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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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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冼安依旧不敢抬头。

    他的确没做任何对不起他们家少主的事, 自始至终只希望他们家少主可以全身而退,可以不被这些个权贵们阴暗的手段卷入无法翻身的浪潮里。

    他始终琢磨着这件事该怎么跟郁昕翊讲,他本是想用身份暴露的事情让他知难而退, 尽快跟自己一起离开京城, 返回圣延谷。

    只要回去,巫楠就有办法让窦元龙再也找不见他。这也是他唯一一次冒险抗旨。

    郁昕翊看他一副大祸临头的样子,起身的同时, 拉了他手臂一把。而后, 抬步走进了民房。

    冼安跟在他身后进屋,他知道郁昕翊今日不问个明白, 是绝不会离开的。他关好门, 犹豫地在郁昕翊对面的木椅上坐下来,看着郁昕翊不太友善的面容,支支吾吾地问:“少主, 真的不打算跟我离开吗?”

    郁昕翊没理他, 只盯着油灯上摇来晃去的微弱火苗,不知道在想什么。

    冼安继续说:“皇上的人认出了我。但不知道少主的真实身份…”

    郁昕翊淡淡地“嗯”了声。

    冼安心虚地看了他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才继续往下讲:“他放了我, 是因为从我这拿了艮伤的毒药…”

    郁昕翊忽然转移了视线看着冼安,这个消息让他感到意外。

    “他自己食的毒?”

    冼安犹豫着深吸了口气, 将那晚发生的事,近乎完整地交代出来。

    “……我是皇上派到郁大人家里的暗使, 当年发生了郁府的惨案之后,就跟着巫楠一起藏进了圣延谷。也是这次送世孙回来, 才被皇上的人发现了踪迹。”

    冼安依旧不敢看郁昕翊的表情,他桌子下面的手,紧张地在身上蹭了蹭手心的汗:“皇上询问了当年郁府的事, 他也的确怀疑了少主的身份,可没有证据,他什么也做不了。我陪皇上喝了一宿的酒,那晚他向我要了艮伤的毒药,还赐了我腰佩,让我连夜出城。我怕他的人再寻到我,才隐匿了踪迹,这么久没给少主传信。”

    郁昕翊微眯双眼,隔着火苗打量着冼安。

    “皇上的暗使身上都种了蛊,你的蛊被老家伙解了?”

    冼安拍了拍腿,遗憾地说:“那蛊解不了,只能一直用药扛着。冼安的腿越来越差,也跟这蛊有关系…”

    郁昕翊看上去无动于衷,又把视线转回去看微弱燃烧的小火苗。

    他觉得冼安说的不完全属实。窦元龙既然查到了冼安的身份,怎么可能不怀疑到自己头上?而他服毒又是为了什么?

    郁昕翊心不在焉地将手指反复穿过明亮的火苗,却突然想到了前几日柳恩煦跟他说的那件事。

    …

    “良妃娘娘说,皇上听到那首边塞曲会难过的…”

    “良妃娘娘也有一只一模一样的骨笛,听说是一位友人相赠。”

    “我无意冒犯,但是,连夫人是不是和皇上相识?”

    …

    他的手突然被火苗灼了一下,瞬间的痛感将他思绪猛地拉扯回来。

    “我母亲和皇上相识?”

    郁昕翊突然开口,问得冼安措手不及。

    冼安突然神色一滞,在腿上擦汗的手顿住,抬眼去看那双足以将自己刺穿的利目。

    他向来不会撒谎,可他答应过郁大人,甚至窦元龙,还不能告诉他真相。

    郁昕翊就看冼安从起初的惊讶到而后的不知所措。这样的无措,让他立刻想到了柳恩煦被巫楠下了幻术之后说的话。

    …

    “说他出生时紫气萦绕,满地白蛇围住了屋舍,所以才让皇上对他动了心思。”

    …

    他心里不由地一沉,才想到巫楠说的话也许不是空穴来风。

    他缓缓挪开了玩火的手掌,问冼安:“所以,我不是郁家人?”

