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巧合
柳恩煦觉得肩头一沉。
再转头, 窦褚已站在身后。
柳恩煦不明白一夜之间,柳博昱怎么变成那个样子的。
但她心里依旧觉得解气,扬声说了句:“让关大人按流程处置吧。”
看着彭毅退出去, 窦褚搭在柳恩煦肩头的手轻按了两下, 说道:“听说你带回来的人醒了。”
柳恩煦忙着喝了口水,匆匆放下茶盏,抬步就往外走。
“这么着急干嘛?”
窦褚往前一探, 拉到她小手, 把人拽了回来。
柳恩煦觉得丁武就好比一块外皮粗劣的原石,只有破开后才能看到里面是美玉还是废料。
她反握了一把窦褚的手, 眉开眼笑道:“殿下不和我去吗?”
窦褚捏着她细白的小手指, 顺手刮了刮她鼻子,笑问:“你想把他留在身边?”
柳恩煦既然昨日大费周章地把人带回来,就想好了窦褚会来问他。
她边拉着他往外走, 边试探:“我只是想身边留个能保护我的人, 殿下不会不准吧?”
窦褚冷哼了两声,反驳道:“我可以让木七跟着你。”
柳恩煦的两只小手缠进他臂弯,撒娇道:“木七是殿下的得力助手, 在我这可是屈才了。”
窦褚神色淡淡,往她脸上瞥了一眼, 语气不冷不热:“你倒是为木七着想…”
他这反应倒是让柳恩煦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两人刚走上花园的廊桥,就看彭毅扶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从廊桥拐角处走近。
柳恩煦把缠在窦褚手臂上的小手放下, 缓缓往前迎了几步。
“奴才丁武…叩谢王妃救命之恩!”
柳恩煦只看见跪伏在眼前的人被细布缠的严严实实,只有眼睛和鼻子留了条缝隙。
忍不住捂嘴笑了两声:“起来吧。伤没好, 怎么出来了?”
话音刚落,就觉得自己后腰被人掐了下。
柳恩煦吃痛地回头去看,窦褚的脸色非常不好, 正责备地睨了自己一眼。
窦褚从柳恩煦身边掠过,往前走了两步落座在廊桥里的美人靠上,垂眼看着丁武,语气淡漠:“练过武?”
柳恩煦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乖巧地坐在窦褚身边,想找机会打断他。
丁武一直跪伏着,虽然浑身是伤,但声音仍然铿锵有力:“回王爷,小时候家穷,卖给武师父练过。”
柳恩煦很满意,觉得他的身手护着自己是绰绰有余了。
她趁着窦褚没说话的功夫,插话道:“以后就做我的侍从,我身边缺个习武的人。”
丁武刚想叩恩,就见窦褚身子往前探了探,两只手肘撑在膝盖上。
他语气淡淡,慢悠悠地问了句:“做我的马夫?还是做王妃的侍卫?”
跟在周围的人都觉得窦褚这句话带着份量,重重砸到丁武身上。
丁武依旧跪伏着不敢抬头,也没敢吱声。
柳恩煦脸色铁青,她没想到窦褚会这么明显地同自己抢一个奴仆。
直到窦褚起身打算离开。
丁武才匆匆转移了跪伏的方向,毕恭毕敬地答:“奴才愿做王妃的马夫!”
窦褚脸色阴沉地转头去看丁武,手指下意识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
柳恩煦喜出望外,起身将丁武扶起来。
她觉得,自己没选错人。
窦褚嗤笑一声,负过手带着狄争扬长而去。
柳恩煦这才让丁武抬起头,温声道:“怎么不做侍卫呢?”
