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二次推理
头脑逐渐清醒，身体依旧疲惫不堪，甚至比昨天从地下室上来的时候更难受了。两条腿完全不想动，光是平躺着都觉得酸痛无比，上半身似乎也受到了影响。身上还穿着脏衣服，头发里的灰尘弄的头皮发痒。反正就是怎么都难受。
片刻后我才反应过来，促使我清醒的其实是敲门声。坚持不懈的声音使我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嘴里干干的，好想尽快洗个澡。
我一点点挪动到了门口，握住门把手时才想起来问上一句：“哪位？”
“是我，岳烬。”我不知道他是用多大声音回答的，在门里只能勉强听清楚。
我将门缓缓拉开，确认门外是已经梳洗整齐焕然一新的岳烬才放心的打开了房门。真是没法比，同样经过了一段两天的冒险，为什么这家伙恢复的这么快？
我侧过身将岳烬让了进来。
岳烬手上端着一盘卖相不错的蛋炒饭，他说：“你这是刚睡醒吗？怎么这么邋遢？”
说着，他大步走了进来，将炒饭放到桌子上。同时说着：“我就直接进来，不脱鞋了哈。”
放下餐盘后，他转过脸来接着说：“我可是好多年没有亲自下厨了，你快去洗漱一下过来尝尝吧。”
“哦。”看样子回笼觉是没法睡了，岳烬显然不是单纯来给我送饭的。他还有话要说，只是得先等我恢复状态。
“我还给你带了咖啡，罐装的，我看你前几天也没少喝这种，就不费事给你弄现煮的了。”趁我转进卫生间的时候，他在房间里继续对我说：“也没有好吃的三明治了，我可弄不好那个煎蛋，你将就一下吧。刚刚英娜说我做的炒饭还挺好吃的。”
洗漱，上厕所。身上实在难受，我干脆把岳烬晾在那冲了个澡，也好清洗一下头发。
这卫生间没有门，屋里有人的时候还是有点尴尬的。
洗完澡之后我才发现没有拿替换的衣服过来。总不能把昨晚的脏衣服再穿上，我干脆光着身子走出来，从衣柜里拿出另外一套衣服穿好。还好来的人是岳烬，要是别人可太糟糕了。
这个过程里岳烬就坐在椅子上安静地看着，从穿衣镜的反光里我能看到他脸上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以前我俩没少一起去洗浴，相互看到对方裸体倒也不算什么。但现在这种情形还是第一次。
“你能不能别用那怪大叔的表情看着我？”
“那我应该怎么看着你？还是说其实你是希望换成其他人在这看？”他还有心情开我的玩笑。
我边系衬衫扣子边转向他，还没等我反驳。他话锋一转，严肃地说道：“你还不知道吧？咱们去地下室环廊的两天里，这边又出事了。”
“嗯，我知道。石倩颖和陈蓉死了。”
岳烬有些惊讶地说：“你怎么知道的？你不是刚睡醒吗？”
“昨晚诗诗告诉我的。对了，我得去看看诗诗，她昨晚被吓坏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说着我就想出门。
岳烬拦住了我说：“你先等会儿，那小姑娘比你状态好，刚才还下去吃早饭了呢。我看着好像有点魂不守舍，宁葵帮她弄了吃的。”
“哦，那好吧。”听到小诗诗没事，我稍稍放下心来。
可放心之后，立刻涌上心头的就是双腿的胀痛感。岳烬占据了屋子里唯一的椅子，我只好重新坐回到床上去。
床上沾满了尘土，还好昨晚我没盖被子，抖一抖床单就行了。
岳烬挪动椅子面对着我，关切地问：“你还好吗？看起来有点萎靡不振啊。”
“就是腿还疼。话说回来，我才想到你小子穿的是运动鞋，我那皮鞋一点都不好穿，你能想着给英娜带件外套衬衫，为什么就没想到给我带双鞋呢？”
“我又不知道会走这么多路。早上下去的时候，宁葵告诉我说咱们下去了两天，我都惊了。还以为只是一天呢。”
“可不是嘛，”反正岳烬也不是外人，我抖了抖床单之后干脆躺了下来。“劳累了两天，又死了两个人，结果还一无所获，实在是太令人挫败了。”
“也不能这么说，至少还有一件好事。”
“什么好事？”
“现在你、我和英娜成了最受大家信任的人了。”
我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说道：“因为我们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了，是吗？”
“这是原因之一，还有另外一点是经过宁葵的辨认，她认为这次造成两人死亡的毒剂大概率与杀死韩奎的是同一种。而且根据当时的情况，我和她都认为应该是使用了某种窒息性毒剂或者神经性毒剂，能够造成这种一旦发作就快速致死的两类毒剂都不太可能提前放进食物里。首先会严重影响食物的味道，而且很多常见毒剂的沸点都比较低，经过加热后大概率会挥发出异常气味，我们这些天几乎没有吃过未经加热的食物，也没有人发现类似的情况。由此可以判断，毒剂是在加热后掺入食物的。也有可能不是口服生效的毒剂，而是仅靠皮肤接触、呼吸或者注射等方式致人死亡。”
我侧躺在床上，聚精会神地听着岳烬的阐述。
岳烬有条不紊地说：“根据现场情况，如果是靠呼吸或者注射的方式致人死亡的毒剂，前者不太可能精准地不伤害死者身边的人，比如韩奎那时他身边有你，这次石倩颖身边有程诗诗，你们两个目前看来都没事。至于后者，限制就更大了，在大厅那种环境，凶手采用注射方式行凶太过冒险，要不惊动死者身边的人就是个问题。”
