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95章
盛晚晚以为他会有点反应，结果张启明把她再一次赶了出去，带上的还有她的欧培拉，只是这一次他似乎还称得上是温柔，看她的眼神甚至多了份难过。
她望着紧闭的玻璃门，里面的张启明像是一只孤傲的鹤，挺立而无助。盛晚晚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掂着那份欧培拉回到了酒店之中。
王秀梅似乎还在想上午看到的自家儿子家里的女儿的照片，她有些愣愣的，显然是迷茫不知所措，星星在旁边看着她，眼中尽是担忧，直到看到盛晚晚推门而入，那双泛了些许棕色的眼眸亮了亮，她向她冲过去，扑进她的怀里。
此刻的星星声音有一些糯糯的，而抱着盛晚晚的小小臂膀却不禁紧了紧，“姐姐，你终于回来了，”音调越发微弱，属于星星的小孩子本性难得地显露出来。
盛晚晚先是一怔，然后用手轻轻拍了拍星星的后背以示安慰，冲着她小声道：“对不起，是姐姐不好，让你一个人在这里陪奶奶了。”
“奶奶她——”星星小小的细眉间拧出“川”字，她将目光投掷到王秀梅的身上，忽明忽暗。
盛晚晚摇摇头，让她先不要担心，自己则是上前去坐到了王秀梅的身旁。
十月的东岚市依旧是那样的燥热，只是夹杂着些潮润，让人觉得有些黏糊糊的，忽的，一阵柔和的风直直掠过窗户边，将薄荷绿色的纱帘翻涌吹起，外面的阳光就这样毫无征兆地闯入这方世界，除此之外的还有窗外明亮的绿色和无限的肆意。
而王秀梅原本有些烦闷的心竟被这风抚平了不少，她扭过头，颤微着开口：“晚晚，我不明白。”
盛晚晚与这个已经六十几岁的老人对视着，不知何时，皱纹也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已经有些暗黄的脸部，浑浊的瞳仁里是那样的无措，像个孩子，找不到自己要找的答案。
她不明白自己养了那么多年的孩子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她不明白他对自己的妹妹到底是怎样的感情，她更不明白她和自己的儿子什么时候成了这幅样子。
盛晚晚拉了拉她的手，温声道：“奶奶，您没必要明白什么，从您尽到义务把他养大成人开始，他就走上了属于他自己的路，歧路也好正路也罢，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但买单的人，您要记住，永远都是他自己。”
说句实话，自己的这番话王秀梅也不知道是听进了几分，但她心里也清楚，自己也是尽到了自己的义务，其余的都不是她该干涉的。
想到这里，她又笑了笑，“不过，这些先不要想了，您儿子陶安华今晚要请咱们吃饭，您现在要做的，是吃好饭睡好觉，别想那么多。”
这么一提醒，王秀梅想起来她们和自己儿子还有一场饭局，但这么一想，她就烦，她不想去！王秀梅哼哼了两声之后，这才开口：“我不——”
盛晚晚打断：“不，您想去！”她笑意盈盈，从包里掏出了一件王秀梅最好看的刺绣款中式衣服，藏青色的，急冲冲的要让她赶紧换上。
趁此机会，旁边的星星拉着盛晚晚出了房门，她叉着腰，噘着嘴，小声道：“姐姐，奶奶他不想将那个怪大叔！”
言下之意，不想去就不要逼迫了。
盛晚晚却故弄玄虚地摇了摇手指，她蹲下身子，和星星眼睛齐平，与她对视，道：“星星，你不懂，从那个陶大叔走上歧路开始，他和奶奶的隔阂就是注定的，根本不是不见就能解决的。”
“可是，我们老师说了，有句话叫眼不见心不静。”
“那可以适用于你讨厌的人，但陶大叔是奶奶的儿子，那怎么能适用？所以你这小家伙就别管了~”话毕用手指在她眉间轻轻点了一下。
况且她心里清楚，这件事的根本在于王秀梅，而不是什么陶安妙，至于陶安华和陶安妙之间是什么关系，这个总会知道的，她现在要搞清的是陶安华对于王秀梅究竟是个怎样的态度。
照片，跟踪，奇怪的照片……总感觉就差什么能将它们串在一起了。
星星见盛晚晚有些发呆，又想着刚刚她那敷衍的样子，有些气恼恼的在盛晚晚的手指头上咬了一口。
“嘶”，盛晚晚有些吃痛，想去找星星的事儿，结果这小家伙一瞬间就窜屋子里了，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牙印，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
-
饭店是陶安华约的，据说是东岚市相当有名的粤菜馆，粤菜做得是相当的地道。
王秀梅是有些拘谨不安，星星则晃着腿还有些气恼的样子，至于盛晚晚，她双手交叠放在下颚上，眼睛不经意地打量着这家店。
广安楼这家店的奢侈程度大概可以用“绚烂耀眼”这个词来形容，传统的中式风格，但在壁布选纹上很有问题，过于花哨和繁琐，看了都让人觉得烦躁，盛晚晚垂了垂眼皮，不禁一声嗤笑。
