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礼堂激战
但即使没有烈焰战马，就士兵本身的威势来说，已经足够摄人。
滚滚的浓烟拖曳在士兵的身后，像飘带似的披风。
这些浓烟仿佛有生命般，跟在士兵身后，如影随形，一张张人脸时不时从中冲出，似在咆哮，像在嘶吼，但却如被困在了如保鲜膜中一样，难以挣脱，五官歪曲而狞恶。
不远处，通亮的火光冲烧着天花板，将墙面烧灼得焦黑一片。盔甲中不断涌出的密密麻麻的细小虫豸，在烈火中焚烧自己，为士兵提供能量，灰褐色的烟雾连接在盔甲与士兵之间，形成一条弥漫的纽带。
“至少也是仆役级！”
洛奕星推测。他从没有遇到过仆役级的妖怪。
据莫北修说，一些潜伏在城市里的妖怪都没有到达仆役级。而战士级别往上的妖怪一旦出现，就会被众术师围剿灭杀。因此城市里猎术师最常碰见的就是仆役级以下的小妖怪。
但千万别就此小看仆役级。
据洛奕星此刻的观察，这个士兵的力量、速度和体魄都已超过了正常人阶术师的标准，再加上那柄凭空浮现的陌刀，洛奕星估摸着就他现在体内的金煞含量，肯定不是对方的对手。
只见那士兵脚下往地上轻轻一抹，整个人就如弹射出仓般高高跃起，对普通人而言无比坚固的天花板，在他的头槌面前像纸糊一样。
礼堂二楼坚固的混凝土层被士兵一撞，当即四分五裂开来，坍塌着往下掉，砸在洛奕星面前，溅起无数道烟尘，遮住他的视界，让他不得不以手掩鼻，避免呛到。
烟雾弥漫，洛奕星难受地眯起眼睛，抬头向上看。
见那士兵威风凛凛地站在断层边，俯瞰他，血色的眼睛中充满不明的意味，似是悲伤。
“矫情！”
洛奕星话音未落，那士兵就高高举起刀，往前一迈，坠落！
陌刀携着巨大的威压往洛奕星头顶落下，如同一座天降的大山。
他直觉这刀没法挡，想跑，暂避锋芒。
可就在试图逃跑时才发现，双腿已不知何时被稠密的木屑和砖灰包裹，难以抽出，正深陷其中。
他顿时急得额头冒汗，也顾不上莫北修教的节省元煞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他让金煞下沉，裹住小腿，用锐意驱赶那些阻碍。
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陌刀眼看就要劈到头顶，他拔出了双腿，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向一旁扑去，好不狼狈。
轰的一声，陌刀落空，劈到地上，此时洛奕星还未落地，人在半空就被陌刀掀起的冲击波撞在后背，整个人像是被车撞了一般，如同破烂玩偶一样飞了出去，一直撞到走廊的墙壁才停下。
他脸色难看，觉得全身的骨头都断了，噗的一下，他吐出一口鲜血。
还没等支着膝盖起来，那士兵就又提着刀过来。情急之下，他只能以一个狼狈的驴打滚躲过这一刀。
刀锋刺过他的身旁，将一堵赭红色的走廊墙壁摧破，一排排阶梯排列的礼堂座椅映入眼帘。
洛奕星攥起一把砖灰就往士兵脸上扔去，也不管这一招有没有用，随后手足并用往礼堂内爬去，踉跄了几步后才直起身。
这里掩体那么多，随便找排椅子就能藏起来。
那士兵虽然没有受到砖灰的影响而迷了眼，但显然也不能透过纷扬的灰雾锁定洛奕星的动向。
他失去视野的一瞬间，洛奕星就见他呆呆站在灰雾里没有动，连忙爬到最近的椅群里。
他摒住呼吸，连心跳都减慢了。
与此同时，他也有点替刚才惊鸿一瞥看到的几名学生担忧。情况紧张，没有看清那几人的脸，不知道是高几的，多半是高三的吧，那样的话最好，也许他们有办法对付这头仆役级的妖怪。
