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侮辱
浣溪沙
谁念西风独自凉，
萧萧黄叶闭疏窗，
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
赌书消得泼茶香，
当时只道是寻常。
随着陆阳的声音消散，会场那凝固的气氛才慢慢融化。
临溪老先生，竟然从评委席上下来，快步走到沈灵甫面前拿起那首词，反复观看，连说三个好字后，走到台上道：“好一句，当时只道是寻常。”
这一举动惊呆了
六桃老先生也凑上前去，拿起词，道：“西风、黄叶、沉思往，短短数十字，竟然能做到情景叠加得这般柔和，一层接一层，虽只是寻常之事，但却写尽哀伤，好一个痴情种”
说完之后，又将眼神放到韩若瑾身上，轻叹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此词一出，我今后作词，怕是要避开浣溪沙咯。”
这话说得随意，可却令在场的众人惊得说不出话来，就连跟李德浩关系好的大儒，也忍不住走过来端详这首词。
六桃老先生虽然不是本朝第一大儒，但也是和临溪老先生一个时期的人物，又有着小词圣之称，在士林之间的影响力，不见得低过临溪老先生多少。
他这话固然有谦虚之意，却也饱含了浓浓地提挈后辈词人之情。
当今世上，又有几人能够写出让小词圣都愿意让出一个词牌名的词呢？再联想到沈灵甫如今也才弱冠之年。
这个文名，不知比那所谓的不记名弟子要强多少倍。
正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大红花轿人人抬，原本这首词若是只有七分出彩之处，经过大家的吹捧，此时这首词怕是已经被抬到了十分的高处，并且得了魁。
词写得越成功，越煽情，那反观身为词中女主的韩若瑾，便越会无地自容。
不过，词作毕竟是依托荀玉成的名所作，那这样一来，大家也不好现场指指点点，不过明里暗里的嘲讽之语不绝于耳。
而这些声音，即便是李参政亲自来了，都没办法去阻拦，更别说李德浩只是参政之子，他又哪里有力压众人的魄力
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嘲讽，一开始韩若瑾还能假装没有听见，可人到底不是木块，有着七情六欲，而她自然也做不到宠辱不惊。
以至于到后来，她直接发疯似得逃离现场，哪里还有什么贵气可言。
“遍观各位学子我宣布此次词会魁首为武昌府荀玉成，二甲汉阳府沈灵甫，三甲武昌府李德”
“我不服！”
李德浩猛地一拍桌子，打断临溪老先生讲话，他怒道：“他沈灵甫一首词都没有写，凭什么居于二甲，难道就凭他卖弄情怀吗？！”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沈灵甫词作的功底，可到底是借了荀玉成的名，不能给魁首，多少给个二甲也算是实至名归，但这样一来，如果李德浩装作不知道，硬是要挑刺，那这个二甲名声，就没那么容易给沈灵甫了。
不过他竟然敢打断临溪老先生的讲话，这在众人看来，不仅是极为不礼貌，而且还是蔑视老先生的一种行为。
“李公子，有无资格，临溪老前辈自然有公断，你岂可擅自打断老前辈讲话？”
“李德浩，别以为家里有点关系就目无尊长，这可是临溪老先生，有你说话的份吗？”
“人没本事就算了，嫉妒心还这么重，真是丢脸啊！”
“”
就在大家还在责备或腹诽李德浩不厚道之时，沈灵甫却站起身来朝评委席施了一礼。
众人见此也都稍稍安静了一些，沈灵甫又对大家行了一礼，而后对着临溪老先生，道：“多谢临溪前辈抬举，我不过是沾了汝贞兄的光，得此殊荣实在有愧，如今有我大明词圣在场，晚辈心下紧张，脑海一片空白，也写不出什么词来，辜负了前辈的好意，还请见谅。”
李德浩不管怎么闹腾，都是湖广右参政之子，前面想置沈灵甫于死地，他还击一下，可以说是自保。
可要是因为李德浩的几句牢骚话，就让他下不来台，那按照不成文的人情世故来说，就成了挑衅参政的权威。
现今无权无势的沈灵甫，自然不想把李德浩得罪太死，过刚易折的道理，他自然懂得，不过这也只是短暂的退让罢了，待日后掌握了权势，今日之仇，绝对会加倍奉还。
李德浩就算再傻也听出了沈灵甫退让之意，不过他向来嚣张惯了，刚刚吃了一瘪，早就忍着一肚子气，没处发作，见此，又讽刺道：“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就好，一个没人要的孤儿，能有人喂口饭吃就不错了，还想着扬什么名，作什么文章？就该懂得一些”
“放肆！”
临溪老先生猛地拍着桌子，低喝了声，吓得李德浩瞬间说不出话来，连站在临溪老先生旁边的地方大儒们都抖了几下。
“孤儿又如何？老夫自小孤苦伶仃，幸得先师垂怜教我文章，故而我虽愚笨但也能够粗略通晓大义，又蒙陛下不弃，前半生得以到真龙旁边，以备咨询，如今垂垂老矣，不堪重用，却也在为传播圣人之学做出力所能及之事，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临溪老先生看来是真的发火了，这一番话不可谓不重，别说李德浩，就连在场的不少大儒都连忙躬身道歉，有的替李德浩说一些求情之类的话，有些则是责怪自己招待不周之类云云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就算是李德浩得了词会魁首，怕也无济于事，甚至今后想要走仕途也是千难万难，除非得到了临溪老先生的谅解，否则谁敢点你为举人，谁又敢让你成为进士。
就连当今吏部都是在临溪老先生弟子的手中把握着，别人会怕你湖广右参政，难道京城正二品大员还会怕吗？
在这人情至上的社会，哪个读书人愿意得罪桃李满天下的临溪老先生
事已至此
就在众人都以为本次词会
将在众人对李德浩的口诛笔伐中结束时
沈灵甫又再次站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