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六冤魂之勾魂
“颜杪夏。”
莫北修给洛奕星介绍，“和你一样，也是见习录事，以后周末你值白班，她值夜班。有什么不懂的，等交班的时候你可以问问她。”
颜杪夏有一种奇怪的慵懒气质，她身材纤细，仪态优美，就像是某个大家族培养出的子女。但是她却给人一种仿佛固定住的错觉，头发会随时垂下来，洁白的手腕会随时从下巴底下脱离，放在桌上、夹着笔的手也会抬起来，替代另一只手撑住下巴，再漫不经心地拍拍头发，让人感觉她好像永远睡不醒似的。
听到莫北修在说话，她也没有完全睁开眼，长而窄的鼻子上边是一对似睁非睁的美眸。深棕色的头发长到肩头，从精致的美人尖向后，如同午后春睡的猫，她好似什么也不在乎。
“杪夏就这样，你别放心里去。”莫北修替沈杪夏解释。
洛奕星点点头，好奇地最后看了眼沈杪夏，跟着莫北修、张陆轩出了档案室。
“时候不早了，我让陆轩送你回去。”莫北修说。
洛奕星随着张陆轩离开，但走出没几步，他突然回头，对莫北修问道：“莫叔，天理院有在我卧室装监控吗？”
“监控？什么监控？”莫北修正打了个哈欠，转身欲走，听到洛奕星的话，骤然转过身，先是疑惑地问道，随后面色大变，严肃地说，“你把情况和我仔细说说，这可能是红莲教的手段。”
洛奕星于是跟莫北修说了他家楼下有个人一直在默默监视他的事，莫北修越听越严肃，到了最后，他半是惊异半是批评地对洛奕星说：
“你胆量的确不一般，但还是小瞧红莲教了，更高估了自己。你觉得自己是术师了，就可以和红莲教扳手腕了？假如你以自己为诱饵，勾出了红莲教，然后呢？你有本事对付他们吗？这件事你应该第一时间和我们说，而不是自己冒险！”
他声色俱厉。
洛奕星知道莫北修是关心自己，没有出声辩解。
事实上，他考虑了很多，比如假如这人不是红莲教徒，那他是不是就浪费了天理院的人力资源，又比如，假如他找天理院来处理此事，是不是会打草惊蛇，到那时很难从这个红莲教徒挖到他父母死亡的真相。
然而，想了那么多，洛奕星唯独没考虑自己的计划失败会怎样，现在经莫北修这么一批评，他才惊觉。
看到洛奕星的脸色阴晴不定，莫北修的语气放软。
“我知道，你急着查清自己父母的真正死因，想冒险，这可以理解。但我必须告诉你，红莲教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天理院也没你想的那么弱。一切不要想当然，你现在是我们天理院的一员，有什么困难就开口，别自己死撑着。最后，我要跟你说，你若是想和红莲教对抗，至少，你得是地阶。在此之前，千万不要以身犯险！”
“地阶……”洛奕星咀嚼着这个词，地阶何其遥远啊，他现在还是人阶，整个栾城都没有地阶，想要对抗红莲教，只有这种等级的强者才有资格吗？
“我知道了。”洛奕星对莫北修点头。
莫北修岔开话题，“至于监视你的那个人，我们会处理的。”
“你们是要把他抓起来？”洛奕星问。
莫北修“嗯”了一声。
洛奕星有些焦急，“能不能按兵不动，把他当作诱饵？”
“你把红莲教想得太善良了。”莫北修冷笑，“这人顶多算红莲教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喽啰，像这种小喽啰，红莲教多的是，损失一个根本无足轻重。他完全没有那个价值引出红莲教此次行动幕后的人。相反，如果我们一直让他对你保持监视，我们会损失得更多。”
“那把他抓起来，有什么用呢？”
“这就要看我们能从他口中审出点什么了。”莫北修说，“一般来说，像这种小喽啰，都不是硬骨头，或许能问出他的上线，但可能性极低。所以不抱太大希望。”
“这样啊……”洛奕星沉默。
“别太心急。”莫北修拍拍他的肩，“红莲教还会对你出手的，只要他们不放弃你，我们就有机会抓到更上层的人，从他们嘴里，得到和你父母有关的信息。”
听到莫北修的话，洛奕星尽管很想查明父母的死因，但深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于是无奈点头，随张陆轩离开了天理院栾城分部。
他没有回家，而是先去了蒋舒文就医的医院，两人毕竟是一起出来的，肯定也要一起回去。蒋舒文的伤势已经处理完，正坐在廊上的座椅发呆，洛奕星和张陆轩告别，走向蒋舒文。