    冼安坐立不安,仍旧咬紧牙关,闭口不言。

    可冼安这样的沉默,对郁昕翊来讲就是一种表态——他默默地认可了自己所说的话。

    所以,窦元龙管他要了艮伤。

    原来这是他某个计划的一部分…

    郁昕翊突然无奈地苦笑,此刻他犹如醍醐灌顶,突然明白了现在混乱不堪的局势是怎么回事。

    可他无暇去琢磨这些朝堂上的尔虞我诈,而是将全部心思都用来回忆十几年前的那桩惨案还有母亲的惨死。

    他甚至开始怀疑,郁府的消逝不只是因为和柳博丰一起发现了安平王的秘密,恐怕这只是一个导火索。

    若说许森宇是一把快刀,安平王通过他的手除掉了郁霁尧和柳博丰两个威胁最大的人。可这样凶残的报复却波及到了郁家上下一百多口。

    郁昕翊垂睫,他开始不敢往下想,可脑袋里却不受控地挖掘细节。

    郁霁尧让巫楠杀了自己的母亲,这件事他怨恨了那个老家伙十几年。但现在他才知道,原来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郁霁尧要保住窦元龙的名声,不得不让巫楠对母亲下了毒手。而郁府上下一百多口人的陪葬,是为了让冼安趁乱带走自己!

    郁昕翊的笑声越来越小,直到笑意尽消,面色如霜。

    原来他从小就带着面具活着,只是那些虚假被他身边的人隐藏地太好。

    他觉得心里顿时空落落的。

    他本是计划着看出好戏的,可这时候,他突然改变了主意,他原本的计划恐怕也要变一变。

    冼安听着他的笑声,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小心翼翼地问:“少主,真的不和冼安回去吗?若是不走,恐怕日后就走不了了。”

    郁昕翊垂睫看着自己烫红的手心,方才脸上的异色尽消。

    他回避了冼安的问题,淡漠地说:“娅碧被许森宇绑来京城了,现在在宫里。”

    “什么?!”冼安惊呼。

    他在送世孙回京的路上只收到巫楠的密信,说娅碧不见了踪迹。之后他为了躲避窦元龙,也没顾上去追查娅碧的事。

    “京中的事一过,我想办法把她弄出来。”郁昕翊边起身边对他说。他语气随意的很,让冼安觉得必要时候,他甚至能杀了她。

    冼安追问:“少主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尽快传信给下面的人去办!”

    “要做的事太多了。你尽快回吧。”郁昕翊准备往门外走,突然顿住步子,迟疑地说:“小霖的身子——”

    “少主不必担心,灵公子日日陪着小少爷,我走之前,他的病好转了不少。”

    郁昕翊抬手压了压帽檐,抬步走出民房。

    冼安看着郁昕翊离开的背影,突然松了口气,他终于还是成功说了个没被他拆穿的谎言。

    但紧跟着,他又忍不住开始担心。

    他知道他们家少主不会再回圣延谷了,可他更怕窦元龙保护不了他,就像十几年前那样。

    ——

    郁昕翊在驿站换了身行头,回府时已过了晌午。

    李觉说小王妃还没从宫里回来,他索性径直去了东翼楼。

    木七依旧笑盈盈地迎上前,可这一次木七却觉得身边的这个人不似平日里那般温和,而是从内到外流露着无法掩盖的杀戾气。

    木七追上前几步,小心翼翼地问:“王爷打算去楼下吗?”

    郁昕翊用力推开了东翼楼的木门,进了一层的大堂。

    木七识相地拧开了屏风后通往地下的开关,顿时一股夹杂着香粉气味的恶臭从地底冒了出来。

    郁昕翊刚走下两层台阶,突然顿住脚,转头去看身后摩拳擦掌的木七。他正想开□□代几句话,就听到门外传来极仓促的脚步声。

    “再忍几天?”他话锋一转,眼中戾气稍散。

    木七脸上的笑容僵住,他本还以为终于等到了人生中最爽快的时刻,突如其来的失望,让他瞬间沮丧不堪。

    他轻叹一声,却依旧顺从,没有反驳。他更明白该怎么配合眼前的人施行完美的计划,最重要的就是不露破绽,多等几天又有什么。

    他重新挂上笑,好奇地问:“殿下决定要杀他了?”

