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别告诉别人
十七号酒吧又来了个新主唱，钱康也不知道这位君君是吴恒找来替代自己的，还是孟舸找来让吴恒替代自己的。
“你想去唱就去，但是有时候我想带你去玩儿嘛，有个备用歌手，十七号那边也方便。”孟舸解释道。
孟舸的玩儿，大都是换汤不换药的喝酒吃饭，酒场上有不知情的人聊起了周世。孟舸看着钱康的表情，明显地发现，他的眼神变了。
“周世应该不会回北京了，成都那边的项目油水很大，也比北京好操作，他这个人，哪有钱往哪钻。”
“什么项目啊，去一起凑个热闹啊！”
孟舸小声附耳问道：“你很关心周世吗？”
钱康摇头。敷衍地摇头。
“你至少可以演得更真一点。”孟舸的眼底带着愠意。
晚上回到公寓，钱康知道孟舸的气还没有消，便讨好地去倒了杯水，给他递了过去：“醒醒酒。”
孟舸一把将他搂在了怀里：“我想要别的醒酒方法。”
钱康推了推他：“你别闹，你喝醉了。”
孟舸：“你老用这个说法拒绝我，也不学点儿新鲜的。”
钱康：“……”
“他不会回来了。”孟舸突然说道：“你也听他们说了，他不会回北京了，他心里压根儿就没有你，你在给谁守身如玉呢？”
钱康被他的讽刺扎着心窝。“我没有。”
孟舸解开了衬衫扣子：“我才是你男朋友不是么？”
钱康没有回道。
“过来。”孟舸带着命令的口气叫他。
钱康仍旧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你不是想接你妹妹来北京上学吗？”孟舸突然开口道：“听说要交择校费？”
钱康：“你打算花钱买我？”
孟舸：“你父母家旁边那个高中，你没去问问？”
钱康：“你打错算盘了，那个学校有钱也进不去。”
孟舸：“我和校长认识，有我就能进去。”
钱康听懂了他的暗示。
“我可以帮我男朋友任何的忙，你是我的男朋友，对吧？”孟舸确认道。
“对。”当然对了，他每天用男朋友这个头衔向一百八十个人介绍着自己。
“我真正的男朋友？”孟舸又说了一遍。
钱康点头道：“对。”他走上前，将孟舸解到一半的衬衫扣子继续向下解，褪掉他的衬衫，又伸手去够他的皮带扣。
孟舸突然拉住了他的手：“钱康，你不做这些，我照样会帮你。”
钱康不明白他这一进一退的含义：“你到底什么意思？”
孟舸有些颓废地推开他，坐到了沙发里：“我什么意思？我能有什么意思，我爱你，可是你呢？你人在我这，心不在我这儿，我想要你的人，也想要你的心，有时候想疯了心了，就走歪门邪道，想让你变成我的。”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可是我又太爱你了，不舍得你做违心的事。你不用这样，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刚才是我……，你就当我没说过那些话吧。你妹妹的事交给我。”
钱康坐到了他旁边，继续解他的皮带。
“什么意思？”这回换孟舸意外。
钱康：“我是你的男朋友，不是吗？”他可以强调了那个“你”字，像是在说服孟舸，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十七号酒吧后台，小鹿旁敲侧击地提醒：“君君看孟舸的眼神不太单纯，你可别到手的鸭子让别人叼走了。”
钱康笑答：“这也不是我说了算的。”
钱康知道，老早就知道，孟舸这份深情的终点在哪里。
孟舸的爱，从他得到你的那天，你就会慢慢失去他。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预期，但是当自己软下心来去接受他，试图回馈他给予的感情时，亲眼目睹这份深情一天天变淡，一点点变少，还是让人忍不住唏嘘。
自古深情留不住。
“是君君自己要跟过来的，我压根没叫他，下次要是你不舒服，那我也不去了，你不许误会！”孟舸解释道。
钱康点头。
“君君是跟陈星一块儿来的。我压根不知道他也在。”
钱康笑而不答。
“谁知道他会发那种朋友圈啊？我喝多了压根不记得这回事，我不是故意搂他的。”
钱康心道，这个照片难道不是他故意让我看的么？但他仍旧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一点也不生气。
再后来，他开开门，看到了衣衫不整的孟舸和君君躺在床上。
“我……”孟舸解释的话还没说出口。
钱康从口袋里拿了枚避孕套：“注意安全。”
他转身离去，还贴心地帮他们关好门，却只听到里面各种摔砸的声音。
