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男主线（三）
他独来独往没有朋友，学校里没有人愿意跟他这个寒酸的可怜虫说话。他也不在乎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他只希望自己爱的人能快乐开心。
当他第一次拿着第一名的奖状回家，爷爷乐的把他抱起来转了好几个圈，奶奶杀了家里的老母鸡，做了一顿好丰盛的菜……从此以后，他更加用心的念书，小学拿了六年的第一，学费全免，被保送到市里最好的初中。
初中开学那天，是爷爷亲自送他去报到。爷爷拎了一大箱特产送给班主任，他再一次见到那熟悉的名为同情的目光。
宿舍楼外停满了小轿车，望子成龙的父母们帮孩子拎着行李箱，而他拎了一个洗的泛白的布包，里面只装了每天洗漱的必需品。
他从宿舍楼下打水回去，发现自己唯一一双换洗的布鞋被扔在垃圾桶里，他跑过去捡出来，坐在一边的男孩，他的身上全是名牌，目光满是不善和轻蔑。
“原来是你的，这么破了还穿，改天我送你几双我不要的鞋，可比你这双好多了。”
他冷冷地拒绝：“不用了。”
在初二的那一年，认识了一个人。
那天早晨，他坐在操场的台阶上背诵英文单词，温习昨日的功课。
“你好。”少女弯下腰，明媚的笑容跟随着初春的阳光照进他阴暗潮湿的心底。
她说她是高中部的，叫叶朝阳，刚转来这个学校。
“沈承泽，牛奶给你喝，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那双白皙的手把牛奶递过来，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十个手指头都长了冻疮，还没好全，丑陋的伤疤尤为刺目。
后来她每天清晨都会来操场跑步，而他也会怀着某种隐秘的期冀，来同一个地方等她。
后来被人发现了。有一次他去厕所，被几个高个子男生带到了综合楼的角落，拳头如雨点般落在他身上，其中一个领头的男生把一盒又一盒牛奶拆开往他头上淋。
“沈承泽，牛奶好喝吗？”
他认出那个男生是高中部的，一直给叶朝阳献殷勤。
“看看你这幅样子，恶心不恶心啊，像只苍蝇一样。你照过镜子吗，想癞□□吃天鹅肉啊……”见沈承泽没有还口，领头的男生更加猖狂，“听说你的爸妈都是被你克死的……”
沈承泽抬起眼睛，目光深藏利剑，仿佛要将男生射穿。
自然避免不了一顿拳打脚踢，他拖着满是伤痕的身体回到了宿舍，发现自己的脸盆和毛巾都被粗暴地扔在阳台的地上。
他一言不发地捡起自己的东西，用冷水冲了澡。
冰冷刺骨的水一遍一遍冲刷着他满是淤青的身体，疼痛警醒着他不让他去奢求那些永远不属于他的东西。
没到一年，叶朝阳转学就走了，他也收起了那些可笑的心思。
初三那一年，临近中考，他接到了舅舅的电话。
那是一个寒冷的晚上，暴雨无情的拍打着宿舍的窗户，他拿着座机电话愣怔地站在原地。
“阿泽，我待会来接你，见你爷爷最后一面。”
舅舅的车暖气开的很足，可是他的手脚冰凉冰凉，他望着窗外漆黑一片的夜空，仿佛要把他整个人都吞噬进去。
这是他第二次参加亲人的葬礼，小平屋外面已经搭起了帐篷，奶奶坐在柴房烧着火，沈承泽走过去坐在奶奶身边，祖孙俩紧紧的靠在一起。
屋外突然爆发出争吵，爷爷奶奶的两个儿子和女儿正因为什么而争论不休，吵得面红耳赤。
他把奶奶扶起来，还没走到门口便听到。“老头子死了，妈怎么办，她一把年纪了，她一个人住在这里我不放心，大哥你就把妈接到你家住呗，反正不就多双筷子，我们每个月多贴你点钱。”
大哥的媳妇不认了，嗓门大的邻居都能听清：“二弟，你说的倒轻巧，添双筷子的事，你怎么不把妈接到你家住？”
“我在外地工作，怎么照顾妈。要我说大哥家理老家也近，方便接妈。”
“我看妹妹才方便，每天也不上班，有的时间照顾妈。”
“你说什么呢，大嫂，我可是女儿，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养妈这件事还得你们儿子来……我可记得前几年你做生意爸借了你一笔钱，这下人没了，爸的血汗钱你是不是也不打算还了？还有你可别忘了，妈身边可带着个拖油瓶呢，你们打算怎么办？”
“……”
“都别吵了！”奶奶气的把手里的拐杖往外砸，捶胸痛哭，“你们不用推来推去，我哪都不去！”
沈承泽沉默的扶住奶奶，他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明明是血脉相连的至亲，却因为一点小小的利益而互相推诿自己本应履行的责任。
这个世界如此冷漠。
收到中考成绩的通知书他没有丝毫意外，万年第一的成绩掉落在一百开外，不过还好，他的成绩刚好压着市一中的分数线。
“阿泽，你要好好读书，一定要长志气给你爷爷看看，知道吗？”
他用力点头，看着面前这个头发花白，佝偻着背的老人，在心底狠狠发誓，他一定要用功读书，闯出一片天地来。
然而这个残酷的世界从没有停止对他的惩罚，噩梦接连而至。
奶奶在家里生病高烧了两日无人问津，被串门的邻居发现送到医院，出院后奶奶已不能长时间站立只能坐在轮椅上，迫于街坊邻居的舆论压力，奶奶的儿子女儿们轮番把老人接到家里住。
沈承泽去舅舅小姨家看望奶奶时，看着明显瘦下来的奶奶，心疼的攥紧了拳头。什么时候他才能长大，现在的他太没用了。
可是没等到他长大，那一天，他彻底跟那群亲戚撕破了脸。
在大舅舅家，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坐在大桌上，奶奶小心翼翼地端着碗坐在一个小角落吃着饭，小桌上只摆着一盘没有丝毫热气的冷菜。
他看见奶奶不小心把碗摔在地上，大舅妈骂骂咧咧的，叫她“死老太婆”，还狠狠地把奶奶唯一的一盘菜摔在地上。
“还吃不吃，要死不死的，还得每天来伺候你……”一边又骂着一旁的大舅舅，“你个没用的，快打电话给你弟啊，一个月都超了多少天了，怎么还不来接这个老太婆！”
“你小声点，阿泽来了……”
沈承泽沉着脸上前握住了奶奶的手，奶奶扯出一个笑容，安慰着拍了拍他的手。
在客厅坐了一会，看着奶奶满面愁容，他已经下定决定要带奶奶走。
走进厨房，却意外听到大舅舅和大舅妈的对话。
“咱妈的这个病，我们兄弟几个凑凑给她看吧，医生说治愈希望还是很大的。”
“哼……二弟可说了，他没钱，还有你妹那个抠门鬼，会掏钱？你妈年纪也大了，就算治好了能活个几年？再说了，我听医生说了这个病保底几十万，我们哪来这么多钱，我看这几年让老太婆拖拖就过去了，到时候多花点钱把事情办的隆重点，也让村里人知道咱没亏待妈……”
听到这一番话，沈承泽心里卷起狂风暴雨，恨不得用拳头砸开他们的脑袋。
他冲过去：“你们还有良心吗！奶奶我带走了，你们不养，我养！”
他回过头，看见奶奶的眼里闪着泪花。他攥紧了拳头，指甲嵌入肉里却丝毫感受不到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