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大丫回家
吭吭……
他极力掩饰着胸中和脸上的尴尬，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极好的主意。
下午的时候，他把工作提前推给了身边的秘书，打电话通知戚淑芳，让他带着唐氏儿去老家医院一趟，看看老母亲的病情。听二弟说，她在老家跌了一跤，骨头摔坏没有还有待进一步检查。
他还有事先不回去，单位组织的活动需要他亲自主持。
其实他是提前把家里的保姆支走了，又把妻儿打发去了老家。她老母亲的确有病了，但不是很厉害，他早就把医药费托人给捎了回去。
处理完这些事情，他才不疾不徐回了家。
此时的家里，就大丫一个人在唐氏儿的房间坐着发呆。主家不发话，大丫怎么敢随便乱动。除了这间屋子，她哪里都不敢去，只能坐坐在床沿上静坐，脑子里却是胡思乱想不停。
想的最多是回家，不能待在这里，越待下去她就越感到这里危机重重，不知道下一秒将会发生什么。
正想着，只听木门吱扭一声响了，一道亮光出现，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个瘦高的身影。她已经熟悉这个身影的主人，主动站起来道：“叔叔，您回来了，我……”
她想说我什么时候回家，又觉不妥，赶紧改口道：“你您还没吃饭吧，要不我去做？”
她想干点什么也比这样干坐着好，起码可以瞅准机会提一下回家的事情。
诸葛明本来是想把大丫给带出去随便吃点东西，然后找个招待所之类的地方，实施自己的计划，可是看着大丫那张单纯得一片清凉的面孔，他又有点不忍心了，只是站了片刻道：“你会做饭吗，我饿了。”
大丫点点头，做些家常饭她还是会的，就跟在诸葛明后头出了房间。
一到厨房，看见锅碗盆勺这些东西，她的心就得到片刻安慰，暂时按下心中不快，操持起晚饭来了。
饭桌上，就他们两个人吃饭。大丫想问一下其他人哪里去了，可一想问那么多干嘛，人多人少都不是她该操心的事，她最想完成的心愿就是回家，离开这里。
一顿饭在两个人各怀心思下吃的寡淡无味，悄无声息。可是越是这样大丫越是开不了口，，她害怕。就只能默默吃饭，不停的往嘴里扒拉东西吃，不知不觉就把自己吃撑了。
她想这样也好，不吃饱待会怎么回家。万一他们不允许走，自己不得偷跑啊。
反正，她是打定主意了，必须走，这种地方不是她待的，也不是好待的。
吃完饭，收拾好，大丫的人和心又没地方安放了，只能呆呆的立在客厅一个不碍事的地方，自己给自己鼓气，也等着诸葛明说话，然后她好借机提回家一事。多么单纯的孩子啊！
“来，大丫，这边坐。”忽然诸葛明拍着身边的位置叫她过去。
她害怕极了，不过去吧，肯定不行。过去吧，她很害怕，至于害怕什么，她不清楚，但就是本能的害怕。
他等不及又冲她招招手，大丫这回不敢不过去了。
“看这小手，啧啧……怎么还有伤痕，在家没少干活吧？”
一过去坐下，诸葛明就拉着她的手，看似不经意的抚摸着，找话问。
长这么大，大丫还没有被这样“关心”过，心里小鹿乱撞，不知道怎么回应好。只能另一手抠着自己的手心，眼看手，手对着眼，从记事起那些点滴都历历在目。
隆冬时节之前，这双娇嫩的手已经把家里需要过冬的柴火跺的一人多高，最上面的柴火，她是搬了石头垫住脚才能码上去的，一整间柴房光是柴火就占去了三分之二。至于她是如何做到这些的，没有人会过问。
爹不注意，娘没有时间，大人的注意力都用来应付亲奶的刁难和生活的困境上。
爹常年在县城附近找活做，什么给建筑工地打小工，搬石头拉排车，有时候还会给家里有男病人的做护工，凡是掏力吃苦的活爹干了个遍，却也只是挣些微薄的几个钱。这些钱不是全都能用在她们娘几个身上，这里的钱还有亲奶的份呢，说是给马氏的养老钱。
娘光在家里忙活，是挣不到钱的，一年到头挣的工分还分不到一袋麦子。天一亮就下地干活，累了一上午，回家了随便吃点东西歇一歇，下午继续往地里跑。好像地里能出金子银子似的，一村子人都把希望寄托在糊不住口的庄稼上。就这么熬啊熬的，不知道啥时候能熬出个好点的日子。
