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应吟愣了下。
信息素上瘾?
所以,这就是肖檐既不愿意被她标记,也不肯标记她的原因吗?
因为,担心……上瘾?
应吟盯着肖檐丝毫看不出半点端疑的侧脸,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肖檐把一切都说得那么轻描淡写,一年300多场的抗信息素测试,他只一句“借助工具控制与适度身体疼痛”就轻轻带过了。
可应吟蓦地想起自己在信息素控制课上,课业资料上对于omega受到alpha信息素威胁以及发情期的零星几句描述——
“针刺的皮肤疼痛。”
“骨头缝里渗着痒。”
“五脏六腑在灼烧。”
应吟无法想象,像肖檐这样一个人,会在她转身离开不到一分钟,甚至等不及她走完短短的一段地道距离就默默取出手铐,再冷静地将自己铐上床头时,身心又到底在经受些什么?
肖檐表现得太过正常,一直以来都是。
他从来不是对她的信息素无感,可在应吟面前,肖檐一次、两次、三次,每次都用过于正常的言行伪装自己。
现在回想起来,应吟是有些盲目信任肖檐了。
太过放心对方,总觉得对方无所不能,什么都能搞定,所以她自己也不想事,就心安理得依赖对方,享受对方的帮助和照顾。
否则,肖檐腺体感染发炎的问题,根本不至于会拖了一天一夜才被发现。
“肖檐,我能摸一下你的头吗?”
听完肖檐的话,应吟安静了很久,再次开口时,跳跃的思维却让肖檐反应不及。
“什么?”肖檐仿佛没有听懂。
“就——”应吟轻咳一声,脸上也有那么点不自在,但强装镇定道:“我从小到大没剃过这么短的头发,想知道摸起来是什么触感?”
“触感?”肖檐眼中疑惑更甚,却还是下意识地自己撸了把自己头顶的发茬,无奈道:“这能有什么触感?扎手算吗?”
“真的扎手?”应吟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点,好似的确十分好奇,眼睛盯着肖檐脑袋上那一层青茬都快放光了。
“……”
这下,应吟的反应倒是自然多了,肖檐有些好笑:“这么好奇?”
应吟小鸡捉似的点头。
肖檐想了想,道:“下次吧,今天有汗。”
应吟心道,有汗又怎么样,反正都是她的“睡衣味”!
“哎呀,就给我摸一下嘛,肖檐。”应吟不满叉腰,放出诱饵,“要是你给我摸一下头,我就教你另一个更快治愈腺体感染的方法!”
“哦?”
看着女alpha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肖檐挑了挑眉:“这么厉害?”
“那可不,本小姐美貌与智慧并存!”应吟拍拍胸脯,自信道:“保证药到病除,还不用担心上瘾。”
看着某女alpha眉飞色舞的骄傲神态,肖檐失笑,拿了张纸在头上随意搓了搓,确认发茬不湿了后。
肖檐纵容道:“试试?”
应吟如愿以偿摸到了心心念念的寸头发茬,这触感和她想象的一样却又不一样。
肖檐的发茬看起来那么短,那么硬挺。
应吟原本以为摸上去一定会非常扎手,但当她真正触到对方后脑勺上大片青茬时,拂过掌心的触感又明明那么柔软而熨帖。
就像肖檐这个人,外表看上去铜墙铁骨,拒人于千里之外,可他却会一声不吭蹲在你身前,为你把失了鞋的脚掌细心裹好。
应吟似乎对肖檐脖颈上方一圈的发茬尤其钟情,那里的头发是他全头发茬长度最短的地方,应吟用指尖戳弄了几下那块儿的发根,忽然小小声道:
“摸摸头,痛痛飞。”
肖檐垂着头,任凭女alpha在自己的头上随意捣鼓,听了这句细语呢喃却蓦地笑了声。
女alpha这是……把他在当孩子哄呢?
