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血腥八日
第七天睡的很晚,而且睡的很不踏实。
昨晚我和岳烬从地下室回来的时候,冷应龙还在圆桌大厅里等待韩璎出来。整栋建筑静悄悄的,仿佛那些墙壁都通通进入了梦乡。
或许是认为杀人事件已经告一段落,又或许只是单纯的身心俱惫。这一晚我睡得特别好,第二天醒来甚至有一种精神焕发神清气爽的感觉。
当我出门时,刚好遇到同时出门的程诗诗。我俩站在走廊楼梯的位置互问早安,程诗诗的状态看起来还是不太好,她说昨晚虽然没有做恶梦,但还是睡不踏实。还不如之前一晚和柳惜沫一起睡的好。
我想到昨晚确认柳惜沫死亡后没来得及通知大家,程诗诗还不知道这个事。就在我准备告诉她的时候,从楼下的东厅传来一声凌厉的尖叫。
我探头向下看,平英娜伸出手指向大厅的方向。
我大声对她说:“怎么了?”
平英娜抬头看向我,声音惊恐地说:“那边,吊着一个人。”
我扭头向西边看,但从我的位置看不到。我赶紧跑下楼,远远的看到从圆桌大厅通向西厅的走廊里,一个人被吊在西南方向建筑二层的护栏外,吊着的女人背对我们,从身上的黑裙子来看,应该是韩璎。
程诗诗害怕地大叫,惊动了那边刚出门的岳烬和宁葵。而他们在西侧的二层率先看到的却是另一处现场。
当我和平英娜穿过东厅走廊来到圆桌大厅时,方才看到红木圆桌的西侧,在五号和六号的座位后面,冷应龙倒在血泊之中,他身下的血量相当惊人,像是把那具宽旷身躯放空了一样。冷应龙双眼圆睁,似乎紧盯着吊在半空中的韩璎。
岳烬从二层尝试解开缢住韩璎脖颈的带子,黑色的衣带系的很紧,平英娜帮忙取来厨房的剪刀,我在下面尽力上举,忙活半天总算合力将韩璎放了下来。
活着的人已经没有几个了,我们叫出还在房间里的仇流与平天恒,七个人聚在一起面面相觑。
宁葵动手检查尸体时,程诗诗压根不敢过来,平英娜便陪着她坐在圆桌的另一头。我们四个男人并排站在一起,等待宁葵的结果。
我率先开口打破沉默:“昨晚都发生了什么,你们知道吗?”
平天恒轻轻摇头没有说话。
岳烬还没从可怕的现实中反应过来,只是随口回答道:“和你分开后就回房睡觉了。”
仇流似乎没什么反应,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我又追问了一句:“仇流,你知道什么吗?”
仇流侧目过来,用一种十分古怪的眼神看着我,就像是在责备我明知故问一样。随后他说:“不知道。”
宁葵的动作很快,结束后招呼我们来到圆桌的东侧,也就是远离尸体的另一边。
她说:“这俩就很常规的。男的死于出血过量,他身上中了至少二十刀,刀伤不算深,就是勉强伤到内脏的程度,没有致命伤。凶手应该是这方面的新手,而且力气不大,双方似乎有过缠斗,直到死者彻底死去力气倒下,凶手才停止攻击。女的死于机械性窒息,从伤口的状况看,推测是自杀,上吊后有轻微的挣扎迹象,应该是本能的生理反应。另外,她身体上有搏斗的痕迹,左臂几乎断裂。”
“这说明什么?”岳烬追问道。
仇流说:“说明是他们俩发生了搏斗,冷应龙打伤了韩璎,却被韩璎反杀,随后韩璎又自尽了,是这样意思吗?”
宁葵回应说:“不排除这种可能。”
“可现场没有刀,韩璎身上也是干净的。近距离搏斗的话,身上应该有血迹才对。”我提出自己的看法。
仇流摇头说:“那就不知道了。或许她带回房间了?”
岳烬说:“刀应该是厨房的吧,先找找看有没有缺少?”随后,他独自跑过四间厨房,并确定地告诉我们:“厨房的刀只少了一把,应该是昨天留在柳惜沫身边的那把。”
随后平英娜又说了一遍昨晚的事。平天恒这次并没有表现出愤怒之类的情绪,很冷静地听完,什么都没说。
程诗诗听到柳惜沫摔死时,直接哭了出来。
宁葵愤恨地说:“事情到底还有完没完了,咱们都会死在这对吗?”
