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遇篇（二）
用过膳，老人家爱犯困，经过之前一些折腾，早早地就叫人扶回房中，去补觉了。周楠竹也逐个去拜会了诸位姑姑婶婶，给几个叔叔伯伯敬了茶。
之后周楠竹回到以前跟母亲住过的院子，那么多年过去，里面的一切与往常无异。
那时候她还是一个膝盖高的孩子。
母亲走的时候，院里便没人打理，几个月过去，她发现树叶枯黄，花草逐渐枯萎。没想到离开蜀中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萧条景象，这次回来，竟枝繁叶茂，花香草盛。
这是因为老太太怕孙女再次睹物思人，便叫人重新休整了院子，多安置了花卉绿植，最多的是她字里带的栀子花和母亲最喜欢的白玉兰。
听管家老福说，这院子是老太太亲自打理亲自打理出来的，下人挤着帮衬都会被斥住。
这院子已经恢复生机好些年了，就是少了点人气。这下她回来院子沾上人气就更加生活了。
兴许是离开了很久，总觉得蜀郡这个地方很吸引她。
周楠竹的母亲出身江南书香门第，苏杭宋氏，父亲是蜀中男儿，母亲是水乡女儿。听祖母还有那些姑母说娘亲是被父亲给抢回来的，还真是稀奇。
小时候，父亲不在的时候母亲对她说，她很喜欢蜀郡，究竟是多么美才会让江南水乡的女儿也这般流连忘返般喜欢它。后来发现让他喜欢的不是蜀中。
在她的记忆里，好像已经不知道母亲最后停留在她的记忆里是什么时候了，只知道自己一场大病后父亲告诉她母亲也因为一场大病离开了，不会再回来了。
那时的周楠竹第一次遭遇生离死别，竟然豪无痛苦般接受了这个事实，因为父亲说再痛苦母亲也不会回来了，母亲希望她安然。
周楠竹顺着河岸走，走过之前母亲牵她的手，走过的路，一路上青石地板，白墙青瓦，亭台楼阁，松柏竹林笼罩在烟雨朦胧，水汽形成在云雾中。
蜀地和江南一样多雨，只不过湿热。都是水墨画景色只不过一个青一个灰，青的是蜀地，灰的是江南。
走着走着天穹就飘起了雨，下的绵绵密密，不像江南那般淅淅沥沥，只是绵绵密密如针织般。
但也有雨珠似的跳进河里，落到湖里。蜀地的雨是青的，天是白的。江南的雨是白的，天是青的。
路上的行人车水马龙，往来翕乎，有伞的撑着伞，合着雨的节奏步履清晰，没伞的抬着手挡住头跑进屋檐下，熙熙攘攘的像跳动的蘑菇。
周楠竹带了伞，可她喜欢这里的雨，便收了伞，跟着没伞的行人一起躲到屋檐下听雨。她们在屋檐下有说有笑，对于这场雨，没有一丝讨厌和厌倦。
渐渐地，想是这场雨的缘故。街道上平静下来，只有雨点在青石地板上跳动，雨中还有雨蛾成群在雨里舞动，像是春日里的蝴蝶在百花丛中跳舞。
雨幕笼盖着苍穹之下的蜀郡，朦胧中，周楠竹望像远处石拱桥是缓缓走出来的一个墨色身影。
她不紧不慢地走着，在这场雨中显得不是那么匆忙。她驻足，用手接住倾泻而下的雨。
这样看，她没有撑伞，似乎也不需要伞。
即使这样，周楠竹也撑开伞，叫清瓷不用跟过去。
淋过雨的人，总会给其他淋雨撑伞。
可是周楠竹也没有真正地淋过雨，只是怕她冷。
慕容宴从雨中一路走来，即使没有伞，她也觉得无妨，因为雨淋的久了，就渐渐地不觉得冷了。
她欲过桥去，转身一瞬间她看见一个天青色身影缓缓撞进她的眼幕，这一抹盛景和这烟雨蒙蒙的景色很是相衬。
之后有一把油纸伞举过她的头顶，女孩个子比她矮，踮起脚再给她撑起伞。
像是……
江南的天青……
“姑娘，雨水寒身。不过，有我给你撑伞，我接你过桥去……”
周楠竹轻声说来，语气温柔如棉花丝绸般划过心尖。
慕容宴从她的眼眸里看出了那含着雨后天晴，阳光明媚的暖意。她不解，因为她一下自撞进了她的心脏，送来了一簇火。
盯着突然浮现的人影，对上她的明眸，慕容宴忍不住一瞬间定住凝望。
她的眼睛纯粹中带着一股柔意，慕容宴看着确实很舒服，很温暖。
“嘶——”
她收回目光，抱住胳膊，因为她感觉到冷了。
不知道从哪里闯出来的小人儿，这般让人在意，又这般让人渴望得到温暖。
慕容宴见她把伞递过来，捏在她的手里，几根温热的手指在她手背上触碰的那一瞬，她瞬间感觉到了温暖是什么感觉。
不轻易间见人接受，周楠竹欲要跑回去。清瓷手里有一把伞，两个人挤着也能挺回去，她这样想。
过后慕容宴见她要跑，手里没伞，便一把拉过她，将小姑娘揽在怀里，将她一起带过去。
周楠竹瞬间懵住，即使她的衣裳已经被雨浸湿，可当两个人贴在一起的时候周楠竹能很明显地感受到她的体温，虽然能挣脱开，但她没有。
清瓷见小姐冒雨冲出去，早早也撑开伞跟了过过来，刚才一幕清瓷似乎明白什么就不去打扰，立在桥头等候，现在人要回来了就撑着伞跑过去迎接。
“小姐。”
之后的时光，两人同在屋檐下躲雨，并排站着。
慕容宴背着手看屋檐上的雨顺流落下敲打着地面，整个人十分安静不说话。周楠竹也安安静静地站立在一旁，不说话。
周楠竹会时不时偏头看看她，总觉得这个身形很熟悉，在哪里见过，瞟过几眼就想起在船上的那个人，身形，气质都很像，应该错不了。
想来是天赐的缘分，辗转之后又能再见。
久久地，雨停了，檐下的人一个接一个走了，最后只剩她们三个。青瓷凑近周楠竹的耳朵催她早些回府，周楠竹却不急，看看旁边，她似乎也不急。
“姑娘从南方来？”
周楠竹开口问了她第一个问题。
慕容宴似乎是听见了，转头看向她，“嗯”了一声。
周楠竹想了想：“姑娘，你的衣服都湿透了，我知道附近有成衣店。”
仔细打量着她一身湿透的衣裳，周楠竹发现衣上的水印格外明显。如果上手拧能拧出一地的水来，她难道就不觉得冷吗。
前里的人不语，周楠竹却拉起她的手：“我带你去吧。”
说着周楠竹一把牵过她的手，从屋檐出去，两个人并肩踩在青石路面上。
慕容宴没有挣开脱她的手，只是觉得很温热，很舒服，一路上她的目光也落在了她的身上。
小姑娘很热情，很温暖，她以前都不大理会平常路人，这次却感觉不同了。
她们走进一个成衣店，店铺门轩敞着，里面却格外冷清，物架上摆着的都是一些老旧的衣物，除了蜀绣锦款式能好看些，做工之类的就显得格外粗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