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82章
2022年南川市的秋天有些凉。
周遭是一片水雾，车前的雨刷在一遍又一遍地扫掉玻璃上的雨水，但这雨下的实在是太大了，几乎没有空隙的，雨就又一次铺在了上面，而透过这层雨，闻默看到的是这个世界的繁华与纸醉酒迷，灯，有些晃眼，车，也实在太多了。
他其实很讨厌下雨，因为雨水的阴霾总是让他想起了一些不开心的事情，如果可以，这种天气他会选择在办公室里处理工作，亦或是在家里面听音乐，至少不会是这样的外出，但今天不太一样。
今天，是她的生日，他想着，嘴角噙着笑意。
工作上午就尽量处理完了，其余还有些不太重要的事情，也都全部交给了宋景阳去处理，腾出了一下午的时间就是为了要让自己去给晚晚准备一个最好的生日。
闻默的指尖有节奏地敲打着方向盘，他倪了眼左手上的表盘，四点十六了，有一点晚了，如果再不结束这场堵车，那么拿到蛋糕后，他一定是没办法进行接下来的计划了，一想到这样，心里就有些烦躁，他皱着眉扯了扯领带，呼了一口气试着让自己平复下来心情。
不能生气，今天是她的生日。
所幸鸿洲大桥的堵车时间并不是很长，没一会儿就畅通无阻了，闻默开着车驶向订蛋糕的地方。
那家蛋糕店是晚晚最喜欢的蛋糕店，除了每年的生日外，平时的小点心也是从他们那里过来的，所以今年也依旧是这样。
蛋糕店的主人看到了闻默，笑着冲他打了个招呼，“闻先生，来的刚刚好，给闻太太订做的生日蛋糕已经打包好了，还是老样子，多加草莓和巧克力，”说着她将蛋糕盒子递给了闻默。
闻默接过蛋糕盒子，眼中含着柔和的笑意看了看盒子，他已经可以想象到，晚晚笑起来的样子了，于是他向店主人道了谢就离开了。
他需要快一点，晚晚的工作在六点钟结束，她基本上每次六点半之前就能赶回来，在那之前，他需要把家里好好地布置一下。
晚晚不管是过去了多少年都是那个最少女心的人，当初她还在市里的饭馆当学徒时，就已经是美到不行的人，尽管要做饭，她还是会穿着最亮丽颜色的衣服，哪怕容易脏，她也是撅撅嘴说，洗洗就好了啊，干嘛要因为这个委屈自己？
所以按照她所喜欢的东西，闻默把家里的客厅都装上了粉红色和天蓝色的丝带，然后茶几上摆放好他为晚晚准备的礼物，再在放旁边扎上白色和金色相间的气球，哪怕是女儿来了，也会要夸赞一声她的爸爸品味还算是赶得上潮流。
这边准备好了，餐厅那边也铺上了晚晚最喜欢的古典风格的桌布，然后摆上他准备的菜和蜡烛香薰，再开上一瓶红酒，接下来只要等到晚晚回来就好了。
滴答滴答，六点半了，晚晚还没有来，也许是有些忙吧，再等一会儿。
就这样又过去了十五分钟，电话铃响了，但那却是交警的电话，接通，那边是极为官方的男声：“请问您是盛晚晚女士的家属么？”
听到了她的名字，闻默的心口颤了一下，有一种非常不安的感觉，于是迅速地站起身来，边换着衣服边说道：“我是，我是盛晚晚女士的家属。”
“啊，那好，是这样的，明江路这边发生了一起大型的追尾交通事故，盛晚晚女士的车也在里面，她的头部受到了非常严重的创伤，现在在南川医科大第一附属医院进行抢救……”
接下来的话他已经听不清了，手机顺着指尖滑到了地上，整个人也僵在了原地，世界只剩下了电话里传来的“您好，还在么？”这样冰冷的话。
闻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去医院的，他只能感觉到这个世界是寂静的，周围是空的，他觉得，他要疯了。
冲入医院急救中心的时候，闻默早就没了屏幕上那副清冷的样子了，他问前台盛晚晚在哪里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是几近癫狂的状态了。
抢救室太遥远了，闻默的每一步都是那样的沉重，他坐在抢救室旁的椅子上时，手都还在颤抖，一向冷静的闻默只余下了给女儿打电话的理智了，电话里女儿也是不肯置信，说她会尽快从学校那边赶过来的。
闻默垂下脑袋，并住双手，明明是那样冰冷的秋天，可汗却不止的从额角流了下来，只觉得时间太长了。
