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来时雨（八）
赫连契斟茶递到贺祯身前，贺祯却满不在地推过赫连契的手腕，赫连契并非在意他这个举措，只是当他的面倒掉了茶水，把茶盏随手一扔。
贺祯眼里带着一丝戒备，他将赵憬推到身后：“王爷可不要开玩笑，这位是下官的学生，常年在京……”
“王爷也是近日才入京都，他又怎么会得罪了王爷，王爷可莫要搞错了。”
赫连契逼近，一掌落到贺祯肩上，使劲一捏，在他耳边低声说：“他拿了本王的东西。”
赵憬望着贺祯摇摇头。
贺祯感觉到了从右肩传散开来的痛意，捏紧了袖口，无奈做出妥协道：“这位是宫里的小殿下，也是下官的学生，若是他得罪了王爷，还是请王爷宽宏大量。”
此刻的贺祯是万不能把小殿下交给他的，因为他是赵家人。
因为西境国老国主经历亡国之痛，最终抑郁而终的缘故，因此赫连契生来就恨透了姓赵的。若是把小殿下交给他，他可是什么事都敢做得出来。
由于自知赫连契吃软不吃硬，所以贺祯便不得不做出了让步。
“你这么护着他，要是周家那小子在的话，难免会争风吃醋……”赫连契渐渐松手，弥留之际使劲一抓他的肩膀，“贺唯舟，本王看在周二那小子的份上，不伤你……”
“今日只要你交出这孩子，本王就不跟你追究你在雍州让人给本王的人下套这件事。你也大可放心，本王只是想拿回一样东西，犯不着欺负你的学生。”
“休想……”
可在贺唯舟犹豫之际，赫连契重重一把推开贺祯，趁机抓走赵憬。
赵憬面生一丝惊恐：“老师……”
贺祯重心不稳，身子轻轻摇晃一下，下意识使劲拉住赫连契的袖子，怒视道：“你……”
赫连契推开臂上冰凉的手，毫不留情面地摔上了里屋的门：“放心，本王会让你的乖学生活着出来。”
赵憬被赫连契一把拎进去，然后被重重摔在地上。
赵憬叫了一声痛，坐起身拍了拍手腕上的灰：“你……你大胆！”
赫连契并未在意地上的人的叫喊，转头朝屏风后方望去：“离晖，看清楚了，东西确定在这小子身上？”
待他把话说完，屏风后随即闪过一个高大魁梧，壮实而充满杀气的身影。
等那人取下斗篷露出脸上从右边眉角到右边脸颊的那一道疤痕之时，赵憬认出来他就是之前追杀自己的那个凶恶的男人。
男人从屏风后绕出来，没有过多的打量他，只是低眼一瞧，然后冲赫连契点点头。
此时此刻的赵憬被吓得下意识后退：“是你……你……你们要干什么？”
“……”
赫连契抬步上前，栖身到赵憬身前，手指使劲捏起他的下巴：“干什么……小东西，先告诉本王你叫赵什么？”
赵憬抬手欲推开面前人的手，却被他死死禁锢住往下压：“呸！我凭什么告诉你，你……你休要乱来，我父亲是皇帝，我母亲是皇后，我南国小殿下。”
直到赫连契拿出匕首，刀锋滑到了他的脖子上：“憬，我叫赵憬，字的左边是心右边是景……”
“赵憬……”
赫连契仔细念叨着，因为这个名字他可再熟不过了。
赵憬眼看着此刻居高临下禁锢他的男人嘴角突然显出一抹笑意，浑身没劲，不停颤抖。
紧接着，赵憬又听见他似乎在说:“原来是曦月的孩子，看来，就算本王今日要弄死你，她也不会对本王怎么样……”
“……”
赵憬不禁感到一头雾水，思索过程中，眼前的人又问道:“小东西，你可知道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
赵憬摇摇头。
他说：“我母亲是皇后，她不叫曦月……”
谁知，赫连契却笑着摇摇头：“皇后就是曦月，只是你不知道她现在不叫曦月……”
“你不妨回去问问她，这样你也就能知道她为什么一直不喜欢你，一心想要弄死你了……”
对于此刻的赵憬来说，此番话如同箭矢一般，一箭一箭地狠刺在他身上，这个人似乎知道一切，可他自己却有很多不知道的地方。
母亲不喜欢她，从没告诉过他缘由，他也从来没有鼓起勇气问过她，就算是阿雅姑姑知道一切，也从未向他透露过一个字。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颤抖，幽咽的声音发出在心里积攒了十几年的质问:“你说的这些，哪几句是真哪几句假？我什么都不知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她不喜欢我，为什么她一心想要杀我，为什么？……”
赵憬如同被碰了玄关一般，眼角泛着泪光，夹杂着些许愤怒和恨意，原本被吓得发抖的双手死死抓着对方的手腕不放。
赫连契挪开匕首，另一只手松开往下滑到赵憬的脖子上顺势一把掐住，显然是不为所动：“当年你母亲可不怎么打算生下你，到了最后还瞒着皇帝想叫人偷偷把你处理掉。”
“你应该庆幸的是，救你的是本王的人，不然你早已经被人一刀捅死，扔在荒郊野岭喂狼……”
“之后你的名字也是本王取的，你应该唤本王一声恩人，此刻更不该以这样的语气跟本王说话。”
“不……不可能……”
此时此刻，即便赫连契的话他不知道真假，可在赵憬看来这足以让他崩溃。
一怒之下，赵憬张嘴使劲咬住了赫连契的手腕，赫连契感受到了从手掌蔓延开来的痛意，胳膊肘一拐顺势将人摁在地上。
“这就哭了……瞧瞧，哭得多可怜，就跟当年不知道要与世隔绝了的时候一样……”
“要怪就怪你小子姓赵，本王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姓赵的，恨不得现在就剐了你。”
冰凉的手指勾上眼下不停颤抖的下颌，赵憬感觉到赫连契话语的凉薄。
“可惜本王当年由于心软，便救下了你，如果现在突然让你去死，本王还得犹豫几下。实在是因为你这小东西，哭起来太惹人怜……”
“小东西，若是想知道为什么，先把东西交出来，就是之前你从他那里拿走的东西。”
说着，赫连契转头看向立在一旁的离晖。
“滚开，我……我没有！我没有他的东西……”
赵憬的眼里夹杂着恨意，拳头不停地使劲砸在赫连契身上。
赫连契也不想再拐弯抹角，紧紧扼住对方脖子的手在一瞬间被收回：“把他的衣裳扒了，要是搜不到东西，也不妨开膛破肚……”
赵憬方才挣脱出来，倒在地上使劲喘着粗气，不停地咳嗽：“咳……咳，你敢……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挣扎中，赵憬一脚踹开扑过来的两个人，离晖立即拔出腰间的宽刀冲上了去，却被赫连契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