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九九八十一
钱康的无名指上多了枚素戒。
“可是男人和男人怎么结婚？”小红啃着钱康带回来的土特产——烧鸡，不解地问。
“他说去美国结婚。”钱康语气听起来冷冷淡淡的，但是嘴角眼底全是藏不住的笑意。
“有必要吗？”小红破天荒地泼了冷水。
“是他非要……”钱康有些别扭。
小红琢磨着，这婚要是结了，钱哥当大明星的路，估计是堵得死死的了。
“我不是反对啊，”小红表明立场，“我当然支持你了。就是，你真的不想当明星了吗？”
钱康回道：“我一个三十多岁的人，本来也没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这不是幻想！”
“这也不是什么可能性大的事情。”
“j姐这次的项目资源很好，公司下了大力气要捧新人，娱乐圈就是这样的，只要有钱的大老板肯捧你，你就一定能火！”
钱康插科打诨：“现在是有钱的大老板要娶我。”
“钱哥，我没跟你开玩笑！”
钱康认真地回道：“小红，我确实对你说的项目很感兴趣。我想当个歌手，想站在舞台上唱歌，要是因为唱得好被人喜欢能赚着钱，那我自然高兴。但是你要我伪装成一个假人，站在上面假装出一副不是我的样子，那我做不到。”
“你就当为了钱嘛！当了大明星一年几千万，装一装又怎么样？谁不都是在装！”
“你从以前就认识我，我在舞台上和舞台下都是一个人，我没有装过。”
小红放下了手里的鸡肉，表情有些拧巴：“那你说自己叫钱康，这不算是装吗？”
钱康对小红总是异常包容的：“名字是假的，可是人是真的。我从来没有伪装成另一个人，我是同性恋，我是个脾气不好嘴巴坏的刺儿头，我没假装自己不是。卫子良也好，钱康也好，他们都是一个人，只不过是两个名字罢了。”
“钱哥你可想好了，为了周世放弃大好前程到底值不值！”
钱康摇头：“我没为他放弃什么，那些所谓的成功本来就都是泡影，就算没有他，我也不会假装成别人站在舞台上去招摇撞骗。”
“你就是一根筋！诶哟，气死我了。”小红劝不过，又拿起了鸡腿恶狠狠地啃了一口。
“我结婚是好事，你不祝福我，怎么还生气了？”
“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对他那么好。”小红撅着嘴回。
钱康否认：“我对他可一点儿都不好。”
“胡说！”小红反驳，“以前就是，他出了车祸你怕他喝酒就帮他顶包，你一个驾照都没有的人，怎么也不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抓进去呢？”
小红说起了往事，钱康都忘了的八百年前的往事。
经她这么一提醒，自己倒是忍不住笑了。是啊，早在那么早的时候，自己的心就已经做好了决定，在自己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心里生根发芽了。
“我当时就搞不懂你，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可你看男人的眼光怎么这么烂？一个不肯承认自己是同性恋，一个就是只偏执的疯狗，钱哥你干嘛非要在这两个人中间选呢？你这么好，你明明值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最好的感情，可你偏偏选了这么两个……”小红一脸怒其不争。
“那你说，谁是最好的人，什么是最好的感情？”
“我不知道，可是我是看过电影的，好的感情，就是那个人会无条件爱你，无条件保护你，专专心心永远只爱你一个。”
钱康问道：“谁不想要这样的感情？可这世间哪有这样的感情？”
“电影里头都是。”小红答。
“你也说是电影里的。电影里的人说什么做什么，那都是导演和编剧帮他们想出来的，专门往你心口里说的词儿。现实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最好的人，也没有什么最好的感情。人无完人，感情也肯定都得缝缝补补。所以呢，我就去追求我爱的人，去和他努力经营感情，等我老了再回头看，他就是我最好的那个人，我们的感情就是最好的感情。小红，天上不掉馅饼，世间也没有现成的好事，我不奢求那些，我自己问心无愧最重要。”
小红仍旧撇着嘴：“我都不知道周世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好事，这辈子才能遇到你。”
钱康笑答：“也可能是我上辈子做了太多的坏事。”
去美国的机票定在了四月初，周世最近的工作异常忙碌，要在各种项目中周旋徘徊，他逼着秘书算来挪去，才在四月初挤了一个礼拜。
“我真要穿成这样吗？”钱康看着身上的燕尾服，觉得实在太过夸张。
“嗯，dresscode。”周世帮他打着领结，一脸满意。
“狗屁，你们说什么规矩就是什么规矩？还上纲上线的。”
周世的手指轻轻地拂过他的脸颊：“就当是为了我，我恨不能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了。”
