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人间四月成炼狱
古德镇位于神州大地人妖界限附近，像这样的小镇还有三十五个，暗合天罡之数。
此刻小狐狸站在古德镇的镇口，背对着古德镇的牌坊，脸含怒气的看着口无遮拦的张从云从后面追上来：“呆子，你说什么？”
“那日在那个树洞里我们是不是就成亲了？”张从云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满口应道。
“啊，人和妖是不能成亲的！”
“谁和你成亲了，不害臊！”
小狐狸和叶紫苏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叶紫苏便不再言语，只是目光偷偷在两人身上游离，似乎想要看出什么端倪，不知为何她心中忽然觉得很不想眼前的两人真如张从云所说成了亲的。
“臭呆子，死呆子，你要再胡说，看我还理不理你！”小狐狸说罢，转身便走开了去，不再理会众人。
阿大见状颇感无奈，这两个在谷中都是小祖宗一般的存在，他一个也不敢得罪。得罪了张从云怕黄狗怪责，得罪了小狐狸可要自己受罪。此刻见小狐狸当先进入集市，心中正自盘算接下来如何打算，是与药姥直接放对，还是趁机完成当年的任务，去药姥处换来解药，心中左右两难，难以决定。
倘若与药姥作对，只怕自己实力不够，小狐狸那个靠山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完全不靠谱；把小狐狸送给药姥，且不说药姥会不会遵守约定，就算能换得解药，这几年的相处下来多少对小狐狸有些感情，心中有些不忍这样的人儿落入那个老妖婆的手中。心想不如就先跟在小狐狸身边，看情况再做决定。
阿大心中既已打定主意，眼看众人走进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连忙跟了上去，对着胖瘦二人一人一个大巴掌，示意二人别惹事，跟着几人一路行来，只见人声鼎沸一派祥和，一点儿也不像是个小镇，倒像是交通枢要，汇聚八方来客。
这边厢捏泥人的，又捏又搓几下就在手中变出一个栩栩如生的人物，看得几个小孩子大声喝彩；
那边厢说书先生的桌案前围了一圈人，一时寂然无声，一时又掌声雷动，一时又惊呼连连……
又一个耍马戏的，猴儿听话，狗儿乖巧，黑熊诙谐，老虎威风，引得张从云怀中的小灰狗探头出来汪汪直叫……
最吸引张从云的却是各色小吃的叫卖声，他左闻闻右嗅嗅，每到一处摊点前双脚都像是被灌了铅一样。第一次见到包子，他拿起就吃，差点招来卖包子的暴打，幸好叶紫苏上前解围，硬着头皮拿出她的几钱碎银子付了钞。
小狐狸本来想见见张从云出糗的样子，却被叶紫苏破坏了，却不好点破，只得在心里生闷气，寻思得找个机会把两人一起修理修理。
忽的人群涌动，聚在一起向前走去，众人被人群裹挟着慢慢走到一处高门深宅之前，只见门前搭一座高台，上面有几人唱唱跳跳，像是在演绎着什么故事。戏台子前人头攒动，几乎已挤不到近前，叶紫苏第一次觉得这古德镇竟然会有这么多人。
“凤还巢！”
阿大看出了这是一出喜庆的戏码，恍然道：“看来镇上这些马戏说书的都是这一家人请来的，只为了他们家的喜事，可真是财大气粗啊！”
“啊，这得花多少钱啊？十两银子，不，一百两！”叶紫苏惊道，她连一锭银子都没见过，哪里知道这得花多少银子。
“哈哈，紫苏妹子，曾经有人问一个农夫，皇帝通常都吃什么，你可知道农夫是怎么回答的么？”小狐狸逮着机会出一口气，又怎么会放过。
“啊，我不知道……”叶紫苏下意识回答。
“农夫说，皇帝一定是顿顿白米饭就猪头肉！”小狐狸心想这小妮子连猜都不敢猜一下 。
“可不是么？我觉得再怎么也得再有一个白菜豆腐汤……”叶紫苏一本正经的回答。
“你，你怎么……”
小狐狸见叶紫苏竟然不懂得自己话中挖苦的意思，深深的看了一眼叶紫苏，见她面上表情不似作伪，顿感索然无味，连刚又想好要说的“井底之蛙”也不再提。
抬眼见天色渐晚，须得找个地方过夜，于是带着大家去投店。
……