钱康脑子里有一阵眩晕。
这眩晕感跟着他一直到傍晚，舞台上的麦架才放好，钱康整个人便晕了过去。时间还早，十七号酒吧里只有一个服务员和贝斯手小梁，小梁当机立断叫了救护车。
病房里，钱康醒来看着眼前这个少言寡语的男人，涩声道：“给我点儿水。”
小梁急忙递了过去。
“你都知道了？”钱康问道。
小梁：“嗯。”
钱康指了指自己的外套，叫小梁帮他递过来，然后从里面的缝着的内兜里，掏出了一沓钱。
“这是一千，”钱康数了数，“明天我再去给你取四千，一共五千块钱。”
小梁不解。
“你别把这件告诉别人。”钱康解释道。
小梁看着他，表情有些犹豫。
“太少了是吧？”钱康有些自嘲地说。
小梁摇头，示意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你一个月工资多少啊？”钱康问道。
小梁：“吴经理给的都是一样的……”
“我是说，你本职工作一个月是多少？”钱康挑破了窗户纸。
小梁：“嗯？”
“你那贝斯弹得太差了，也不多练练。”钱康说道，“是周世让你来的吧？”
小梁眼里全是藏不住的意外：“你怎么猜到的？”
“十七号里的事情，他知道得那么清楚，还不是因为在这里有眼线。”钱康回道，“你原本是做保安的？”
小梁：“私人保镖。”
“哟，那估计这五千你就不太能看上眼了。”纵使喝了水，钱康的嘴唇仍是干干的，带着不健康的黑紫。
小梁：“你给我钱是……”
“要你别告诉周世。”钱康回答。
小梁犹豫着。
“我知道我不是你老板，也给不了你太多钱，我也没有那么多钱。但是关于我的事，你能不能别告诉他？”钱康问道。“他应该也没让你调查我吧？就让你看着我？”
小梁坦白道：“上回你住院，吴经理说是有人灌你酒，他就雇了我，让我在你旁边关照着，保护你安全。”
“上次我住院，他也知道？”钱康有些意外。
“是周总通知孟总去医院找你的。”小梁回道。
“那他自己怎么不来呢？”钱康的表情带着遗憾。
小梁没回答，他也回答不了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你的任务就是关照我，别让客人难为我，对吧？”钱康问道。
小梁点头。
“我明天会辞职的，你的任务就算是结束了，你也不用在十七号委屈着了，回去做你的高级保镖，可以吗？”钱康的语气带着恳求。
“我觉得……你应该让周总知道，或者让孟总知道也行。”小梁难得的多说了些。
钱康摇头。
“为什么？”
“我的人生，不是只有十七号酒吧这点儿破事，也不是只有周世和孟舸这两个男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更重要的人。”钱康的表情有些柔和：“我有一个妹妹，现在在读书，”他说这话时，表情得意极了：“我妈说她成绩很好，以后肯定会有大出息的。”
小梁安静地听着。
“我赚的钱大部分都用来做透析，买药，和还旧账给医院了。”钱康安静地说道，“北京的开销贵，我得多留一点给我妹妹备着，所以我给不了你太多钱，这五千，用来买我的秘密，你谁也别告诉，行吗？”
小梁：“那你以后怎么办？”
“我还是攒着有钱的，够活到我死的时候。”钱康答。
小梁有些着急：“你这个病我查过，不是一定死的，你这么年轻，可以移植……”
钱康：“你知道什么叫天要绝人吗？我爸妈跟我不匹配，我妹妹跟我也不匹配，我等了这么多年都没等到一个匹配的肾，你觉得明天，天上能突然掉下来一个匹配的人，还愿意捐肾给我，这种概率有多大？”
小梁不说话。
“老天爷要你死，你就该死。”钱康说道：“我已经赚了小半辈子的人生了，还奢求什么？”
小梁：“如果告诉周总或者孟总，他们……”
“他们只是有钱而已，他们是神仙吗？能变出来肾给我？”钱康问道：“他们也做不到。小梁，你收钱办事，周世给了你看着我的钱，我给了你保守秘密的钱，我是快死的人，你也不想我变成厉鬼跟着你吧？”
小梁脸色为难。
“你就当同情我，帮我这个忙吧，让我安安静静地走，我不想再和这帮人纠缠不清了，我想死得体面些。”
小梁最终点了头。
钱康从十七号酒吧辞职，面都没露，只让小梁给吴恒传了个口信。
吴恒惦记着改舞台做舞池有一段日子了，钱康这一走，倒是给他提供了方便。外面那些风言风语的说法越演愈烈，绘声绘色的，说钱康和孟舸分手了，他本来不太相信，但是钱康这么一走，八成是真的了。
十七号酒吧重新装修，改头换面，客人一波新人换旧人。
故事里的人留在了故事里，而故事外的十七号，仍旧灯红酒绿，声色犬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