丁武声音坦荡:“王爷不愿奴才伺候王妃,但王妃既然救了奴才,这条命是去是留,也该听王妃的安排。”
就连站在旁边的秀月都觉得丁武说的太好了。
虽然是个粗人,但她从没见过这么有骨气的男人。
柳恩煦颇为欣慰地点点头:“好,那你回去好好养伤,身体康复了来见我。”
说完,柳恩煦拉着秀月走下了廊桥。
丁武身边的彭毅倒是替他捏了把冷汗,连小王妃都不敢当面反驳王爷…
他这个奴籍的人,还真有胆子。
他将起身都费劲的丁武搀扶起来,好心地劝了句:“以后,尽量离王爷远着点。”
——
柳恩煦回到云霞殿稍作装扮之后,就出门去迎接客人。
前几日管家来禀报,说柳恩煦的表妹洛佳蕊前两日进了京,还捎人传了口信来。
柳恩煦这才让管家去送了请柬,打算今日在府上招待她和表姐洛心仪。
柳恩煦出门相迎时,两个人刚刚从马车上走下来。
表姐洛心仪倒是礼数周全,做出了肖夫人的风范。
反倒是表妹洛佳蕊,也顾不得行礼,见着柳恩煦就跑上前,挽住了她胳臂。
洛心仪忍不住责备她:“没大没小,也不给王妃见礼…”
洛佳蕊只对她做了个鬼脸,俏皮道:“我跟阿芋姐姐前些日子才见过呢。”
柳恩煦也不想破坏几人重聚的时光,才对洛心仪含笑道:“今日也没外人,不碍事的。表姐也自在些才好。”
洛心仪的脸色这才稍缓,走在柳恩煦身边缓缓问:“姨母还好吗?”
柳恩煦想起一大早秀月跟自己提到了昨日归家的情况。
祖父因为叔伯的事气血攻心。
但府医说没大碍,养段时间便能康复。
母亲却留了秀月一晚上,问了她不少自己在王府的事情。
今天一早才让她回来,还顺便给柳恩煦带了封母亲的亲笔信,那上面是满满一篇叮嘱的话。
柳恩煦约么着洛心仪是听说了柳博昱的事,才点点头,应道:“还好,昨日秀月刚回去看过,除了祖父突然病倒,母亲和祖母倒是好的。”
洛心仪:“阿启说刑部查案要走很多流程,不过他的人已经在暗查了,还让姨母宽宽心。”
柳恩煦抬手提了把裙摆,走上花园的石阶,说道:“表姐费心了,这件事不必再跟母亲讲,若是有消息,直接告诉我便好。”
洛心仪觉得这次见柳恩煦,她好像跟之前不同了。
上次婚宴,柳恩煦走得早,姐妹两个也没说上话。
倒是这一次交谈,她觉得柳恩煦长大了不少。
身边的洛佳蕊不耐烦两个姐姐谈些她听不懂的话题,打岔道:“我和爹爹前日进京的,京城里好吃的好玩的真不少,我想赖在姐姐家不走。”
柳恩煦看身边的小姑娘稚气未消,对表姐挑了挑眉,才听洛心仪挖苦道:“只怕是看上了哪家的小郎君吧。”
洛佳蕊倒没那么扭捏,大大方方地扬起小下巴,对洛心仪说:“上次阿芋姐姐在木泽的时候说,若是还能和小郎君相见,就撮合撮合我们。”
柳恩煦惊讶地看了表姐一眼,落座在桌旁,惊叹道:“还真见着了?”
表姐洛心仪随着她落座,接过话来:“别说看见了,还追上去跟人家说话。要不是我急着走,恐怕她都要住到人家里去了。”
柳恩煦本是漫不经心地包了个橘子递给洛心仪,刚递过去,手一顿。
木泽的时候就见到了。
这么几天功夫,又在京城见到了?
柳恩煦琢磨着。
递出橘子的手,缓缓落下。
她勉强挂着笑问:“小郎君跟你说什么了?”
洛佳蕊一把从柳恩煦手里抢过她包好的橘子,一边往嘴里送橘瓣一边痴笑道:“没说两句话,就是笑起来像块暖玉似的。”
柳恩煦的心头沉了一下,脸上的笑完全落下去,漫不经心地伸手去拿桌子上的水。
坐在一旁的洛心仪这才觉察出柳恩煦的异常,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哪不舒服吗?”