“叔叔。”洛奕星走近后叫道。
蒋舒文怔怔地抬起头，看着洛奕星的眼中闪过复杂的光，一方面是感谢洛奕星救下了他，并且帮他废了恨之入骨的甄红，另一方面又有些惊惧，不理解为什么一个16岁的高中生会有这么大的能耐，连夜悦酒吧的蔓姐都要给他面子，而后送他来医院的那个陌生男人又是谁？
他为自己的姐姐感到担忧，怀疑洛奕星潜伏在蒋丽家是不是有别的目的？
洛奕星隐约猜到了蒋舒文在想些什么，思维一动，解释道：“刚才送你来的是我的朋友。呃，准确来说是我师父的朋友。”
“你师父？”蒋舒文插话道。
“对，我师父。”洛奕星说，“他老人家看重我在术师修行上的天赋，收我为徒。之前我在酒吧外说的话，就是我师父附身在我身上，通过我的嘴说的，包括废了甄红，也是他老人家的手笔。”
说到这，他像模像样地苦笑了一下，“我才修炼多久，哪会有这样神鬼莫测的手段，都是师父老人家的功劳。”
听洛奕星这么说，蒋舒文似乎理解了不少，尽管他不是术师，也从未接触过术师的世界，但天才少年偶遇世外高人收为弟子然后狐假虎威一飞冲天走上人生巅峰的故事，他听得多了，只是没想到会在生活中遇上，而且主角是自己的侄儿。
蒋舒文点点头，突然摆出了叔叔的架势，指点道：“今天的事，替我谢谢你师父。还有，奕星，俗话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虽然运道不错，碰到了高人指点，但绝不可清高自傲，师父的能力是师父的，你只有自己变强才是真的强。懂了吗？”
洛奕星无言，心说这蒋舒文还真是给他一点阳光就灿烂。
“懂——”洛奕星拖长音，无话可说。
蒋舒文正经了没多久，就立刻恢复了俏皮做派，把洛奕星向自己拉近了几步，低声道：“今天的事，你千万别和你婶婶讲，不然她非活撕了我。我的伤，就说是喝醉了没看路从台阶上摔下去，知道吗？”
“知道。”洛奕星一口答应，但接下去就提出了交换条件，“那我被高人收为徒弟这件事，舒文叔叔你也别和婶婶说，我师父他不喜欢过分声张，今天是你遇难了，我苦苦哀求，他才出手的。”
蒋舒文一听“苦苦哀求”，就呆住了，良久，才拍了拍洛奕星肩膀，深深点头，“今天的事，叔叔很感激你，很想报答你。但叔叔现在的情况你也了解，没钱，等什么时候叔叔出名了，一定给你买好吃的好喝的。”
“不用，舒文叔叔，你只要答应我不告诉婶婶就行。”洛奕星倒是不需要蒋舒文向他许这种空头支票，并不是觉得蒋舒文不可能出人头地，而是在他看来，蒋舒文的保密比任何物资资助都更重要！
“我答应你。”蒋舒文说。
夜十一点，两人蹑手蹑脚回到洛家，刚一进门，“啪——！”灯就开了，蒋丽跟个幽魂似坐在沙发上。
“姐！”蒋舒文讨好叫道。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蒋丽问，起身转头，看到蒋舒文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皱了皱眉，却没有关心，而是叱道，“你又挨打了？”
“又？”洛奕星看看蒋舒文，自己这叔叔到底挨过多少回打。
“没！”蒋舒文辩解，“喝醉了，回来的路上摔了一跤，去医院处理耽搁了一会时间，所以才回来晚了。”
蒋丽毫不相信他说的话，看向洛奕星，“奕星，是这样吗？”她相信洛奕星不会撒谎。
洛奕星脸不红心不跳的，“是，婶婶，叔叔他没骗你。”
蒋丽一讶，蒋舒文干笑，“姐，真摔了一跤，把我都摔蒙了，多亏奕星，不然我可能今晚就要在外边睡一觉了，等天亮了，才有人来救我。”
“还救你？”蒋丽既是嗤笑，又有些后怕，“等天亮了，我就等着给你收尸了。”
“怎么会！”蒋舒文连连摇头。
蒋丽看看他，又看看洛奕星，思索了一会，才说道：“刚得到上面的消息，说最近栾城城内妖怪很多，常在夜间出没。上面让我们通知各中小学学生放学后直接回家，别在外面乱逛，最好是家长来接。这也就是为什么今天你们晚回来我等到现在的原因，我怕你们出事！”
“真的假的？”蒋舒文愣住，“妖怪怎么会来城市里？”
“这我哪知道。”蒋丽说，“总之这些天你晚上别出去了。奕星你也是，放学后就直接回来，也别去图书馆了。”
“……知道了。”洛奕星沉默了两三秒才说，心里在想，难道是红莲教把妖怪放进城里的？红莲教再怎么说也是术师的组织，应该不至于和妖怪联手吧！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