没人回答她的问题,但每个人心中似乎都有了答案。
付勇亮直到现在还没出现,八天时间,最初的十六个人已经死亡过半。唯一还算好消息的是,在场剩下的似乎没有继续冲突的理由了。假如大家没有更多隐藏的话。
下一步该怎么办?我们七个人全都没了主意。如果策划者需要我们干什么的话,都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出现给些提示,实在说不过去。或许只能认为,策划者原本就是想要困死我们而已。或许真的没有太多理由。
宁葵率先提出,大家各自回房间吧,爱干什么干什么得了。一向冷静的她也开始有了自暴自弃的念头。
平天恒似乎有话对平英娜说,也不避讳其他人,与她一同返回了平英娜的九号房间。
程诗诗离开时对我说,如果有空的话,希望我能去陪陪她。我同意了。
仇流临走前,无意中说了一句:“这种无计可施的情况,我还只在梦里遇见过呢。真想见见这种神秘的策划者,能把这么多人逼到这个份上,我是服气了。”
没一会儿,圆桌大厅里就只剩下我和岳烬两个人了。
我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返回冷应龙和韩璎的尸体旁,在岳烬的帮助下重新进行了一次查看。得出的结论与宁葵基本相符,只是关于冷应龙身上的刀伤,岳烬发现在其中两处伤口附近有挤压的痕迹,这点宁葵没提。
“你相信仇流的假设吗?”岳烬问我:“就是韩璎杀了冷应龙,然后自杀的说法。”
我回答说:“不太信。虽然没什么依据,但我不觉得韩璎能干出这种事。”
“确实不太合理。”岳烬说:“你之前提出的韩璎身上没有血迹就是重大疑点。她的左臂几乎临近骨折的状态,这种情况下,换衣服、清洗身体就很困难了。还要把自己吊上去,发现尸体时,她脚下没有踢翻的脚踏物,说明她应该是将衣带套在脖子上之后从二层跳下来的,可她却还穿着高跟鞋,怕护栏很不方便啊。”
我有想到她是从二层跳下来勒死自己,但没注意到鞋子的问题。的确,如果决意要翻越这么高的护栏自杀,规规矩矩地穿好鞋子实在没必要。但这些都不能算是证据,甚至连疑点都算不上,仅从尸体的状态,我们无法判断她生前到底能不能做到这些事。
“对了,岳烬。”我想到了另一件事:“你有做过什么让你印象深刻的梦吗?”
“啊?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就是偶然想到的。梦的时间可能不远,或许就在今年之内。有吗?”
“还真有。”岳烬基本没怎么思考,便脱口而出道:“在六月份,做过一个奇怪的梦。”
“和我说说。”
“梦里我想是在找什么东西,一开始是在海边,海里有亮光,我就往亮光游。快到了的时候突然变成了写字楼里,也不知道上面有什么,我就在向上爬楼梯。打开天台的门之后就变成了野外,芦苇地之类的地方。反正就这样,一晚上都在各种场景中变换,但就是到达不了最后的地点。”
“还挺相似。”随后,我向他讲述了我之前的那个梦,就是在六月底于津海港经历枪击的前一天晚上,做的那个各种场景,最后通通定格的梦。
“程诗诗也做过类似的梦,她梦到的是不断经历面前的物品或者场景被撕成两半。刚刚仇流临走前说的那句,无计可施的情况还只在梦里遇见过。”我缓缓讲出心中的设想:“或许这就是咱们的共同点。”
“什么?你是说,咱们都做过类似的梦?”
“对。”
“怎么可能,那也太巧了吧。做过类似梦的十六个人,相互之间或多或少有些关系?”岳烬质疑道。
“说不定不是16个呢,和这里相同的空间,说不定不止一个,可能有十个百个。做过类似梦的人或许有几百上千个,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咱们16个人会有关系了。策划者可能就是借此给咱们分的组。”
“你这,未免有些太跳脱了。有点异想天开的意思了。”
“谁知道呢。”我摊开手,继续说:“今天就这样吧,我要回去继续睡觉了。起来的时候还觉得状态不错,现在就累的不行了。哦,对了,还有个事我要告诉你。”
分别前,我将从仇流那听说的关于石倩颖的背景告诉了岳烬。留下他一个人在大厅里若有所思,我从厨房拿了罐装咖啡和即食食品回了房间。
浅睡过后,我去隔壁找程诗诗聊了一阵子。期间仔细询问了她做那个印象深刻的梦的时间,令人惊异的是,她确定的说是在今年的六月初。与我和岳烬相同,都是六月。
我俩聊到实在饿得不行时才决定出门。可程诗诗犹豫再三还是不想踏出房间,便决定由我去帮她带些食物回来。
出门后,我没有直接往楼下走,而是向反方向绕到了付勇亮的房间,前天晚上柳惜沫放在他门口的牛肉汤还在那,只是凉了。
下楼前,我从二层往圆桌大厅看了看,大厅里没人,两具尸体还在那没有动。
下楼时,刚好遇到从东北侧下来的平天恒。如今这边四个房间的主人已经死了三个,就只剩下九号房间的平英娜还在,看来平天恒从早上与平英娜一同离开大厅后,就一直在她的房间里直到此时才离开。
看来他们俩的关系颇有进展啊,一开始平英娜还说和他不熟,只是见过几次面的亲戚,经历了这些天,应该变化很大。当意识到这些时,我猛然生出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念头来。
他看到我,有些不情不愿地打了招呼。我靠近过去,和他并肩走在一起。
我问他:“你堂姐还好吗?”
