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流颖往事
游戏到了第三局，这次竟然胶合了起来，三个人连续出现了四把平局，最后的结果停留在我和韩璎一同胜过了仇流。
“不是觉得赢了会吃亏嘛，怎么还赢我。”仇流对韩璎说。
“我运气好呗。就算不知道问什么，这口酒是赢来的，就很好喝。”说着，韩璎一口气喝完了一整杯。“哈哈哈，赢来的酒，这样想喝着痛快多了。”
“妹妹，你这是把哥哥往死里玩啊。”仇流装出苦着脸的样子说。
韩璎的醉意越来越明显，这会儿她已经全无顾忌地张开双腿坐着了，双手在胸前不停的胡乱挥动，嘴里时不时发出咯咯咯的笑声或者没有意义的呻吟。
我看她已经无法正常思考了，这种情况还真是越赢越亏，这一大杯喝下去，然后问些无聊的问题再被仇流胡乱应付过去。用不了几轮她就该趴下了。不过她的酒量确实厉害，我感觉她比我多喝了一倍不止。
韩璎没理仇流，而是对我说道：“程哥先问吧。我得再想想。”她的嗓音也在不自觉地提高。
仇流面带笑容看着我，一副看穿了我的架势。
我喝了一大口，半杯左右的量。然后问道：“那就跟我说说吧，你和石倩颖的关系。”
仇流露出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烦人笑容，对我说道：“这就等不及了？不是说了明天告诉你嘛。”
鬼知道你会不会对我说实话，现在问出来，再不济还能让你多喝点。我下定决心一旦发现他的讲述里有漏洞，就马上拆穿他。
“石倩颖？是谁来着。”韩璎很努力的想了想，才恍然道：“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是那个喜欢大吼大叫的女人是吧？额，她不是死了吗？哇，仇老师和那女人有关系？”她说着说着突然激动了起来。
“喜欢大吼大叫。哼哼，是呢，璎妹妹说的对呀。”仇流将酒杯拿在手里缓缓晃动，似乎是在考虑要继续说还是直接喝下去。
仇流的犹豫在我的预料之中，倒是带给韩璎极大的兴趣。
“这得从何说起呢。”仇流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然后把酒杯放到身前，开始说道：“我是在八年前认识她的，那时她还在读大学，姑且算是一种身份伪装，她们那种人需要一些正式的经历来填充履历。我当时在晴海大学附近住，与学生们合租会比较便宜，就是每天工作必须要早起。那时我还没进东海船舶总部，是在旗下的一个零件厂打工，做质量监督员，名头是品控经理，其实手底下就管一个工人。”
“我第一次遇到她是在大学附近的小巷里，她当时在调查一个大学实验室的信息失窃事件。后来我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是某个国际组织的特工。”
我用力皱着眉，仇流的说法完全超越了我的想象。这种展开，就算他是在编故事我也没办法反驳了。韩璎倒无所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当听到石倩颖是特工时，瞪大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好奇。
仇流神色如常，接着讲道：“那次本来不是什么困难的任务，当时她也就算是个新人，只不过刚好是她被安排上的大学里突发状况，就让她着手调查了。因为上级不重视，没有给她足够的装备和后援，而对手的背后却是当时晴海市一家规模不小的科技公司。按说科技公司盗用大学实验室研究成果这种事，通常不会惊动有关机构，可那项研究偏偏涉及高端武器研发，大学里的研究员压根没把那项技术往武器上想。但那家公司是怎么想的就不好说了。前往调查的石倩颖刚好撞进了交易现场，差点被科技公司雇佣的私人保镖抓住，后来负伤跑掉了。”
从开始讲述，仇流便陷入了回忆的状态，或许是在组织语言，也可能是在追寻藏于深处的记忆，他的讲述缓慢又动情。吸引我和韩璎聚精会神的听下去。
“我遇到她纯属偶然。那段时间，我也在私底下搞了些业余活动。别看当时我供职的只是家零部件公司，生产的都是标准级的军工产品。有些设计在业界都是数一数二的，产品明面上供应给做海上勘探之类业务的船厂。不过海运这一行嘛，比如跨洋走私，有能力提供配额以上能源品和珍稀原材的走私者，放在今天也是暴利的买卖。”
“那天我就刚好完成了一次零件图纸的交易，也在同一片区域活动。正好撞见了被追捕的石倩颖。我下意识把追捕她的私人保镖当成了警察，还以为是同行，就出手救下了她。追她那些家伙对周边环境不熟，三两下就被我甩掉了。石倩颖受伤失血过多，我不知道她的身份，不能贸然送她去医院，干脆就把她带回了自己家。前面我也说了，我是和几个学生一起合租的，突然带了个受伤的女人回去很麻烦，就和她商量谎称是我女朋友，糊弄过去了。”
“其实那会儿我送她去医院一点问题都没有，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脑袋就不灵光了。又不是枪伤，就说遇到劫匪不难糊弄过去。再说她其实是在编人员，进医院可以享受特殊待遇那种。反而是被我耽误了，差点害她伤口感染，在小出租屋里呆了将近两个月才恢复正常。”