同福客栈是镇上唯一一家客栈，却因为少有外人来此而生意惨淡，经营客栈的是一对相依为命的母子，据说这家男主人去村外的山里打野的时候被妖怪抓走了。
今日客栈里迎来了几个奇怪的客人——两个绝色少女和四个怪人。
那戴帽子的少女出手阔绰，直接将一锭银子放在柜台算是定金，一口气点了数十样菜品，其中有好些个是老板娘听都没听过名字的菜肴。老板娘见好不容易有生意上门，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想着今日朱员外家有喜事请了县城里有名的厨子，自己只消出点儿钱与他，多少也能请他出手做出两道菜来，不过须得把今日拖过，等到明日再为几人料理菜肴。
于是老板娘往镇上相熟的人家赊来不少食材，自己做了几个家常菜式，禀明小狐狸需要明日备齐了材料才能做出来，这才退出大堂吩咐儿子去朱员外家后厨蹲候县里的厨子，务必把他请来。
一切吩咐妥当，老板娘再次来到大堂，端了杯水酒来到桌前礼敬众人：“姑娘，你们是来这里游玩的么？”
“算是吧！”小狐狸尝了几口桌上的家常菜肴，皱眉答道，又见老板娘打了一壶酒前来，便让她给自己斟上一饮而尽，他的父亲终日流连在醉与清醒之间，她自然也算得上半个个中行家，闻到就像不觉想试一口，“好酒！”
“这是我自己酿的酒，姑娘要是觉得好喝，这一壶就拿去喝，不收钱的……”
阿大三人久在藏龙谷，粒米未进，自也吃了几大碗米饭。
张从云从没吃过蒸炒炖煮各样菜式，只顾埋头大快朵颐，忽然看到老板娘为自己倒了一大碗水到面前，正觉口渴，一饮而尽，顿时呛得满脸通红，大呼好辣！
“呆子，酒可不是这么喝的！”小狐狸满脸鄙夷，又倒了一碗酒一口气喝光，似乎是挑衅一般把碗底亮给张从云看。
叶紫苏与生人一起吃饭，心中扭捏不好意思出筷子，动作稍慢便已只剩残羹冷炙，再要动筷却已下不去手，见到张从云辣得面红耳赤，忙为他倒了一碗白水递上。
“嘿嘿，兄弟第一次喝酒可别喝得太急了，我再去为你们炒两个下酒菜。”老板娘看似好心的提醒到，回头走到一半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转身道：“那你们可别去山后的那处悬崖那啊！”
“为什么？”小狐狸来了兴致，叫停老板娘，心想自己正是从那里过来，怎么在当地人的眼里那里还是个不可去的地方。
“那里有妖怪出没啊，专门吃人的妖怪！”老板娘似乎想起了什么伤心的事情，又顿了顿说：“悬崖边还住着一个丑八怪，年纪小小，却奇丑无比，大家都说她是妖怪，可别去被她害了……”
“啪”
叶紫苏手中饭碗不慎跌落，碎落一地。这人口中说的可不是自己么，原来我在他们的心中就是一个妖怪啊。眼见手中的碗摔碎了，心中过意不去，连忙弯腰捡起了碎片。
“哎呦，好姑娘，快别动手，让我来，可别花了你的小手。”说着忙过来一一捡起了碎片，陪笑道：“碗打碎了不要紧，我就从你们的房钱里扣……”
“绑——绑——”
“走水啦，走水啦！快去拿桶……”
众人正在堂中，忽然听到几声锣声，跟着就是嘈杂的呼喊声，阿大知道“走水”便是着火的意思，不过是人们为了避讳而专门改了称呼，只不知是哪一家遭了这样的灾厄。
走出门外，只见东边夜色下东边天空红彤彤一片，看样子火发生在东边。
“东边，东边……是朱府！”
老板娘喃喃道，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大叫：“虎子，我的虎子……”一溜烟的跑了，看方向正是去往朱府的。
透过老板娘打开的大门，众人见到天空中一轮皎月，不是十五却异常的圆，好像还带着一点红色。
月光之下，胖瘦二人忽然倒地打滚，捂着肚子，口中哼哼唧唧像受了极大的痛苦一般。
阿大见此情形，想起什么令他毛骨悚然的事情，立马一手提一个带回屋里，关上门窗，严丝合缝，不让一丝月光漏进来，又马不停蹄的运起自己的木元气不断注入二人身体。
别看他此刻处理的麻利顺当，可是他心中却早已是惊涛骇浪——这是药姥的手段，血月之夜，蛊虫食脑，行尸将至！
“哇——”
几乎同时，胖瘦两人各吐出一滩黑色的血液，里面有无数的小虫在蠕动，让人作呕。
阿大顿时松了一口气，不知是因为刚才用功过度，还是因为害怕，面如死灰的说：“是那个林峰，他的糕点有问题！”
