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火烧镇妖塔（下）
只见虎子周身伤口忽然又自动裂了开来，无数黑色的小东西伴着淤血顺着伤口涌了出来，顿时一大缸水竟然变成了黑色……
“真香！”
林峰的声音忽然在二人头顶响起。
“彭嬌！”
小狐狸忽然叫到，与林峰的声音不分先后。
“砰！”
金石交击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炸开，逆鳞枪后发先至，在张从云头顶堪堪挡住了林峰的一剑，却并没有直接飞回小狐狸身边，而是在张从云他们四周盘旋一圈，击碎了几个行尸的脑袋方才自行飞回。
二人这才发现，这瓦岗中的香味把本来已走进塔里的行尸引了几只过来，刚才竟没有发现，一阵后怕。又抬头看到林峰收回长剑，只见他的脸上有些肉疼的神色，月光下隐约可见他的剑身上已出现数道裂缝。
“这是什么枪？”
林峰一击不中便不再出手，忍不住问道。只是这把剑可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宝物，竟这般轻易的被击碎，使得他对小狐狸又多了几分重视。
小狐狸长枪出手，人便轻飘飘的落到塔下，手中放出一道红光，一下子点燃了刚堆在塔下的火油，火舌瞬间蔓延整座镇妖塔，浓烟滚滚。
原来她发现这塔里的行尸已有了出来的迹象，知道等不到所有行尸一网打尽了，只得先点燃了大火，只是奇怪这林峰不知为何没有阻拦。
再看那些塔中的行尸没有意识，只觉得香味在头顶，却不知如何往上，在一楼团团打转，只有少数的无意走上了楼梯，却因为行动僵硬而上行困难，每一层都是如此，所以至今仍未有一个爬到最顶层的花蜜处，大多数都集中在下面的几层。
此时火势一起，这些个行尸几乎瞬间被烧成一个火球，一个个在火海中发出呜呜怪叫。
小狐狸心中顿时有些疑问，这些行尸行动不及常人，力量也不过是和以前差不多，更没有意识，怎么会咬到那么多的人。
只是此时的情况容不得小狐狸想那么多，那林峰竟对着她笑了笑，忽然转到人群之前，故作凄然的抹了抹眼睛说：“大家听我说，我是朱员外家的新女婿林峰，今日本事我大喜的日子，这妖女却让我全府上下遭了厄难，她把我的那些亲人朋友都变成不人不妖的怪物，此刻她又来骗你们把镇妖塔烧了，可不要相信她的话！”
众人一片哗然，透过火光看到自己曾经的至亲于塔中正经受着炼狱之刑，说不出的难过。忽又想到刚才周大夫的惨状也全系此女造成，她好像对行尸的习性了如指掌；再加上这林峰说的话三分假七分真，顿时不少人竟信了他，开始对小狐狸口出恶言。
小狐狸见到周大夫的举止之后，本就有些后悔听了叶紫苏的话来救人，现在又被众人冤枉指责，悔恨，委屈顿时像潮水一般席卷而来，眼泪不争气地在眼里打转。心中恨不得把眼前这些是非不分，胡说八道的人碎尸万段，彭嬌也感应到她的心情，不断发出怪异的啸声，带着诡异的红芒在小狐狸的四周盘旋，似乎只要小狐狸一个念头它就要飞去饮尽那群人的鲜血。
“你……你们……”
小狐狸看着那些个老弱妇孺缩在角落弱小而可怜，只因为几句煽动的话，便不知从哪里生出来勇气，又露出了凶狠自私的嘴脸。本来她辩解的话已在嘴边，此刻却忽然觉得索然无味，对着这样一群无知愚蠢的人，就算辩解清楚了，他们又会真的相信自己么？
转念又觉得今日的种种委屈懊恼，全都是自找的，既然他们认为是我做的，那我也不能白白受了冤枉，是得做几件让他们痛苦难安的事情，才对得住这份委屈，只是不知什么样的事情才能让这些人好好尝尝自己刚才所有委屈的滋味。
“不是的，你们错怪笙儿姐姐了，不是他说的那样！”叶紫苏急着为小狐狸澄清，不等她把话说完便大声喊到。
“你们是一伙的，自然为她说话……”