只是，他刚才听到了没顶的尖叫，这些人中还有女生？而且这女生的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灰雾中士兵迟迟没有动作，渐渐变得安静下来，他扫视千篇一律的礼堂椅，眼神中竟人性化地闪过一丝迷惑，寻找无果后，将视线锁定在舞台上抱作一团的3人，纵身一跃，越过数排座椅，很有威势地降临在这些学生面前。
椅群中，洛奕星以匍匐前进的姿势悄无声息转移到另一边，想和这士兵打游击战。
“哥！”
舞台上女生被众人保护在后面，小心翼翼地注视着不远处沉默却无人敢忽视的妖怪，带着哭腔和不敢置信地说，“这是……怎么了？！学校被妖怪侵入了吗？”
“应该不是。”沈丘云一脸严阵以待，“没有听到警报声。”
天佑帝国，乃至整个中陆，对于妖怪的大规模袭击都是采取威胁分类，以颜色来划分，分为：白色（安全）、蓝色（较为安全）、绿色（无法预测，但不会造成危害）、黄色（可能造成危害，但可以轻易控制）、橙色（无法预测，可能造成危害，且不易控制）、红色（无法预测，可能会造成大范围的危害，且不易控制，有一定可能导致地区级陷落），以及黑色（不需要预测，一定会造成危害，而且是大陆性破坏）。
当黑色威胁出现时，整个地区周边全部的警示灯都会频闪黑光并发出警报。
那是如末日来临般的景象。没有人会希望身边的警示灯突然闪烁，并且是黑色，除了红莲教，那是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人。
光是莫北修告诉洛奕星并且有记载的，红莲教就在中陆上的3个国家，甚至西陆，掀起过区域性的战争与灾难。
他们的人一旦出现，就会有人闻风丧胆。
这就是为什么天理院对他们严阵以待的理由。
“红莲教是一群不可控的疯子！”这是中陆公认的事实。
“放心吧欣颐，有我在，没妖怪敢伤到你。”另一个说话的是沈欣颐的赘婿，学长汪彬。
“交给我吧。”他对沈丘云说了一句。
沈丘云并不托大，知道自己虽然修行了中级法术，但无论是在对妖还是火煞法术的使用上，都和汪彬这个猎术师不在一个级别。这种时候，他就没必要用自己的命去冒险了。
况且，汪彬入赘了沈家，必要的时候就应该是牺牲品。
沈丘云漠然地退后，守在沈欣颐身边。
汪彬大步上前，一边走，一边掐动法决，手一甩，便是一团炽热的焰火甩向士兵。
「炽炎术」，火煞的初级法术，由火球术延伸而来，比火球术多了一分侵蚀的意味。
修炼到圆满的炽炎术，只需零星半点的火苗，就能瞬间把木煞术师的木藤焚烧殆尽。
这种法术的声势很小，但威力很大，而且不易注意。
经验丰富的火煞术师能将炽炎术藏在其他声势浩大的法术中，只要有足够的可燃物，这门法术的威力将不输于一些中级法术。
汪彬丢出炽炎的同时，还在酝酿其他的法术，不过他觉得光这炽炎术就够这妖怪士兵喝一壶的了，因此没有任何紧迫的感觉，而是在那沉心静气，准备火煞的中级法术「飞火流星」。
这是汪彬一次猎妖任务的意外收获，当时他得到这门法术时，差点没高兴得晕过去。
这次眼高于顶的沈家之所以认同他这个草根术师入赘，一方面是因为沈欣颐不断给父母吹耳旁风，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门中级法术。
沈丘云是火煞术师，火煞的中级法术非常罕见，只有洛京的拍卖场能有缘遇见，但洛京的竞争何其激烈，栾城沈家在栾城是一手遮天，可去了洛京，就没人卖他们的面子了。
沈家想给沈丘云在人阶打下完美的基础，以强势的姿态晋入基石境，也就是黄阶，中级法术是必不可少的。
既然沈欣颐如此喜欢汪彬，后者手上又有中级法术，同时也对沈家的帮助没有抗拒，算是变相的郎有情妾有意了，沈家的主事人何不顺水推舟，接纳汪彬呢？
话回正题，却说炽炎术落到妖怪士兵的身上，不仅没有熊熊燃烧起来，反而被他随手一拍，像打排球似的，落到了最近的一排礼堂椅上。