翌日。
洛奕星下楼去上学时，发现楼下监视他的那个人和那辆车都消失了，想说天理院的动手速度可真够快的，昨晚就提了这么一嘴，今天就把这人逮了回去，希望张陆轩、莫北修他们能从这人嘴里挖出点有用的信息。
一周又在毫无懈怠的苦修中度过。
周五最后一节课下课后，文艺会员把所有人都叫住，宣布了一件事，说是下个月中旬将召开校园音乐节，希望有兴趣的人积极踊跃报名。
“音乐节？”听到这个消息的学生们都呆住了。
有的说：“咱们又不是普通中学，搞什么音乐节啊，还不如整一场校园斗法，赢的人给点奖励，那样子参加的人、看的人才多！”
有的说：“不去不去，文化课都快没时间学了，都没工夫修炼了，还浪费时间去参加音乐节，别说参加了，我连看都不想去看。”
这基本上是所有学生的心声，大家都不理解为什么学校会举办只有普通中学为了陶冶情操才办的音乐节。
栾城术法高中不是普通高中，时间就是金钱，音乐节就是在浪费大家修炼的时间。
这些学生不知道，音乐节算是栾城术法高中的传统了，的确没什么实质性意义，最早开办的目的就是为了给学生们放松休息的时间和空间，修行和学习一样，需要劳逸结合，一味的苦修只会适得其反。
但学校也没料到，现在的学生们已经内卷到了一个极致，这个起初为了给他们放松的节日，如今却成了一块被人诟病的鸡肋。
洛奕星毫不把这个音乐节的事放在心里，放学后他就来到了天理院栾城分部。
张陆轩在外边出外勤，洛奕星正准备前往档案室进行第一次值班，一个天理院员工就找到了他，说是莫北修有事找他。
洛奕星跟着来到戚东泽的办公室，莫北修在沙发上坐着，洛奕星怀疑他是不是没有自己的办公室，怎么老在别人办公室扎着。
办公室里还有一个别人，是个男性，40岁样子，身材消瘦，黝黑的头发下是一双眼窝深陷的眼睛，身上穿着一件散发着浓郁烟气的黑色风衣，高窄的双肩在风衣下驼起，看人的眼神就像是鹰隼，能把人看穿。
他只是扫了洛奕星一眼，就让洛奕星感到有些许的不自在。
“奕星你来了啊！”莫北修招呼道。
洛奕星点点头，观察着场中的气氛，莫北修在开怀地笑，戚东泽也是眉毛弯起，包括那男人，都一脸松弛，似乎有什么好事。但在这种松懈的气氛中，洛奕星却感受到一种莫名的紧绷。
戚东泽开口道：“小洛啊，叫你来是要感谢你。”
“感谢我？”洛奕星怔住了，自己做什么了吗？
“要不是你给我们提供了那个红莲教徒的信息，我们栾城这次可能真的要被红莲教打个措手不及了。”戚东泽说。
洛奕星这才明白，戚东泽他们应该是从那个监视他的红莲教小喽啰嘴里挖出了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发现了什么？”洛奕星快声问。
戚东泽沉默了一下，说：“很遗憾，没有和你父母有关的线索，碍于规定，不能告诉你。”
洛奕星无言，“那你们叫我来干什么？”
“就是表达一下感谢。”莫北修说，“顺便告诉你，抽空去接受秘塔馈赠，那是你成为正式文职人员后才有的待遇，算是我们对你这次情报提供的奖赏。”
“秘塔馈赠？”洛奕星咂摸着这个新词。
但莫北修并没有给他解释的意思，而是说，“先出去吧，具体的事，会有专人给你讲的。”
莫北修下了逐客令，洛奕星只好云里雾里地走出了办公室。
他走后，那风衣男才开口说道：“这就是那个被红莲教‘勾魂’盯上的孩子？”
“是他。”
听到“勾魂”，戚东泽脸上的笑意缓缓消失。
风衣男名“李承乾”，对外身份是“洛京刑警队长”，但其实是天理院的人，精通审讯，这次能从那红莲教徒口中挖到重要讯息，多亏了他，要不是他顺路经过栾城，在栾城歇了歇脚，恐怕等到那“勾魂”在栾城掀起了滔天风浪后，天理院栾城分部才会意识到，这洛奕星竟然能引来红莲教“六冤魂”之一的“勾魂”，到那时就晚了！
“勾魂不好对付。”李承乾说，“我会和总部说明此事，让他们派人来支援。”
李承乾尽管只是黄阶术师，但却在天理院总部的地位不低，理由是他精通审讯，业绩出色，很多玄阶的术师都没他做得好。面对这么一位铁血人物，戚东泽也不敢摆架子，点头连连，他确实需要总部的支持。
“感谢。”戚东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