“什么问题？”小狐狸捏着鼻子问到。
“这些虫子是一种叫做蛊的东西，它能够把人的脑子吃空，然后入主其中，把人变成只知道杀戮的机器。”阿大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此刻外面已是炼狱一片了！”
“怎么会，就算是吃了那些糕点，也就那么几个人，怎么会是炼狱一片，别危言耸听！”小狐狸不信。
“不，他说的没错，这是能够传染的，一旦被咬了，就会被传染！”这次说话的不是阿大，而是叶紫苏。
“你怎么知道？”阿大很是惊讶，小狐狸也很惊讶这个小姑娘怎么还知道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我记得，爷爷的一本书上提到过，只不过我当时并没有留意，只当这是传说来看……”叶紫苏不想书上说的竟是真的，初次见到这些虫子心中说不出的恶心害怕。
“砰——砰——”
众人正想问有无解法，撞门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
张从云好奇地从缝隙中看去，门外的竟然是今日说书的先生，只见他双目血红呆滞，满脸血污直勾勾的盯着缝隙这边的自己。
张从云连忙合上缝隙，用背顶住，心有余悸。他虽年少无畏，但何曾见过这样子的怪人，想着今日白天那个先生还好好的在那里给自己说着故事，晚上便已成了这副模样，像是要吃了自己一样，不禁有些胆寒。
“砰砰砰——”
撞门的声音更加频繁了。
“是谁？”叶紫苏见张从云惊魂未定的样子不禁问道。
“是下午讲故事那个老头，他看起来怪怪的！”张从云想着从来都是我见什么吃什么，我可不能被别人吃了。
“完了，这些人是朱府请来的，那边一定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叶紫苏喃喃。
“管他呢，趁现在那些东西还不是很多之前，我们先走吧，多了我们也应付不来。”小狐狸看了看犹自调息恢复的阿大撇嘴道。她心中想着阿大已经鸿启，拔出两人的毒蛊都如此费劲，换作还没鸿启的自己多半难以办到，到时候这里的人再被传染一两个，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了，须得先找个安妥的地方避一避。
胖瘦二人瘫坐在地上委顿不堪，阿大闻言也顾不得调息了，站起身来扶着二人就打算依小狐狸之言而行，先逃出这小镇为好。
其他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这毒蛊是药姥研究某种丹药捣腾出来的残次品，他曾见过一个地下室里关了数十个这样的人。这些人没有意识，只是顺从虫子的本能互相缠斗吞食。倘若今日自己未能鸿启，说不得兄弟三人便会变成这般模样了。
“砰砰砰——”
敲打门的声音还在继续，奇怪的是，那人打了半天也没能破门而入，好似它的力气并不是十分的大，甚至比寻常人还要柔弱几分。
“这人看起来吓人，但是力气也不怎么大嘛!”张从云见门外那人进不来，表情顿时轻松不少。
“许是他们只是被虫子控制了，力量却依旧是原来那副身躯的力气。”叶紫苏不敢肯定的说，转眼见阿大已经扶起了胖瘦二人，正欲离开，咬牙问道：“先生，你既知这毒蛊，可知解法？”
“我没法解的，你就算有法子也不要解！”阿大看着小姑娘是想要救人于危难，虽然与之相识不久，但见她如弱柳扶风自也有几分爱怜，于是出口劝导。
“为什么？我有一个法子或许能救一些人的，要是不试一下我怕我以后会良心不安。”叶紫苏其实心中已有想法，但是她心中极不自信，事事更愿意听从被人的安排。
“紫苏妹妹，快别说胡话了，你又是怎么知道救人的法子的？”小狐狸上前拉住她的手，“你忘啦，想想这镇上的人是怎么对你的，就连刚才那老板娘都视你为妖怪的，这些人死一千遍一万遍都是活该！”
“可是，我还是想试试，那些人虽然有错，但罪不至死。”叶紫苏目光坚定，“而且那些已经发作的人我也是救不了的，我能做的就是帮助没被感染的人逃脱厄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