女儿没过多久就赶了过来，她面上尽是愁色，说句实话，本来，不应该给她打电话去烦她的，但闻默觉得自己实在是没办法忍受住了，他必须找一个人支撑在他旁边。
外面的雨还在下，手表上的指针也在滴答滴答想着，而抢救室上的红色也终于灭了，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谁是盛晚晚病人的家属？”
闻默“唰”的站了起来，直接冲了上去，女儿也紧跟其上，他慌忙地问：“医生，我妻子现在是什么情况？”
医生摇了摇头，道：“病人的颅部创伤很严重，虽然已经尽力抢救了，但仍需要在icu观察，能否醒来就还是要看病人自己了，”说完，他沉重地拍了拍闻默的肩膀，以表宽慰。
闻默哭了，小时候父亲几乎要把他打死的时候，他也没有哭一下，可现在却只觉得眼泪成了他最好的发泄方式，他果然还是……
好讨厌下雨天啊。
那之后闻默就和女儿轮流照顾晚晚，并给她请来了最好的护工，宋景阳和许薇然他们也都有经常来帮忙，可是一个月、两个月……直到她被判定是植物人状态，她还是没有醒来的痕迹。
但他不能就这么放弃，因为如果这个世界没了她，那所有的颜色都会消散，他和晚晚的主治医生研究讨论，最后发现了利用全息世界找回她意识的方法。
但这种技术还不成熟，他没办法拿晚晚的性命来做赌注，于是闻默在接下来的五年里拼命地将这种技术完善以达到最好的结果，而这中间，实验人，自然就是闻默自己。
五年的时间足够闻默将这个技术发展完善，2027年末，研究成果出世，而闻默笑了笑给宋景阳交代好所有的一切，将自己的意识也投入到其中，但这次他删除了他在这个世界的记忆，并利用ai设置恢复条件。
然后，他要去找他的晚晚了。
时间回到此刻，闻默收敛了脸上的情绪，他顿了顿，拉住盛晚晚的指尖，染上一层墨色的眸子里含着伤感，他说：“无论我是不是那个为了姐姐不顾一切的闻默，我和他的感情，和他的记忆也都是共享的，对姐姐，我从来都是和他一样的态度。”
盛晚晚骤然愣住，只觉得浑身有些麻麻的，她垂眸道：“所以，是对的，是么？”
“是，姐姐你现在是植物人的状态……”闻默也垂眸着，把玩着晚晚白皙的手指。
但这样的闻默却叫盛晚晚的神情有些凝重，她蹙着眉，抽回手指，叹着气回他道：“我觉得哪怕我是什么都没想起来的盛晚晚，我也还是不愿让你这么做，因为，我舍不得，但是我又知道，不论怎么样，你还是会这么做的。”
“你说得对，哪怕我知道姐姐不让，我也还是会这么做。”
气氛实在是低沉，明明是昼白的空间，却觉得四周一片昏黑，偌大的地方也就略显的那样凄清。
盛晚晚砸了咂舌，嘴里是索然无味，“所以闻默，你的目标是要让我功成名就，并且能够爱上你，对么？因为这就是我和你原本的人生轨迹。”
“是，本来我今天向你告白之后，我会等到你建立酒店后开始下一个阶段，但你想起了那晚的紫藤萝下的记忆。”
盛晚晚笑了一声，“那我也没想到，我会想起来，就那么一瞬。”
这么一说，闻默不吭声了，他甚至还有些闷气，似乎是觉得他这个技术做的还不够完善，才让晚晚那么快就想起来本不该想起的东西。
“你也不要这个样子了，”盛晚晚凑近了坐在他的身旁，“想起来就想起来了，那你就努力让我喜欢上你嘛，反正，你能让我爱上你一次，那一定还会有第二次，对么？”
闻默的琥珀色眸子含着一抹潋滟水色，除此之外，还有些茫然。
盛晚晚哼了一声，“怎么？难道你没自信么？就觉得自己这么没魅力么？”
“晚晚，我害怕，”他垂下纤长细密的睫毛。
啊……他害怕，是了，等了那么久，费了那么大的功夫，如果她拒绝了，想来对闻默是一种打击吧。
盛晚晚眉间拧成一团，冷笑了一声，道：“如果你没那个勇气，大不了到时候同归于尽，”她顿了顿，横眉冷眼的，“但你要是真这个样子，我下辈子遇见你，肯定是瞧不起你的。”
“不，你要这样，我下辈子，一定不要遇见你！”她补了一句，瞪着闻默。
而闻默愣愣然地呆了原地，心中却像是抓住了海上漂浮的木板一样，雀跃而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