韩璎就好像看到了英雄救美故事里的英雄一样，看仇流的眼神都带着光。
“那你们两个就在一起同居了两个月？”她迫不及待地问，好像这才是她关注的重点。
“嗯，是。后来她回了学校，直到毕业我俩断断续续交往了不到两年，她毕业之后就断了联系。这中间我帮她出了两次任务，其实就是帮她开车，把风之类的。她们那个组织特别推崇单独行动，外勤人员几乎都是独立的，尽可能避免出现不必要的联系，给日后谍报工作造成隐患。那段时间里，她也帮了我一个大忙。与其说我们是情侣，其实更像是拍档，虽然有发生关系，但我们之间并不算太亲密。”
韩璎似乎有些失望，没有听到她臆想的罗曼蒂克情节。
“其实我不想对你说这些的，”仇流认真地对我说：“不过已经说到这了，就干脆都告诉你好了。反正只要你愿意就能查得到。”
他的转折勾起了我的兴趣。
“当时东海船舶正处在转型期，管理层砍掉了业务流中大部分军品项目，通通转移出去打包成了一家独立的军备公司。我所在的零部件公司没能挤进那个序列，一夜之间失去了将近七层的业务，眼看就要面临裁员关厂了。通常这种情况，在关厂之后只有少部分公司高层有机会被招回总部，下属人员就要打乱编制，能安排进其他工厂的就安排，安排不了的就给笔钱裁掉。我的名头就是个品控，这份工作其实属于专业性很强的类别，我们的产品生产都被撤销了，除了少量一线工人和销售人员外，品控这种被留下的可能性很低。于是我就赶在总部下指令之前，将我干过的那些不干净的事栽赃给当时的领导，本来我是奔着孤注一掷去的，没想到那家伙自己也不干净，挪用了不少公款，顺势就被扭送公安机关了。借着这个事，公司的管理层怕被连累纷纷辞职，再用上些小手段，我幸运地进入了招回总部的人员名单。”
尽管他说的轻描淡写，可当时的情况一定很不乐观。仇流现在是整个东海船舶集团公司的执行董事，东海船舶名义上大股东是国营机构，这个层面上他是公司的三把手。但事实上在他之上的两人都是不管事的摆设，仇流才是老板钦定的第一负责人。
八年时间，从一个即将裁撤的子公司的技术人员一路做到如今的地位，要是把他的奋斗历程好好美化一下，用作心灵鸡汤的素材一点都不牵强。
仇流冲我笑了笑，他大概知道我在想什么。与他相比，我实在有些过于幸运了。
“我再次见到石倩颖时，已经过了差不多三年，她作为新人入职了东海船舶，我那时算是公司的中层吧。你也知道，咱们老板对下属产业并不上心，可那时公司里正在搞的一项危险研究触动了另外一层利益。石倩颖就是被派来调查那个试验项目的，三年不见，她已经成了干练的职业特工，即便我知道她另有目的都没办法抓到证据。不过她毕竟是新人，就算再厉害，等有机会接触到那个试验项目，恐怕也得好一阵子了。我察觉到这里有机会，便主动和她取得了联系，以我的身份虽然也接触不到，但比她更有优势。反正其中掺杂了很多机缘巧合，我帮她搞到了关键性的证据，稍微动了点手段，成功搞掉了总部一大半管理层。其实那就是一个核动力潜艇的试验，项目初衷是利用核动力的强续航做深海调查。因为涉及到核设备的操纵性改善，原理上就可以将这种潜艇直接当成超大威力的水下炸弹来用。这种项目在如今的社会环境下是绝对不被容许的。如果进入正常的调查程序慢慢取证就会发现当时的试验根本解决不了操纵性上的固有缺陷，用不了多久项目就会以失败告终。当然我说的前提是公司没有招到更有天赋的研究员进来。因为我的关系，项目的揭露时间被提前了，阴错阳差就变成了对管理层最不利的局面。相关人员一个接一个引咎辞职。石倩颖也在事件结束后再次消失。”
“我就是因为那次事件，第一次见到了肖老板，为我之后的升迁铺平了道路。实在没想到，我还能再次遇见那个帮助过我的女人，就是五天前在这里了。我终于要说完了。对了，她既然现在在岳烬的千帆科技，说明那个公司里也有引起上层关注的技术研究，如果你们两个能活着离开这，之后记得提醒岳烬，好好审视一下公司里的项目，别越了线。千帆科技的规模还远没到难以撼动的程度，别一不留神前功尽弃了。愿意投身科学研究是好事，多搞点有利民生的东西才能既赚钱又成名，要是真的有什么特别的进展，安排他找宁葵合作才是唯一出路。到时候他会用后半辈子感谢有你这个朋友的。”仇流端起酒杯又抿了一口，然后话锋一转说道：“不必谢我，我做好事不留名，今天出了这个门，刚刚说过的话我可一个字都不认。”
这后半段的内容，韩璎都没怎么听，作为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估计她也不太能听懂。看样子仇流是有点醉酒之后一吐为快的意思了，要不然他应该也不会当着一个不相干的女孩子讲这些。
仇流最后那段提醒让我颇为感动，我将自己酒杯里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对他点点头表示感谢。他以微笑作为回应，跟着喝掉了半杯酒。
感激的情绪稍纵即逝，我随即联想到，既然这家伙一路上位都是通过干掉上级的方式，那他的下一步会是什么呢？干掉老板？可那根本做不到啊，该不会是要干掉我吧？虽说我能调动的资源未必比仇流更多，但至少在名义上我是云天集团总部的负责人。
这样一想，我不禁对这个男人更加戒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