礼堂椅飞快燃烧起来，火焰飞速蔓延，很快就扩散到洛奕星这边。
“靠！故意的吧？”
洛奕星刚刚探头出来看局势动向，正好看到汪彬的动作。
他没想到这个时间点在礼堂的会是汪彬和沈欣颐这对狗男女，以及沈丘云，竟是有些意外。
但对汪彬的实力他还是有所期待的，希望这位高三学长能一举收拾掉妖怪士兵，然后他坐收渔翁之利。
结果没想到汪彬非但没对妖怪士兵造成杀伤，甚至火烧屁股的热意快将把他逼出来了！
炽炎术虽说没有对妖怪士兵造成伤害，可却成功吸引了他的仇恨。
妖怪士兵纵身一跃，就跳上了舞台，来到汪彬面前，猩红的双眼瞬间抓住了往汪彬的心神，他掐动法决的手一颤，法术「飞焰流星」胎死腹中。
不仅如此，汪彬还被妖怪士兵扣住了神智，立时像丢了魂般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汪彬！”沈欣颐着急地低呼。
沈丘云连忙捂住她的嘴，拽着她向舞台下转移。
眼看妖怪士兵抬起刀，要将汪彬腰斩，他终于醒神过来，面色一变，没想到这妖怪的脸怎么突然离自己如此之近！他腿抖如筛糠，作势要跑，却后仰摔倒，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后，被士兵一拳击中肋部，脸色瞬间就变青了。
他侧着摔倒，只是缓了几秒，就强撑着爬起来，同时镇定神念，数道火环浮现在腰间。
让人奇怪的是，这些火环并没有将他的衣服点燃。
法术「凡火抵御」，火煞术师的初级防御手段。
汪彬咬着后槽牙，肋骨折断的疼痛在不断彰显存在感，他冲沈丘云他们大喊道：
“快跑！去报警！让警察找天理院来！这是头仆役级妖魔！我对付不了！快！”
沈欣颐仍处在失魂落魄的状态，沈丘云拖着她，她的两条胳膊被地面上的碎石磨破了，刚才下台时摔了一跤。殷红的鲜血沾染在娇嫩的肌肤上，就像雪地上的腊梅。
“走！”沈丘云冷静道，不顾沈欣颐疯狂试图挣脱他的困缚，要去和汪彬一同共赴黄泉，使出蛮劲，硬是将少女拖走。
洛奕星看得都傻眼了，没想到沈欣颐对汪彬的爱如此炽烈，你要是爱得这么深，倒显得小菲有点夺人所爱了。
他俩走了以后，汪彬再也阻拦不住士兵的前进，周身的火环尽皆碎裂，他如同被推土机碾过一样，无法控制地向后倒去。
士兵踩过他的腹部，他倏然吐出一大口鲜血，但同时，他的右手顺势拉住士兵的脚踝，高温灼烫掌心，好在自身是火煞术师，对火焰的抗性很高，不至于被烫得皮开肉绽。
士兵低下头，眼眸中闪过愤怒和不耐，陌刀浮现于手，手起刀落，一条胳膊冲天飞起。
就在这时，洛奕星出手了，他不知何时移动到了舞台的附近。
洛奕星爆发出惊人的速度，这是体内金煞最后的余晖。
他跳上舞台，纵然跃起，一脚踩在士兵砍入地板的陌刀刀背，高跳到与士兵肩膀齐平的位置，双腿夹住士兵的脑袋，那里是唯一没有被火焰覆盖的地方，不然的话，洛奕星此时的举动至少也会令他断子绝孙。
他身子倾斜，用全身的力气拽着对方向一侧倒去，同时双腿发力，试图实施断头绞杀。
虽说他也不知道脑袋没了这妖怪还能不能活，但不试又怎么知道呢？
格拉拉，洛奕星能听到士兵颈骨被扭断的声音，他侧躺在地板上，大口喘息。
那士兵颈骨断了后就没了声息，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已失去刚才横行霸道的威风。
洛奕星在心中松了口气，撤下了双腿，在那儿四仰八叉地歇息。
他倒是没想到，这妖怪竟然和人一样，脖子被扭断了就会死。
“你怎么样？”
洛奕星惨笑着转头问汪彬，却发现后者已不知何时晕了过去，也许是断臂的疼痛刺激到了迷走神经，陷入昏厥。
正当洛奕星有气无力地躺在地上，等沈丘云找人来洗地时，那已被他判断殒命的士兵再度动起来。