钱康抬手指了指自己的戒指：“你不是套都给我套上了吗？”
周世：“你穿着这样的衣服，说话小心点，要是再说这种擦边的词，我怕我克制不住自己。”
钱康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想骂两句，但是脸颊转红，嘴倒变得不那么灵巧了。
“今天是我公司的庆功宴，最近行情不好，难得有好消息，你就配合我一次吧。”周世也怕他炸毛，惹完之后又赶紧拿话顺着他说。
钱康果然老实配合地整理起了衣服。
宴会在一家高档的五星酒店内，富丽堂皇的装修搭配着西装革履的客人，钱康打一进去就开始浑身不得劲。
“秋歌和纪修什么时候到？”
“他们不来。”
“为什么？”钱康有些遗憾，还想看看妹妹穿着晚礼服的样子呢。
“纪修不参加这种场合，他嫌麻烦。”
钱康还想再问，旁边已经有人凑了过来和周世聊公事。
这是他的工作场合，钱康在旁边当了二十分钟的花瓶，一句话也插不上，最后干脆去外面讨个清净。
“钱康？”
“你怎么在这儿？”钱康头一回看见这样的梁岸，一身乌漆嘛黑，大晚上还戴着墨镜，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的工作性质。
“我老板……”
钱康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那你继续工作吧。”钱康摆了摆手。
当下和梁岸的关系有些尴尬，嘴上虽然说过去的事情过去了，可他这个“救命恩人”突然变成了“皇军走狗”，自己还是有些不适应。
“我下班了。”梁岸还是不知道变通。
“挺……早啊？”钱康不知道怎么接话。
梁岸直接坐到了他旁边：“我得跟你说对不起。”
“呃……”钱康心道，你确实应该。
“我当年背着你去找了孟总，是我做得不对。”
“你干嘛不去找周世呢？为什么要选孟舸？”虽然是后话，但他要非得选一个人的话，怎么看也是他的老东家周世更合适，也更合适自己。
“他……不是对你没有那个意思么……”梁岸直白地回道。
钱康的嘴角抽了抽：“行吧。”
“孟总当年给了我五十万。”梁岸坦白交代道：“所以我不回你消息，不是因为怕你还钱，是怕你找我要钱。”
钱康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好：“你还……发我的绝症财了？”他左右都觉得梁岸不像是这样的人。
梁岸的脸上挂着羞愧难当，但是又强撑着要解释：“我女朋友……我想和她结婚。”
“所以呢？”
“我问了医院，十万块钱也足够你撑到……呃，去世。”梁岸说道：“所以我就，拿那个钱买房结婚去了。”
“你……”钱康被气笑了：“挺有本事的。”
“我收到你的短信，以为是你家里人发的，也想过你可能活下来了，又害怕被你发现，所以才一直屏蔽你。”
钱康：“行吧。你……算了，过去了，不重要了。”
“周总找到我公司，我就有些慌了。然后像是算好了一样，周总前脚才走，我就接到了孟总的电话。那个小男孩的故事，是孟总让我告诉周总的。”梁岸说道，“他早就知道我没把钱全给你，让我用这个故事当饵，挑拨你们分手。”
“你干嘛这么听他话？”钱康不解。
“他现在……是我的新老板。”梁岸仍旧诚实。
“你倒是诚实。”
“对不起，我做了很多错事。”梁岸说道：“我去十七号见你，是想跟你说实话的，但是，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真的对不起，我……利用了你。”
钱康突然话锋一转：“梁岸，你和你老婆幸福吗？”
梁岸点头：“她怀孕了，我们马上要有第二个宝宝了。”
“恭喜你啊。”
“谢谢。”梁岸说道：“你要是不能原谅我，其实……”
“无所谓了。”钱康说道。
梁岸有些意外。
“不像我是不是？”钱康问道：“我这么锱铢必较的人，你这么坑我，按理来说我不能随便就饶了你对不对？”
梁岸点头，他预想过钱康知道真相后对自己深恶痛绝的样子，也做好了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心理准备。
“你现在把真相都告诉我了，我也原谅你了，你可以过了自己良心这个坎儿了。”
梁岸：“你要不还是骂我吧，你这样……我不太习惯。”
钱康：“我马上要结婚了，就当你是我九九八十一难里，取回经过河遇到的那只老王八吧。我放下了，都过去了，你也放下吧。”
他嘴上虽是不饶人，但内心确实柔软了许多。
梁岸看着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我一个受害者都翻篇儿了，你还过不去啊？”钱康问。
“我不是那只老王八。”梁岸梗着脖子回道。
钱康一脸黑线，搁以前自己骂得可要比这三个字难听得多，这人怎么还得寸进尺上了。
梁岸攥了攥拳头，扯掉了耳朵上别着的耳机，小声说道：“你的九九八十一难，还没到头呢。”
钱康愣住了。
“孟总手上，有能毁掉你们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