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岳烬之见
当我们再次回到建筑上层的圆桌大厅时，我的两条腿感觉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同样的楼梯，向上爬比往下走的差别实在是太大了。岳烬比我好一点，他的体力一向要强过我。仇流的状态似乎和岳烬差不多，两个女孩子已经趴在桌子上不想动了，就连平英娜也顾不得自己的优雅气质，只顾脱下鞋子好好休息了。
圆桌大厅里只有宁葵一个人在，她还在看那本书，她似乎对书里的内容很感兴趣，看得颇为专注。我倒有点疑惑，为什么她要在这里看书，回房间自己看不好吗？感觉她对现状似乎有自己的想法，不过这会儿我也没机会向她询问。
她看到我们疲惫的样子，起身去为我们拿来温水。一大杯水下肚就舒服了不少。
平英娜有气无力地给宁葵讲述我们的经历。一向摆出生人勿扰模样的宁葵似乎很喜欢和平英娜在一起，或许她们以前就认识？但我还记得自我介绍时，宁葵显然对平英娜是平天恒的堂姐表现出了诧异。印象里当时仇流好像很平静，也不知道他是早就知道，还是和我一样单纯为了掩饰关系。
仇流没和我们多待，在座位上坐了坐，便到厨房拿了吃食回房间去了。陈蓉休息了一会儿也回去了，我看到她只拿了些饮水，恐怕她已经连吃东西的力气都没有了。
岳烬在厨房加热了些即食的汉堡，拿出来分给我和平英娜。我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平英娜则是象征性地咬了两口就放下了。我们实在太累了。
岳烬看两位正在交谈的女士没注意我们，到我旁边对我耳语道：“今天晚些时候到星团那个房间找我。咱俩聊聊。”说完他径直往自己房间走去。
我看着平英娜和宁葵，感觉她俩似乎听到了岳烬刚刚那句话。毕竟我们的距离不是特别远，只要她们有些许注意力放在我们这边应该就能听得到。
算了，管她呢。我先回去躺会，歇歇腿脚再说吧。
当时的时间在我估计应该是一天的下午到傍晚之间。没成想我回到房间后竟然直接睡着了，等到一觉醒来，就完全搞不清是什么时间了。
我刚刚坐起身，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泪都跟着流了出来。只感觉两条腿酸痛无比，一点都不想从床上爬起来。不过现在可不是休息的时候，去找岳烬更重要。
我走进浴室洗了把脸，至少让自己精神起来。
再次出门时，正好看到从下面跑上来的程诗诗和正在结伴下楼的付勇亮与柳惜沫两人擦身而过。那两个人自顾自的聊天，柳惜沫稍稍侧过身体让出路来给程诗诗通过，不过他们相互都没打招呼。
程诗诗看到了我，好像有话想说，却欲言又止。转身跑回了自己的房间。我看到她手里拿着水和食物，看样子她已经不想和其他人一同进餐了。
我站在门口的走廊往下看，宁葵依然在座位上读书，她好像始终未曾移动过似的。冷应龙和平天恒正在各自吃东西，其他人都不在。
大家都在独自行动，死去一个人的结果就是其他人刚刚有些升温的关系直接转入了冰点，这时还能两两交谈的都是有其他关系的人了。
现在的状况如果换到侦探小说的情节，作为主角的侦探大概率已经得到所有人的支持，成为实质上的团队首领了。可惜现实是这里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让所有人都信服，大多数人甚至对于死者完全不关心，至少他们的表现看起来如此。
诶？韩奎的尸体呢？之前我们前往地下室时是把尸体留在了大厅。现在并不在那，不只是现在，我们回来的时候就已经不在大厅了。那是我感觉太累，在地下室探索时还记得这个事，爬上来之后就忘得一干二净了。也没来得及问问其他人尸体如何处理了。
先不管这些了，我沿着楼梯走下楼，并没有人注意到我。步入一层后我直接朝隐藏的房门走去，从东厅这边就能直接进入与岳烬约定的房间。
伸手推门时，我再次扭头查看是否有人注意到我。我也不知道我这样谨慎是否有意义，下意识就这样做了。
进门后我马上看到坐在地上的岳烬。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岳烬转过头看了一眼，确认是我后，招手示意我过去。我来到他身边，发现他正在打印纸上做计算，那纸上已经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计算公式，还有大量的各种图形，大堆打印纸在他的面前摊开，看样子他已经在这里“工作”了蛮长的时间。
