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病危楼层
这个世界充斥着危险,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一种神经毒素在悄无声息间蛰伏着,等待春季便突然爆发,让人们措手不及。
神经毒素,让人肌肉僵化似渐冻症,思维放空仅受它的操控——人们叫它“丧尸病毒”,简单粗暴却无限贴近真实。
我国医院首先陷落,收治的病人初期酷似癫痫,没人能猜到那是种空气传播的病毒。当零号病人突然在医院走廊发病的时候,体检的我恰好路过,目睹全程。
他最开始只是像个突然卡壳的机器人,行走的姿势做了半截便突兀地停滞住,倏尔浑身开始细微又密集地颤抖,似乎是癫痫发作的前兆。当周围的陪护人员立刻准备稳定住他时,他脖子以一种怪异的姿态前伸,毫无征兆地逆时针旋转出正常人根本不可能扭转的近180度角度,脖子的骨骼发出可怕的“咔擦”声——他脸部肌肉混乱,五官错位,头颅像高高荡起的秋千忽然坠落一般很快就回扭了头。
尽管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这显然和普通的癫痫发作症状并不一致。医生们交换了眼神,采用惯用手段:就地取材,利用病服下摆迅速上掀,包裹住病人抽搐的双臂,将它们上举并折叠至耳边,并在其脑后打了一个固定的结,就这样以非常快的速度避免了病人抓挠到旁人。
几位医护人员火速将病人送去了隔离间。
我几乎没来得及反应,这一出突发的闹剧就剧终了。我的脑子里空荡荡的,却又反复回忆着刚才“惊鸿一瞥”的,那个病人头发阴影里,黑色的“眼白”,黄色的虹膜。
那是什么东西?我怔愣在原地,直到老妈过来叫我去取药。
两天后,新闻里传出不幸的消息:那个两天前我刚去过的医院那层楼,及其上下一层楼,被隔离了;医护人员被感染,医治无效,细胞癌化严重,姿态痛苦,被迫安乐死后火化祛毒。
他们被追封烈shi,生前的照片公布出来,正是那几个陪护人员。zf及时采取行动,科学家们夜以继日地研究灭活疫苗,始终没有突破。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我怕自己等不及了。
自那天后,我日渐清晰地感觉到神经毒素在侵染我的机体。我渐渐地失去了对身体肌肉的绝对性控制,它们像是坏掉的零件,时不时脱离了大脑掌控、独立作业,产生莫名其妙的抽搐——就和那些病人早期表现出的癫痫症状,一模一样。
恐慌之中,我不再逃避,医院仍旧是我愿意相信的地方。我给家人发了消息,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后,锁上门并破坏了门锁。
很快,医院为我安排了床位。幸好是zf出钱,否则这样的病房我是不可能承担得了的。
这幢医院住院部的三层楼都是隔离楼层,它们之间容纳了近30w被感染到不同程度的病人。零号病人去世的那个病房开始被戒备地空余出来,贴了封条,可渐渐地,随着病人不断涌入,那间病房也不得不经过各种严格杀毒后重新启用。
终于,我等到了国家发放的免费疫苗。三针之后,它成功抑制了我机体的进一步毒化,可是,那已经晚了——已经被破坏的机体功neng无法再恢复,这不是科幻片,我也不是主角,没有那么好的命。
被迫害的身体已经癌化严重,晚期。我在病床上躺着,难以动弹,间歇性地感觉不到自己躯干某部分的存在。
熟悉的人都打了疫苗,大家逐渐回到了安全的、稳定的社会环境。
我高中班主任来见我最后一面;专科的朋友带着娃儿来看我,给我带了根他室友做生意的那种竹子。
我不再有行动力,只能费劲地侧脸看着病床旁边的互动电视。电视机特别大,互动屏幕,里面有只特写的蜜蜂,背景是方形的、对角线划开的土地:左上部分是黑色或者深灰色的屋顶的瓦屋房,右下角是黄澄澄的油菜花。互动游戏的名称叫作《蜜蜂环游记》,是帮助病房的那些失去行动力的人,看世界最后一眼的那种公益游戏。没有行动力的病人可以戴上头盔,用意识控制蜜蜂到处飞,看不同地方的风景。
在看望我的人们都渐渐离开,我把自己变成了那只蜜蜂,摩擦手爪、整装待发,向金灿灿的油菜花田飞去。
那是我当时,做毕业设计时勘探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