大丫是家里的老大，她从记事起就无师自通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该替爹娘分担什么。
好在这样的苦日子，爹娘并没有一句怨言，倒是亲奶却常常挂在嘴边的话，说她上辈子亏了谁，老马家生了一窝子赔钱货，这样的日子还过个啥劲，没有一点盼头。
在省城这两天，大丫因为拘谨，因为陌生，因为不是自己家里，一直提心吊胆，既不知道自己来是干嘛的，又不知道自己往后的日子是个啥样子，更不敢问。
但她从诸葛明和戚淑芳的目光里看出来，他们不是真的想给自己安排工作，而是想把他们那傻儿子许配给自己。
只可惜，唐氏儿没有当男人的本事，她才侥幸躲过了第一个夜晚。
可是现在……想到这里，她开口问诸葛明，“大叔，我想回家……”
“急什么，刚来，不着急走。来，把这个喝了……“他端起茶几上的一杯黑乎乎的液体道：”没喝过这玩意吧，这是咖啡，是外国货，很贵的，虽然有点苦，可后味回味无穷。”
他像做示范似的先端起另一杯喝了一口，然后看着大丫，示意她像他那样喝一口尝尝。
大丫无奈，只得端起来尝了一口，哇，啥味，这么苦？她恨不得一口吐出来，可是看着他那一脸平静又势在必得的样子，只能强行咽了下去。
“好喝吧，再来一口，像我这样……”
他又端起来喝了一口，还把杯子放进大丫手里，好像逼迫似的，催她继续。
大丫逆来顺受惯了，在家不敢反抗，到了这里更不敢说什么，再说，他又握住她的手不放，非要她再喝，盛情难却之下，她只能又连着喝了几口，这才放了下来，他也不再纠缠她什么。
时间好像停止了般似的，墙上的挂钟连滴答声都听不见了。
大丫去看身边的诸葛明，耷拉着头，好像瞌睡了，就想劝他去床上睡觉，她也困的 不行，他如果走了，她就可以放心睡了。
想着想着她就没了意识，头一歪，就倒在诸葛明身上。
此时墙上的挂钟才刚刚走到了晚上七点钟，时间还早的很。
诸葛明抬起了头，哪里有一点瞌睡的样子 ，眼睛里闪着得意，阴谋就要得逞的精光。
哼，小丫头，还跟我玩心眼，你太嫩了点。心里想着，就起身把大丫没有多重的身体给抱了起来，径直往他的卧室走去。
大丫是被疼醒的。
她睁开惺忪的眼睛，有点迷糊，嗯？这是哪儿啊，怎么黑洞洞的一点不像自己的家？
不对，哪里来的鼾声……好像就在身边？
她适应了一下黑暗的环境，这才看清楚原来打鼾的是身边的男人……也不对，她怎么会和男人睡在一起？
“嗞！”
她略一动身体，就传来一股撕扯般的疼痛。“啊……”
她低头一看自己……什么都明白了，她顾不得身体的疼痛，赶紧把衣服给穿好，站稳了，才强忍着疼痛想一把揪起床上酣睡如猪的男人暴打一顿，可是她打的过吗么？
她想骂他一通，禽兽不如的家伙……可是有用么？
她一下绝望了，抱着消瘦羸弱的双肩，跪坐在地上无声的哭了起来。
她好悔，她好恨，这才知道她被亲奶和大伯一家给骗了，被诸葛明一家给骗了，更被诸葛明这个禽兽给毁了。
哭够了，她想到什么，赶紧站了起来，不行，她不能在这里哭，哭死能起什么作用，她得赶紧逃，逃出这个吃人的魔窟。如果这个男人醒来，她连逃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站起来往门口走去，突然发现床头小桌上放着一沓崭新的钞票。
啊，这么多钱！
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过这么多的钱。
不是她见钱眼开，而是她忽然想到，如果走出这个家门，她能去哪里。回家？当然要回家。可是家在哪里，怎么回去……
她只知道省城距离马家庄有好远的路，听说有二百来里呢。自己身上没有一分钱，就是走出这个家门，可是回家的路在哪里？她怎么回去？
她站住了，或者说被那叠钱给吸引住了。
有了这些钱，她就可以搭上回家的火车，还是汽车，总之就可以回家了。
可是，这毕竟不是自己的钱，虽然她很穷，可她从来没有动过偷这个念头。
她甚至不知道十块钱和一百块、一千块钱的区别，因为她见过最大的票子是五块钱，但是目测这些钱不会少了，起码有个几百上千的。
她对着这些钱挪不开眼睛。
只要拿到这些钱，回家的路才会向她打开，她才可以顺利从这个魔窟里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