“这是在算什么？”我开口问道。虽然我知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可我还是很轻声地讲话。
“这些星图，我认为它们之间应该存在着某种关系。我先从相对位置的几何角度做运算，然后在逐渐加入设定的星体质量、引力系数、相互作用力等变量，将计算模型复杂化。没有计算机辅助有些麻烦，不过我预感已经离结论很近了。”
岳烬进行说明的同时还在引导我去看他的计算过程。不过他的举动完全是多虑了，这种高等数学的知识在我这里就仅仅是知识而已，我根本看不出那些算式意味着什么。
“你从回来就到这来了？你不累吗？”我打断了他的讲解。
“还好，就是腿有点酸，好久没爬楼梯了。不过坐在这和躺在床上都是休息，脑子又不累，正好干点别的。”
“好吧，还是你厉害。所以说，你叫我过来是想告诉我什么？”我在他旁边坐下，为了不弄乱他的工作成果，我很小心地选择坐下的位置。
听到我的话，岳烬放下笔，转过身来面对着我，正色地说道：“有三个问题要和你确认。”
“这么严肃？”我不想让谈话的气氛太过僵硬。
“是的，都是很重要的问题。”我的努力并没有作用。
“好吧，说来听听。”我也收起了玩笑的态度。
“首先，我必须要确认一下，你，和我，还是朋友吗？”岳烬说出的每个字都简短有力。
“当然。”我的回答同样毫不迟疑。
岳烬紧紧地盯着我，片刻后才继续说道：“那第二个问题，这里发生的事，和你有关吗？”
“什么叫和我有关吗？我人就在这，当然有关了。”
“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是策划者吗？”
哈？怎么连岳烬都来问我这个？我当时的表情一定很无语。
我缓缓摇头，简短地回答：“我不是策划者，和策划者也没关系。”
岳烬似乎松了口气，继续说道：“那第三个问题，你知道谁是策划者了吗？”
我继续摇头，简短地回答：“不知道。”
“没有头绪？”
“没有，完全搞不懂。”
岳烬露出一副挫败的表情来。
我看着他有些好笑，于是说道：“怎么？难道你是在验证自己的推理结果吗？”
“那倒不是，只是觉得奇怪，昨天大家最初见面时，你暗示我不要公开和你的关系。而今天死掉的韩奎就坐在你身边，昨天你们还单独交谈过。结合在一起就给我一种你一定知道些什么的感觉。”
“既然你已经得出这样的结论，怎么刚问了三个问题就结束了呢？这么相信我？”
“如果确实如此，我想不出你有任何隐瞒我的理由。把我带进来只可能是需要我帮你做些什么，我只是想尽早知道你的计划以便做好打算。”
“你倒是一如往常的理性啊。不过很遗憾，我也很迷惑。”
“你没有怀疑过我吗？”岳烬疑惑地问。
“还真没有。我可能比你手上的信息多，几个角度分析下来都不可能是你做的。”
“哦？可以分享一下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只是些对现状没有帮助的情报罢了。”
于是，我开始给岳烬讲述些他不知道的信息。
如果是从岳烬的角度出发，这里的十六人中与他有关系的只有石倩颖、韩奎和我，其他人中他与宁葵曾有一面之缘，他们过去一同出席过某个学科研讨会，但并没有过直接的交流。
而现在韩奎死了，石倩颖比他知道的更少。如果他想有所进展，唯一的突破口就在我这边。
可我不同，十六个人中，岳烬、仇流、平天恒、宁葵和冷应龙都和我有直接关系。而从他们五个又能延伸出石倩颖、滕秋子、平英娜和韩奎的关系，继而是付勇亮和韩璎。也就是说只有唐材、陈蓉、柳惜沫和程诗诗暂时还看不出联系。而进入这里之后仅仅两天，付勇亮和柳惜沫的关系迅速升温，陈蓉对岳烬产生了明显的好感，程诗诗对我似乎也没什么戒心。这样来看，除了那个神秘的唐材，大家相互之间的联系已经逐渐明朗了起来。
随后，我又向岳烬讲述了之前仇流对我说过的话。要不是昨天仇流心急地找我探明立场，我甚至就要确定这些都是他搞的鬼了。可他那种急切的姿态，似乎证明他对此事并不知情，所以才会怀疑这是老板安排的局，而我是老板的代行者。这同时也说明他很确信平天恒、宁葵或者冷应龙不是这个配合老板的人，他们四个已经相识多年，各种意义上关系都很密切。
“如果今天死掉的人是冷应龙或者平天恒，甚至是我。我都不奇怪。我觉得仇流能干出这种事来，可偏偏死掉的是那个韩奎，”我突然想到前一天韩奎对我说起的和岳烬之间的瓜葛，便趁机问道：“对了，韩奎昨晚有和我说起你的事。”