    郁昕翊若有所思地回头望着石阶下的黑暗甬道,点点头。

    他的回应就像是燃烧在一堆干草前的火星,让木七觉得希望近在咫尺。他的笑容更加阴鸷,两只手握在一起摩擦了半天。

    他忍不住开始幻想,楼下那位身份尊贵的王爷会不会像自己曾经那样跪伏在他脚底求饶。他曾为了讨美人的欢心,当众将自己变成了现在这副不男不女的鬼样子。

    他恨不得以同样的方式报复他,让他也尝尝活在地狱的滋味。

    郁昕翊没再停留,迎着门外疾步走来的脚步声走出了东翼楼,就看狄争和李觉匆匆赶来,异口同声禀报:“良妃娘娘差人来报,说王妃不见了!”

    郁昕翊脸色阴沉,没等李觉再开口说话,就推开了挡在面前的两人,疾步走出了揭阳小院。

    ——

    柳恩煦再醒来时,脑袋昏昏沉沉的。她还没睁眼,就先撑着身子缓缓坐立起来。

    屋子里炭火烤地极暖,她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竟然出了一身汗。

    她揉了揉额角,缓缓睁眼,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铺着明黄色软褥的床榻上,殿内富丽堂皇,不似良妃的韶光殿那般朴实。

    她挪了挪身子,又将覆在身上的锦被掀开,才发现枕边还有一套干净的换洗衣物。

    她将正在揉额角的手落下,空荡荡的手腕,让她意识到母亲赠的那串佛珠没了踪影。这才回过神,转身在床上翻找半天。

    “王妃醒了?”

    柳恩煦翻找的手一顿,耳后的声音略显苍老,听着也不熟悉。

    她转身回望,就看一个褐色外袍的嬷嬷正端着一碗热汤走近房间,脸上虽然挂着笑,却给人一种并不舒服的感觉。

    “这是哪位娘娘的寝宫?”柳恩煦乖巧地转过身端坐在床边。

    嬷嬷将手中的托盘放下,并没回答她的问题,只生硬地笑道:“一会殿下会来接您的。”

    柳恩煦下意识蹙眉,视线落在嬷嬷从托盘里端起来的那碗冒着热气的药汤上。她匆匆将鞋袜穿好,起身往外走。

    可那嬷嬷眼疾手快,就在她经过身边的时候,横跨一步挡在她面前,阴阳怪气地说:“王妃去哪啊?天寒地冻的,您把这驱寒药喝了吧。”

    柳恩煦往后退了两步,和她尽量保持安全的距离。

    她垂睫看了眼嬷嬷手中的药汤,冷厉道:“这是什么规矩?嬷嬷是怕我的药效过了,跑了?”

    “王妃这话说的,老奴只是想省省您的力气罢了。”嬷嬷鹤发鸡皮,黑色的眼睛里不停泛着冷光。

    柳恩煦发现自己逃不掉,干脆在一旁的鼓凳上慢悠悠地坐下。她拍了拍桌面,示意嬷嬷把汤碗落下。

    “嬷嬷不必担心的。既然都费力把我换了地方,我这点能耐,想跑也是不可能的。”

    嬷嬷笑着将药汤放回了桌面,迎合道:“是是是,老奴也是给主子办事的。王妃喝了这药汤子,老奴也好交差。”

    柳恩煦没理她,四处打量了一番,仔仔细细将屋内的陈设看了一遍,直到视线落在一个尖头兽角的礼器上,才收回视线,慢悠悠开口:“灌药可不是明智的做法。没有暗道,就算再怎么掩盖,藏着个人也难免不被怀疑。”

    她抬眼看了看皮笑肉不笑的老嬷嬷,继续道:“还不如,嬷嬷找个理由说服我,我扮做丫头跟你们走出去不是更好?”

    嬷嬷笑容更深:“王妃多虑了,还没人敢把视线放在这。再说了,这里里外外搬东西也不是什么稀有的事。老奴劝您还是尽快喝了这药汤子,不然老奴只能喂您了。”

    柳恩煦垂眼看着那晚棕褐色的汤药,努力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事。

    她记得在韶光殿只饮了三杯梅花茶,而后有人蒙住了她的鼻口,她便没了知觉。

    伊宁走后,韶光殿外的侍卫和婢女不仅没少,反而还多了些。她不可能被人从正门带走。

    韶光殿是皇上赐给良妃的,离皇上的寝殿不远。若是设置暗道,也不见得能通往其他娘娘的住处。

    难道她现在是在韶光殿的某一个偏殿里?

    可她听着外面安静极了,这么久,不可能良妃宫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正琢磨着,就听见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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