“一丘之貉！”
“狼狈为奸！”
“蛇蝎心肠！”
众人看到小狐狸一人一枪隔空杀了几个行尸，心中颇有惧意，满腹怒火只敢对她倾泻十之一二，此刻忽然有了个缺口，自然汹涌而出。于是人群的矛头顿时齐刷刷的指向了叶紫苏，最难听的话不断往她的身上招呼。
“不是的……不是的……你们怎么不明白呢？”
叶紫苏面对众人的指责无力的辩解着，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她第一次对自己的决定有了一些后悔。忽又看见了静静躺在地上的老板娘的尸身，回头看了眼在瓦岗中的虎子面色似乎好了一些，又感觉自己的决定不一定是错的，起码能够救了虎子。
小狐狸怒极反笑对着叶紫苏说:“看看吧，这就是你冒死留下来要救的人！”
叶紫苏目光扫过众人，不知该如何回答，一手抹了泪水，故作坚强，想着以往的种种，这些人的样子与从前一样，一点儿也没变，即使此刻自己已不再是丑八怪了，他们看自己的眼神仍是那般冰冷，心道:“原来他们竟都是些石头么，棱角分明，不仅怎么捂都捂不热，还会不断的割伤自己。”
“娘——娘——”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从旁响起，虎子竟已悠悠醒转，从满是黑水的大瓦缸中站起身子。
“虎子，他好了？”
“难道，她们没有骗我们？”
人群中顿时议论纷纷，互相埋怨、指责，甚至大打出手。
“哈哈，你们这些人就是蠢，脑子拿着有什么用，活该被逐香尸虫吃掉脑子！”林峰奚落道，他此刻不知是看够了热闹，还是怎的，也不再伪装，一改刚才可怜悲伤地面目，忽的冲进人群之中，随手制住数人，每人喂了一颗乌黑的药丸。
“刚刚就数你们骂得最厉害，现在也给你们尝尝这逐香尸虫的味道，哈哈！”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啊！”
这几人立马魂不附体，跪地求饶，林峰却不为所动，看向他们的神色中甚至隐有快感。
跪地的几人想不明白刚才还故意冤枉那几个小姑娘的人，此刻忽然变了嘴脸，竟然为那小姑娘出气，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两人在合伙戏弄自己，脑子稍微灵光的几人见对着林峰磕头不管用，忽的转向小狐狸猛磕，哭丧着道：“小的该死，误会了仙姑，仙姑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让这位大人放了我等，我定当做牛做马报答……”
小狐狸也一脸莫名其妙，不知道林峰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一下子冤枉自己，一下子又帮自己出气，见这几人跪地求饶，有了刚才的经验，手中别说没有蜂蜜了，就算有也不打算救这几个人，冷笑道：
“哼，我是专门害你们的妖女，大恶人，生就一副蛇蝎心肠，生平第一绝学便是见死不救。”
忽然这几人的身边有几个小孩子也跪了下来一起央求，原来是这几人的孙子孙女，小狐狸心中一软，语气稍好：“不是我不救，刚才那花蜜已经用光了，我也没办法了！”
“救，救了你们谁来救我，谁来救我的妻子，谁来救我刚满月的女儿？”林峰看戏一样看着这几人，忽然高声说道，“这些人都是活该，为什么要救，他们以为别人来救他们就是理所应当，不救他们就是天理不容，真是可笑至极，可笑至极！”
林峰像是自言自语，一下子情绪失控，一会儿又是笑，一会儿又是哭，指着跪着的人说：“果然天下的人都是一样的，你们一个个的，是不是以为我们救你，就是理所应当，我豁出性命去救你们，你们却眼看着我的妻儿死在眼前无动于衷，哈哈，哈哈哈，这就是救人的福报么？哈哈，哈哈哈……”
