒出,到了后面他烦了,便直接用火墙围在了自己的身边。
火焰燃烧树木的炸裂声中,有音乐声缓缓响起,最开始只是几个简单的高音,而后又出现一组和弦。
那并不是人们熟知的音乐,更像是自编自弹的曲子。
钢琴声如山间小径,弯弯延延,百折千回,却又在短暂的停顿过后,变成了流水般缠卷的声音,可主人似乎依旧不满意。
一顿狂躁而蹦乱的音符过后,一声尖叫响起。
少年眼神警惕,皮肤之上有纹路在泛着光,一阵阵风吹过,像是在低语,又像是在嘲笑,林木挺拔高大,绿树成荫,又有不知名的花藤缠绕在底层的树枝上。
在无数枝叶的遮盖之下的钢琴上,那颗人头愤怒的睁着眼睛,没有头的躯体不断的弹奏着钢琴,可那颗头似乎更加生气了。
本不应该有着血液流动的头颅蹦起了青筋,灰白的胡子一颤一颤,眼白呈现出诡异的黑红。
“还不够!还不够!还不够绝望!”
那颗头颅怒吼着,他的口中发出怪异的语调,那是不存在于这颗星球上的语言。
他感知着人类的绝望与悲伤逐渐涌入自己下方的钢琴,却仍旧认为自己的曲子不够完美。
他要更加深刻的绝望,更加崩溃的情感,要更加激烈的音乐,只有那样……只有那样……他才能够填补心中的空缺。
唐立明听着远处的怒吼,不由得握紧了拳头,那并不是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语言,是他的失职导致了那个家伙闯入这个世界。
是他导致的……是他……是他的错。
他咬着牙,悲哀袭上大脑,可动作却并不缓慢,他像只猎食的豹,在奔跑中舒张着自己的肌肉,迅捷快速的翻过那些阻挡自己行动的障碍物。
无头的尸体因为感知到危险而站起,而被单独摆在钢琴上的人头则是愤怒的指责着尸体不应该停下自己的弹奏。
“继续!继续!”那颗人头愤怒的叫喊着,眼白几乎接近黑色。“这样的曲子,这样的曲子……如何得到他的注视?”
钢琴家的头颅疯狂的叫喊着。
“为什么要得到‘他’的注视?”唐立明终于进入到了中心地带,他意识到这里意外的‘干净’。
但这份干净建立在这位钢琴家对于‘他’的执着上。
“……”
那颗头颅安静了,那双诡异的眼睛直愣愣的看着他,看着他那双满载悲哀的眼睛。
“王……”
他的声音颤抖,癫狂的面部终于得到了缓解的机会,可眼睛却流下黑色的液体。
“王……王,我……”
他哭着,原本坐在钢琴凳上的无头躯体也因为它的情绪波动而失去平衡,如同蜘蛛一般爬向唐立明。
“我不是你们的王。”
唐立明陈述着他心中的事实,面无表情的抬手。
火焰焚烧了这一场灾难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