之后我又把韩奎讲过的内容复述了一遍。岳烬听后皱着眉头说道：“这家伙果然不是个好东西，这么颠倒黑白的话他也说得出来。再说，石姐在技术上的水平完全不输给他。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现他在执行合同时偷奸耍滑了，之前还是零星夹杂些次品，这次直接一多半参数不达标，要不是因为他是一个大客户推荐的，我都准备撕破脸直接告他了。”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听他说完我就觉得肯定有问题。不过话说回来，你那位石姐是怎么回事？总感觉她有点不对劲呢。”
“嗯……”岳烬有些犹豫，思考再三才说道：“她是我们公司一位投资人的侄女，那位投资人安排她进公司来大概也是有监督运营的意思吧。不过石姐确实有能力，来我这之前她也是在大公司里担任要职的。要是说不对劲吧，也确实是。据我了解，她之前的职位比现在薪水高很多，确实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来我这。她也没有期权股票之类的要求。”
我打断他说：“不不不，我不是说这些。昨天在隔壁那个房间遇到你的时候，你有注意到她吗？她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看着你，然后一路跟着你。而今天韩奎死了之后，她却没说什么就直接走掉了。咱们一起去地下室她也没有跟来。就好像她知道韩奎要对你不利才寸步不离地保护你，现在威胁已经消除，她就去做别的事情了。给我这样的感觉。”
“不会吧。你可能想太多了。等等，你的意思是，韩奎的死和她有关？”岳烬认真地思考，喃喃自语了一句：“确实有可能，早上是她和陈蓉一起准备的早餐，当时韩璎大动干戈地指责陈蓉，反而让我没注意到她。”
“是的，这也是我想说的。”
“可是她要怎么做到呢？姑且不论这个含糊的动机，手段呢？韩奎那种死法，总得有点什么有毒物质才能做到吧。”
“这我就不知道了，对了，韩奎的尸体去哪了？我之前忘记这茬就回去睡觉了，你知道吗？”
“哦，被他们搬到六号房间下面那个被小姑娘破解了的星空房间去了。”岳烬回答说。
“谁搬的？”
“那不知道。”
“你刚刚说那个房间的星空被诗诗破解了？你认可她的说法，是发现了什么吗？”
“她的方法很合理啊。她画下来那些图案我认为是没有意义的，重复和分割平移这两个动作或许才是关键。我觉得有可能这种稍作改变的重复就是策划者想告诉我们的。包括那边雕像房里的六尊铜像也可以解读成差不多的意思。我现在就是在考虑这个房间里的星团图会不会也是重复与简单改变得到的。”
重复与简单改变吗？岳烬的思路似乎很有建设性。
“那九号房间下面的那个花园呢？一家三口，这好像和你说的关系不大吧。”
“我不知道，假设说这四个房间是策划者给咱们出的题目，那有没有可能是把前三项中的规律应用到第四项里，就能得出答案呢？既然这三个房间是已知条件，那个花园就是问题喽。现在我们还没有整理清楚已知条件，读不通问题也是有可能的。”
不愧是专业的研究者，想法思路的清晰程度比我这个普通人强太多了。我完全找不到岳烬这套假设的漏洞，只能由衷地点头称是。
“明天再下去一趟地下室吧。其他人无所谓，就咱俩下去好了。”岳烬提议道。
“嗯，没问题。不过得让我先缓解缓解我的腿，现在还酸痛着呢。”我说。
“那你先回去吧，我在这多呆一会儿。既然一开始隐瞒了关系，也就尽量别被点破了。现在大家都在相互猜疑，表面看起来还很平静，估计用不了多久就有人忍不住要爆发出来了。程绎你现在很危险，不可能只有我一个人对你有怀疑。”
“我懂，我会想办法应对的。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抢在策划者前面找到一个可以团结其他人的理由，我们还在这分析已知条件的时候，答案可早就留在某个人的心里了。必须抢到策划者有更多动作前做点什么。”
岳烬显然没有我这么大的热情，反倒给我泼了盆冷水：“你可注意点吧。要是你明天突然站出来告诉大家发现了什么什么，我们要如何如何。我保证分分钟你就被认定是策划者了，到时候所有人都来揍你，可别怪我拦不住他们。”
岳烬的话很有道理，让我不得不重视。还是从长计议为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