陶安华倒是够意思，愿意花这么大的本让她们来这地方吃饭。
前面的接客服务员推开了门，入眼的就先是陶安华笑眯眯的那张脸，盛晚晚不禁蹙眉，只是远远看着都觉得晦气，但面子工作还是要做的，于是下一秒她弯了弯眼角，唇角也紧跟着弯了个弧度，眼中都荡漾着一汪春水，显得比往常机灵了好几分。
“陶先生，我们又见面了，”她说着话，手却牵着王秀梅往离陶安华最远的位置坐去，这让对面正要让自己母亲坐到身边的陶安华很是挂不住面子，至于星星，一个人爬上盛晚晚身旁的位置，俨然就一个蹭饭的。
三个人坐一排，搁别人眼里，就是没见识的穷鬼，一个比一个傻乎乎的。
陶安华看她们，她们也看陶安华，但陶安华面皮子薄，没几秒钟就败阵下来，他朝着服务员交代让他们尽快上热菜，然后这才正经开口道：“妈，这家店是东岚菜做的最好的，您先尝尝他们这儿的几个凉菜，一会儿热菜就好了，”话说着，就往王秀梅的碗里放了一块儿鸡肉。
虽说是儿子，但王秀梅还在想着今天上午的事情，心里难免有几分疏远，她只是笑了笑，将碗里那块流着汁水的鸡肉放到盛晚晚的碗里，然后说：“妈不爱吃鸡，你吃吧，”话毕又给星星夹了一块鸡肉。
对面的陶安华被驳了面子心情格外的不愉快，他看了眼自己母亲身旁的那两个都笑嘻嘻的女孩子，再看向已经好多年没对自己真诚地笑一次的母亲，霎时，金丝眼镜底下的眼睛覆上了一层薄雾，但隐藏情绪这件事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练会了，很快他又是笑着的，像是从来就没乱想过一样。
“我记得妈你爱吃虾，一会儿有道白灼虾，”他声音柔和的不像样，然后转而又看向盛晚晚，道：“盛女士，我知道你擅长做菜，舌头对菜的敏感程度也比常人要强，你看这菜都合不合你胃口啊？”
被突然点名的盛晚晚瞬间挺直了腰杆，她面向陶安华，笑了一声，“广安楼的菜会差到哪里啊？”她顿了一声，“我想问陶先生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几年前，我和陶先生初次见面的时候，我分明记得陶先生亲口说的，您讨厌陶安妙这个妹妹，并且您有情感冷漠症，您并不在意奶奶有没有给您足够的爱，但同样您也不爱您的母亲，那么，我想问，为什么如今您又是这个态度呢？为什么您家里会放了好几张陶安妙女士的照片呢？”
她的话是那样直接了当，甚至她的眼神都是那样的犀利，像是一头野狼在等候最佳捕猎时刻，好能饱餐一顿。
王秀梅却慌了，她拉住盛晚晚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并冲着她小声低吼道：“晚晚，这和我们说的不一样！”
盛晚晚冲她笑笑，然后轻轻拂开王秀梅那有些粗糙的手指，身旁的星星也不知何时跳下椅子，她拉住了王秀梅的手朝着她摇了摇头，“奶奶，你别急。”
现在的局面就像是一场闹剧令人啼笑皆非，陶安华似乎并不在意她的质问，他挑了挑眉，依旧是笑得温和，“我不知道您是什么意思。”
盛晚晚似笑非笑，“那您为什么要把陶安妙的照片放在那样明显的地方呢？您不是为了等到有人发现么？”
“我怎么知道我妈和你们会在十一长假来东岚市？”陶安华有节奏地跺了跺皮鞋，但他依旧是没有慌乱。
“你不知道，但你知道除非是奶奶生病或出意外，否则终有一天你的妈妈会来找你的，因为你太了解你母亲了，她是个极其容易心软的人，哪怕你是孽子，她也还是舍不得一直不见你，我说的对么？”
“那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哼了一声。
盛晚晚站了起来走到陶安华的身旁，用极其轻柔而带着蛊惑的声音冲着他说道：“我也想知道啊，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你把妹妹的照片摆的整个家里都是，又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对妹妹生出了龌龊的心思。”
“哈哈哈哈哈！”还没等她说完，陶安华就猛地大笑，他用一种极其蔑视的眼神望向她，“我对陶安妙？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值得我去关注，我摆她的照片可不是代表着我对她有什么意思，我啊，恨不得她去死。”
他说着这样的话，看向盛晚晚的眼神却如同是缓缓爬行至身旁的毒蛇，阴鸷而可怖，仿佛下一秒就要命丧于他的毒牙之下。
盛晚晚轻颤了一下，只觉得鸡皮疙瘩要起来了，这样的人怎么配做奶奶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