“大爷，你认错人了，我们没有……”
“我们之前都不认识啊！”
跪地之人满心惶恐，只道是他认错了人，只消把他唤醒便能获得解药。
“认错了？”林峰低头仔细的看了看眼前的几人，“不！我没有认错，就是你们，所有人都是一样的，都该死……”
众人不明白林峰为何忽然变得疯疯癫癫的，但从他零星的话语中，可以猜出个大概：他以前因为某种原因去救了一些人，而那些人间接的害死了他的至亲，所以他才会变得这么疯狂，他才想要看看这些人的嘴脸，然后慢慢的折磨他们。
“喂，林峰，你看看这些个孩子，刚刚没了父亲母亲，要是这些人再死了就再无依靠了！”叶紫苏再也看不下去了开口道。
“哈哈，这些孩子是孩子，我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林峰的状态越发的不对，好似有什么东西藏在他的体内，要出来控制他一般，“该死，你们都该死！给我死！”
只见他一手抓起一个小孩用力扔了出去，众人只来得及惊呼一声，眼看着这小孩子就要撞个头破血流横尸当场，一个人影斜刺里冲出来越上半空稳稳的接住了这孩子。
“喂，穿红衣服的，你丧心病狂！”却是张从云把虎子送到他妈的尸体旁边，看到一个小孩子飞了过来，飞身接住了，然后转头对小狐狸道：“臭狐狸，我这个词用得对吧？”
小狐狸一阵无语，这呆子在这场合怎么忽然就想起了阿大在谷中教他的那些人族成语……
张从云一把抱住小孩，把他放到地上，心想阿大没在这，不然听到自己用了一个成语一定会夸奖自己的。
小孩吓得不轻，一落地便哇哇哭了起来，再看到周围几人都是陌生人，更加害怕了，忽然看到虎子就在近前，连忙跑到虎子身边，怯生生的道:“虎子哥哥，虎子哥哥……”
此刻虎子见到母亲的尸身，心中痛苦已极，对外物几难察觉，只是紧紧抱住的老板娘的尸身，不住痛哭。
小孩见虎子不理自己，也跟着哭了起来，一时间两人的哭声交应，闻者落泪，听着伤心。
突然老板娘的尸身竟然轻轻动了动，虎子心中大喜，也不管脸上的鼻涕眼泪大叫：“娘，你还活着，太好了你还活着！”
众人这才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老板娘忽的睁开了双眼，满布血丝，直勾勾地盯着抱着自己的虎子。
远处的人众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小子刚刚死里逃生，不曾想却要死在自己的亲娘手中了。
“小心！”
叶紫苏也已惊觉，大声提醒，只是话音没落，那行尸的大口便猛地张开，向前一扑，虎子尤自不觉，眼看就要咬到他的脖子，闭眼不忍再看。
众人均知这一口下去虎子绝无幸免，却已来不及施救……
没有预想中的虎子的惨呼，也没有喷溅的鲜血，只有几声含糊不清的呜咽……
老板娘化作的行尸竟然硬生生的停了下来，大口中发出了几声奇怪的声音，好似很痛苦，眼里有一滴泪水滑落，它僵硬的推开虎子，叶紫苏如大梦初醒，赶紧上前拉住虎子。
老板娘便自己转身走向燃烧着的镇妖塔，脚步虽然踉跄却又坚定不移，熊熊火光映在她的脸上，狰狞中带着决绝。
一步，两步……
抱团的人群害怕“它”暴起伤人；
伤心痛哭的人希望“她”获得新生；
林峰看着“她”似乎看到了过往；
只短短的十几步路程，对一些人来说漫长如一生，对另一些人来说又短暂如一瞬。
它——应该是：她！
她终于站定在了镇妖塔前，缓慢的转过身来，空洞的眼神落在被叶紫苏死死抓住的虎子身上，嘴巴张了张没发出任何声音，就这样背身跳进了火海之中，转瞬便化作了一团火球摔倒在地，不停的扭曲挪动，渐渐的再也分不清哪儿是它，哪儿是原本的火海……
“娘——”虎子几乎哭得晕了过去，叶紫苏差点拉不住他，好在张从云也伸出手才能拦住了他。