柳恩煦立刻勾起一抹笑,摇摇头:“昨日没睡好,有些走神。今日难得你们来,不如留下住一晚再走?”
洛佳蕊倒是喜悦极了,她不排斥柳恩煦的提议,毕竟从姐姐们及笄嫁人后,就再没了一起说话谈心的日子。
她倒是很怀念曾经粘着洛心仪一起睡的年岁。
倒是洛心仪似是有顾虑地犹豫着。
柳恩煦拍拍她的手劝说:“我一会让人去跟肖大人说一声。只一晚不见,不会怪我吧?”
洛心仪这才羞涩地抿唇浅笑,应下了。
姊妹三人在云霞殿玩了一下午的叶子戏。
柳恩煦自小就不擅长这种游戏,所以提前拿出来的赌注,这会已经输了个精光。
刚好赶在元玖进来送水果时,柳恩煦认输地摆摆手:“我不擅长这个,这么下去恐怕要去借银子了。”
元玖把水果摆在两个姑娘面前,凑到柳恩煦耳边汇报:“管事说,王爷回来用膳。”
柳恩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交代元玖好好回去养胎。
元玖走后,洛心仪才怕失了礼数,担忧的语气:“王爷回来,我们在这恐怕不方便吧。”
柳恩煦却不以为然,小手轻轻按在洛心仪肩膀上:“都说了留你们在这,不碍事的,表姐不必见外。”
洛佳蕊倒不见外,对洛心仪款款笑道:“顺便还能见见姐夫呢。”
见柳恩煦不打算再玩叶子戏,洛心仪找了个话题跟两个妹妹闲聊起来。
三个人从最近流行的发饰聊到了衣料又说到了有趣的民间轶事。
直到柳恩煦听见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窦褚和狄争对话的声音,才起身上前去迎。
窦褚刚推开门,就看见柳恩煦站在门口一副卖乖的样子福了福身。
他才觉得柳恩煦是因为留了那个奴仆想巴结自己,也没注意屋里有没有别人,就开口问:“那马夫呢?”
柳恩煦神情一滞。
她本是想跟窦褚说,今日不便陪他用膳的,赶忙轻咳一声应道:“我让他去养伤了。”
窦褚冷笑一声,语气凉凉:“养伤?我倒觉得该把他挂在马棚里!”
说着就抬脚迈进了殿,刚一进门,才发现屋里还有两个人。
他面色更沉,转头看向柳恩煦。
柳恩煦这才走上前介绍:“是我的表姐和表妹,刚想跟殿下说,今日不便陪殿下用膳的。”
洛心仪和洛佳蕊一直低着头福身给窦褚行礼。
窦褚立刻面色温和了些,走上前跟两人打招呼:“是肖夫人和洛大人的千金啊,前几日还见过。”
窦褚漫不经心地往桌子旁的鼓凳上一座。
洛佳蕊刚抬头应话,就看见她这两日朝思暮想的小郎君正含情脉脉地看着阿芋姐姐。
她震惊地上上下下将他看了个遍,眼睛都要从眼眶里流出来。
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是…姐夫???”
一旁的洛心仪同样惊讶,却不像洛佳蕊那么失常。
她匆匆扯了把妹妹的袖子,生怕她没大没小闯了祸。
柳恩煦走上前笑着解释道:“你们见过了?都怪我,这是阿芋的夫君。”
窦褚刚拿起壶的手一顿,若有所思地抬眼去看柳恩煦。
夫君?
他平日让她这么喊,她都不肯。
洛佳蕊的嘴角瞬间落了下来,神色黯淡。
窦褚只喝了杯水,不打算再留,漠然道:“那你们玩得尽兴。”
话毕,他起身走到柳恩煦身边,稍微脊背,压低了声音道:“睡觉的时候,到东翼楼来!”
可惜没等他把身子站直,就见柳恩煦掀开眼皮,一脸愠色地说了句:
“那殿下还是别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