他面色一苦，感受到旁边的动静，随后一个恐怖的阴影笼罩住自己。
“妈的！”他终于忍不住爆了个粗口，“这妖孽是死不了吗？”
他提起最后的一丝丝力量，勉力站起。
这妖怪士兵似乎的确遭受了重创，反应比先前迟钝了许多，而且没有注意到身后爬起来的洛奕星。
洛奕星注视着地上插着的那把陌刀，突然有了点想法，眼神变得诡异。
他吸了口气，摒住呼吸，随后一个漂亮的滑铲掠过士兵身边，反手握住刀柄，借助滑行的惯性和全身的重量，将这柄陌刀从地板中拔了出来。
陌刀在新主人的手掌中急颤不停。
洛奕星竭力控制住这把刀，看向呆呆站着的妖怪士兵，三步并作两步，用双掌裹住刀柄，将陌刀斜向上撩起，如同刽子手一般朝着士兵的脖颈急急而落。
眼看士兵即将身首分离，洛奕星眼中露出喜色，这陌刀却在下落过程中化作虚烟点点，统统涌入士兵身躯里。
洛奕星握了握空无一物的手掌，绝望了。
这把刀难道还是绑定武器？不许我用？
洛奕星嗓子干涸得像要烧起来，他咽了口唾沫。
这时，那士兵当着他的面屈起膝盖，随后，直直一跳，像火箭发射般撞破了礼堂顶，去往了云深不知处。
洛奕星仰望着头顶那个不规则的大洞，表情复杂。
天空是蔚蓝色，窗外有千纸鹤，已很难再从那云卷云舒中找到士兵的踪影，空气中只剩下一条若隐若现的灰褐色烟雾纽带，在指引着他方向。
这家伙不会突然给我来个如来神掌吧？他心道。
这时，嘭的一声，礼堂外像是有什么东西爆炸，随之而来的还有人群的呼喊。
洛奕星面色古怪，这家伙难不成是想吸血恢复战力？
可大哥，你找错人了啊，外面全是术师，而且实力比我只强不弱！
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来到礼堂外。
就见一个乌墨色的人形在阵型稳固的人群中东奔西窜，到了最后才发现，自己似乎去哪个方向都无法突破。
说实话，洛奕星都有些可怜他了，但对妖怪的同情是最没有必要的。
洛奕星只是有些可惜，自己费尽心力才打赢的妖怪，最后竟然摆了自己一道，硬是要送人头给其他民间术师，这样一来，那门中级法术的归属权就很难说了。
心里苦，但是不说，洛奕星思索着对策，突然，看着那条若有似无的烟雾纽带，眼神一亮。
“有了！”
他转身在礼堂内翻找起来。
一会儿后，他拿着灭火器冲到了仍在燃烧的盔甲旁，除掉铅封，拔掉保险销，左手端着瓶底，右手抓着压把，对准火苗的底部压下压把开始灭火。
这时，他突然庆幸自己刚才是用打火机点的火，这种凡火灭火器还是能对付的，要是术师造的火，灭火器顶多起一些抑制效果，得水煞术师来才管用。
随着干粉喷出，盔甲表面的火焰飞快消失。
一些壁虱刚从盔甲中跳出，正打算跳进火里，就跳了个空，落到地上。
失去了火光的照耀，它们变得透明起来，在那里没有方向地乱爬，洛奕星看不见它们，也不知道它们爬到哪儿去。
不过这些壁虱就算让它们全爬出去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起码比那名士兵安全。
礼堂外，那条烟雾纽带瞬时变得黯淡下来。
那士兵像是感受到能量的衰竭，转头看向礼堂的方向，血色的眼瞳中第一次流露出无法言说的恐惧，伸出一只手，像是在挽留什么，凄厉地大喊道：“不——”
就近的一辆小轿车的车窗被他的声音震碎。
纽带越来越淡，到了最后，消失不见。
那士兵停止了破坏，低头看着久违了很多年的身躯，露出依依不舍的神情。接着，身躯从下往上一点一点化为虚烟，弥漫在空气中。
“怎么回事？”一众围攻的术师都不理解发生了什么。
莫名其妙窜出个妖怪，然后这妖怪又莫名其妙消失了，是他们出现幻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