平天恒冷冷地回答:“嗯。”
“你们的计划,执行的很顺利啊。”我装作漫不经心的随口说道。
平天恒蓦地停住脚步,冷着脸低声质问道:“程绎,你什么意思?”
他的状态不像在假装,难道是我猜错了?
我试探着说:“付勇亮和柳惜沫,两个一直在伤害你堂姐的人,现在一个失踪不见一个摔得不成人形,和你没有关系吗?”
平天恒一副受到侮蔑即将爆发的样子,让我确定自己大概是想多了。可我此前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呢?仔细思考很容易想到,付勇亮失踪的那天晚上,柳惜沫在很晚的时候出现在我房间的门外,后来在程诗诗的劝慰下,两个人一起睡在了十六号房间。
那么,假如当时程诗诗没在我的房间,柳惜沫会怎么样?劝慰几句后就乖乖回去了吗?还是会拉着我去地下室寻找付勇亮?亦或者是,试图留在我的房间里?
由此让我设想出另一种假设,或许不是柳惜沫要杀平英娜,恰恰相反,是平英娜推柳惜沫摔死灭口。在那条漆黑的楼梯里,准备菜刀根本就是多余的,想杀人直接推下去就好了。平英娜是亲自走过那条楼梯的,而且来回走了许多次,但柳惜沫并没有。
平天恒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并没有爆发出来,反而迅速冷静了。他急匆匆地拉着我进了厨房,冷着脸对我说:“你知道什么?告诉我。”
我原以为平天恒有参与其中与平英娜合作,就是他亲自动手杀死了付勇亮也说不定,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我先表示自己没有恶意,随后讲出自己的猜测。要给那天晚上柳惜沫的行为加上一个合理的解释,我猜付勇亮的尸体并不在他自己的房间,而是在柳惜沫的房间。或许是柳惜沫动的手,或许是她放其他人进去动的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因此她当晚没地方睡觉,才会想到来隔壁找我。当时那种情况下,柳惜沫不可能去找平天恒或者平英娜,也没理由去找其他人,来找我是唯一的选择。
平天恒听的很认真,低垂着眼角思索着。我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那我认为他的确没有参与。可随后他却说:“程绎,你的猜测有告诉过别人吗?”
我坦率地说:“没有。刚刚见到你时我才突然想到的。”
“那,看在咱俩同为老板服务的份上,这件事能不能到此为止。”平天恒的语气不像是恳求,也不像是威胁。硬要说的话,更像是在谈判。
我猜,他一定也察觉到平英娜做了什么,虽然不知道平英娜和柳惜沫这对“情敌”是怎么联合到一起的,但如我这般推测似乎最为合理。而我进行推理的主要依据是已经被灭口的柳惜沫死前的行为,另一个在场的程诗诗并不具备形成推理的情报量,其他人更是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平天恒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只要和我谈成交易。就能基本确保堂姐的秘密不被泄漏出去。
我问道:“那,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知道策划者是谁吗?或者策划者的目的是什么?”
平天恒干脆利落地说:“不知道。”
“那么,算你欠我个人情。假如你我都能从这里脱身,将来我有需要的时候,你得无条件帮我一次。”反正把我的推理说出去也没有益处,平英娜不认的话,我也没有证据证明我的推理,倒不如借此卖平天恒一个人情。
平天恒点了点头,答应前加上一句:“如果情况允许,没问题。但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如果是你自己犯傻,想要拖我下水,我可不干。”
“好的,没问题。那就这样说定了。”我觉得这波怎么看都不亏。
平天恒准备离开前,我把他叫住,问道:“还有个问题,纯闲聊哈。今年的六月份你有做过让你印象深刻的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