“至于靠皮肤接触，这个没办法验证，死者最后使用的餐具虽然都保留着，但是谁也不能保证将来有设备进行检验时，能否检验到毒性残留。还要考虑餐具分发的问题，据昨天在场的宁葵、平天恒、韩璎、唐材和程诗诗五个人所说，当时他们七个人并没有为其他人发放餐具的举动，大家都是各自拿各自的餐具，而且吃的食物也都是分开的。昨天的午餐是唐材和韩璎一起准备的食物，中途程诗诗和平天恒分别进入过厨房，也就是说无论是在餐具上下毒还是在制成的食物中下毒，他们四个人都有动手的机会。但无论是谁，他们都认为不可能做到有针对性的杀人，而且没有人在用餐之前或者中途提前离开，也不太可能是无差别投毒，因为有概率会伤害到自己。当然，如果是凶手本人提前服用了中和剂之类的情况就当我没说，不过从现代科学的角度分析，要抵御这种迅速致死的毒剂，提前服用中和剂并不保险，人不可能控制胃酸让胃里的毒剂完全中和之后再进入消化系统。如果是致死性稍弱的毒剂还有可能。”
岳烬一口气说了很多。这才稍有停顿，我便趁机询问道：“那昨天他们七个人各自都吃了什么呢？有人记得吗？”
“这个就不好说了，有点众说纷纭，像韩璎和程诗诗，连自己吃了什么都说不清楚了。”
“哦，对了。”岳烬打断了我下面的话，接着说道：“关于昨天咱们在地下室拿到的食物，那是平天恒在第三天晚上拿下去，咱们在第四天下午才吃到。当时下去的人是平天恒和仇流。那个哥们嘴上说是担心咱们三个才下去查看的，我看他只是关心漂亮堂姐而已。我早上和他聊了几句，稍微提到英娜，他的语气就会有变化，我看那哥们可不像英娜说的，两个人只是见过几次面那么简单。从这个角度考虑，咱们昨天发现的饮用水问题应该就是巧合，我不认为那个平天恒会给自己堂姐下毒，就算是想杀咱俩，哦，更大的可能是只想杀你，我和他又没啥关系。就算他想杀你，我认为也不太可能挑这个时间点动手，事实上咱们三个都没事。”
岳烬是个十足的行动派，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在一次早餐的时间里得到了这么多信息，换做是我恐怕没办法比他做的更好。
“听你这样说，我理解你的想法是认为凶手就在剩下的十三个人之中喽。嗯，或者说是去掉你、我和平英娜，剩下的十个人之中。”我说。
“是的，我认为可以朝这个方向继续调查。从我目前得到的信息来看，宁葵和程诗诗作案的可能性也很低，明显的条件不允许。宁葵每天的大多数时间都坐在那读书，这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其实如果她能把更多的注意力用在观察其他人的行动上，说不定她才是那个最有可能成为看破一切的大侦探的人。有点扯远了。程诗诗则是心态上的条件不具备，她的状态你也看到了，如果是下毒之后再演成那样伪装自己，我觉得难度实在太高了，而且完全没必要。像韩璎那样从一开始就保持一副精神恍惚的状态岂不是更节省精力。”
这样说的话，那就只剩下八个人了。其中还有四个人是经常呆在自己房间的冷应龙和滕秋子与付勇亮和柳惜沫，当然这并不能说明什么，没理由排除双人协同作案的可能。只是看起来他们的可能性比较小。
分析下来，就剩下仇流、平天恒、唐材和韩璎四个人了。可惜这四个人都没有明确的杀人动机。第一位死者是韩璎的舅舅。针对三位男性，我实在想不到他们有什么理由会对韩奎、石倩颖和陈蓉动杀机，特别是人畜无害、平易近人还带着些腼腆的少女陈蓉，无论怎么看她都没有成为行凶对象的理由。
“那么，我还有一个问题想和你讨论。”经过一番思索后，我与岳烬继续讨论：“这次绑架事件和策划者与谋杀事件的行凶者，是同一个人，或者说是同一伙人吗？”
“这个问题我也有思考过，确实不好判断。如果是同一个人所为，至少从方式上来说，在我看来实在是全无必要，有太多节外生枝的举动。可如果就此判断不是同一个人的话，作案的动机和条件又很难契合。我现在还无法得出能说服自己的结论。”岳烬回答这个问题时采用了非常严谨的措辞，就连两种情况哪一种可能性更高都没有给出确定的说法。
“是啊，现在讨论这个问题还太早了。不过，我还有另外一个思路，是关于你最开始说的咱们三个人的作案嫌疑下降的理论。”
“什么思路？你又想到什么奇奇怪怪的点子了？”听到我说还有一个思路，岳烬竟露出眼前一亮的神情来。
“昨天的午餐时间，这个行凶的时点，有没有可能是凶手基于咱们三个人的行动才确定下来的。在那个时间点，已经有人在前一天晚上到地下室确认了咱们的状况，无论凶手是否知道无限环廊，都可以得出两种结论，或者咱们三个一起死掉再也回不来了，或者回来之后因为排除嫌疑而放松警惕。由此推论，咱们三人很可能就是凶手接下来的目标。”
从岳烬的眼神就能看出他正在快速思考消化我说的话，片刻后他说：“有道理，的确是这样。咱们现在很危险。”
“虽然我的观点不那么让人愉快，但我很高兴你赞同了它。能不能帮忙把咖啡递给我，好歹也让我吃点东西嘛。还有你做的蛋炒饭，我可得好好尝一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