“虎子，你娘是为了你，才跳进去的，他不想让你看到她现在的样子，更不愿意伤害你分毫！”叶紫苏低声劝慰，虽然知道这劝解苍白无力，但仍忍不住开口，“所以你要好好活着，为了她你也要好好的活着！”
小狐狸心中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样难受:一个母亲为自己的孩子能够付出到这种地步，即使耗尽了自己的生命都还不够，连残存的躯壳都要化为灰烬才肯罢休。而自己的母亲呢，她现在又在何方？
站在墙角的人看到这一幕，有人在哭，有人在害怕，有人愤怒，也有人悲伤，有人感同身受，更有人大骂出口：“你这个禽兽，多么好的一个母亲，就这样被你害了，你真该死，我要杀了你！”
“你说得对，她是你们之中唯一不该死的！”林峰似乎想起了自己的妻子，想到了她临死护住自己孩子的模样，悲伤划过眼角，忽然歇斯底里的大喊到:“可是，这怨谁呢！还不怪你们这群自私自利，贪生怕死的东西，没有你们，他，她，她们都不会死，这个女人不会死，我的妻子不会死，我的孩子更不会死，我的……”
林峰不知又想到了什么，脸上的悲伤神情瞬间转换为快意，哈哈大笑道:“怪就怪这天道瞎了眼，让好人都死绝了，偏偏留你们这些祸害在世上享乐！这天道不公，我便自己来替天行道！你们别急，等不了多久你们便会和她一样变成一具行尸的……”
人群一阵骚动，跪在地上的十个人见这人状若疯癫，知道再求他也没用了。忽的一个人捂住肚子在地上打滚，好似有什么在他身体里折磨他，其余几人知道是毒性发作，赶紧带着刚才帮自己求情的几个小孩子退开几步。
“好戏就要开始了，没有观众可是没什么趣味呢，你们准备去哪儿？”林峰忽然向着小狐狸几人开口。
原来，不远处小狐狸见虎子已经救活，拉着叶紫苏等人正准备趁乱逃走。她心中再也不愿管这几十个妇孺老弱，更不想与这林峰正面相抗，她自己清楚的知道，如果没有彭嬌和逆鳞，自己在他手下过不了十招。
“哼，姑奶奶我想留就留，要走就走，就不爱看戏！”
小狐狸见林峰发问，知道再不可能悄无声息的逃走了，估量一下眼前的形式，想这彭嬌万不可能载着四个人还能飞行，想要逃跑需得再想个法子。
想来此刻林峰没有出手是因为他刚才与彭嬌过了一招没占到便宜，因而对自己颇有忌惮，所以强作镇定，做出一副理直气壮地样子，心中不停地提醒自己不能露了怯。
“孩子，你要听你奶奶的话别调皮，做个好人！”
紧接着一声惨呼，小狐狸只见一个人迈着大步，箭一样的冲向镇妖塔，一下子投身其中，正是刚才被喂了毒药的人其中的一个。
再一看去，只见刚才那十来个吃了药丸的人，竟都在与自己的亲人含泪告别，他们要在“毒发”之前结果了自己，以免害了亲人，于是口中大叫一声，为自己壮胆，也为自己送行，学着老板娘的样子，冲向了镇妖塔。
小狐狸心中一痛，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决定似乎有些草率，即使这些人冤枉了自己，但本性却也是好的，自己就这样见死不救真的好吗？
“姐姐，他们……”叶紫苏欲言又止。
“哈哈哈，你们这算是良心发现么？这样也好，可以免受这万虫噬脑之痛，也算是你们幡然醒悟的一点奖赏了！”林峰见几人相继寻死也不阻拦，甚至见到其中两个人拉着先行毒发的那人一同跳进火海，也不管不顾，只是袖手旁观。
“好了，这一波死了，那下一波人选就该出来了。”林峰见小狐狸几人不再退走，也就没逼得太紧，目光在人群中游历似乎在选择下一个下毒的人。
那些人战战兢兢的缩在角落如待宰的羔羊，被林峰的目光扫过，便如芒在背恨不得把头都缩进领口，直到他看不见自己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