肖檐并不在意应吟是不是真有什么不会上瘾的“药到病除”方法。
肖檐早就习惯人生中各种各样的挑战和考验,只要他的意志不被击垮,他就可以坦然面对然后翻越它们。
同意给应吟摸头,不过是因为他在女alpha眼中看到了一点类似心疼的情绪。
当然,也可能是同情。
不过都不重要,在肖檐二十二年的成长道路上,没有和任何人谈论过自己的过去,哪怕他的omega父亲也没有。
他不喜欢回头,也不能回头,所以他只闷头向前。
应吟是他第一个主动谈及过往某一段经历的人,他自己其实没有太多感觉,因为已经过去了,所以他将自己抽离了出去,仿佛在说别人的回忆。
可为了听这段记忆的人眼中那点动容,肖檐愿意给对方“摸摸头”,他并不为任何过去的事感到难过,也不觉得痛苦。
所以,听的人也不需要感到难过和痛苦。
“肖檐,其实你可以先做个腺体清创手术,说不定还能去除一点余毒,这样腺体修复起来也会容易很多。”
在肖檐的头顶上“为非作歹”了好一阵,应吟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贴在肖檐后脑勺上的手。
掌心上好似还余留着那种微微刺挠却又十分熨帖的触感,应吟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掌心,又对比了下右手掌心,随后垂下眼睫,慢慢道:
“等你做完手术,我再教你那个‘药到病除’的方法。”
肖檐背对着应吟,所以没有发现对方说话时,脸上那种下定决心,仿佛准备慷慨赴死般的神情。
肖檐道:“我知道,但这个医疗队目前只有齐叔一名医生,而齐叔的手……”
肖檐顿了下,解释道:“他的手在几年前受过伤,损坏了神经,已经不能再动刀了。”
“齐医生他不能……”应吟愣了下,一瞬间有些唏嘘。
她在第一次见到对方时,明明还觉得对方如果不弹琴演奏,就该拿手术刀,只有这样才配得上他那样一双手。
居然……不能再拿手术刀了吗?
应吟没有深入追问齐医生的手到底受了什么伤,她只是沉吟了一会儿,从肖檐背后绕回肖檐坐着的行军床前。
“肖檐,你相不相信我?”
-
清创缝合手术本身的技术难度其实并不大。
难就难在是要在omega的腺体位置进行清创。
而alpha和omega的腺体附近密布着各种神经、血管,一下子将清创手术的难度抬高了许多。
齐怀嵩听了应吟的想法,摇头道:“清创手术确实可以加快他的腺体恢复,但是腺体这片区域神经密集,一没动好反而会出大问题。”
果然,齐怀嵩不同意。
应吟对自己“手稳”这件事实际是很有信心的。
都说她上辈子“杀生无数”、“手染鲜血”了,别的她不敢夸口,但手起刀落“开膛破肚”动个小手术,她是眼都不会眨一下的。
上辈子,她晕着晕着也能一个人给小兔子完成一整套的支气管插管手术,原本给化脓的伤口清个创,她有信心靠自己就能完成好。
可听了齐医生这么说,她又有些打退堂鼓。
的确,肖檐的腺体又不是小兔子、小青蛙、小老鼠,她在以前的世界甚至没有接触过关于“腺体”的任何一点知识。
而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她虽然了解了一点abo生理构造的不同,但毕竟没有系统学过,就这样给肖檐的腺体“下刀”确实不负责任。
因为地下室有应吟的信息素,所以在应吟找齐怀嵩商量“腺体清创手术”是否可行时,她是爬出地下室出去找人的。
而肖檐这次也跟了出来。
肖檐起先坐在地下室之上的空厂房中应吟睡的那张行军床上,方便齐医生给他检查后颈的情况。
这会儿齐怀嵩否定应吟这个提议,应吟也没露出多失落的神色,只是理解地点了点头,看样子是认同了齐医生说的。
肖檐却在这时突然站起身:“应吟,我有东西落在地下室了。”
“啊?”应吟一愣,“什么东西?”
“我的能量水,还在地下室。”肖檐神色自然地提出请求,“你能帮我拿出来一下吗?”
应吟下意识答应:“噢,好。”
肖檐道:“谢谢。”
应吟也没多想,转身就往地道口钻。
然而等她顺利回到地下室后,在地下室找了一圈,却发现除了那瓶肖檐提前帮她拧开过瓶盖的能量水,地下室再找不到第二瓶能量水了。
当应吟拿着自己喝过的那瓶能量水往回走,走在地下通道时,才慢慢琢磨起肖檐刚刚说话的语气和神色……
阿莫西林是那种会为了这点小事使唤他人跑腿的人吗?
他昨天可是哪怕自己人都要烧糊了,照样背她、放饭、守夜毫不含糊的家伙。
所以……肖檐刚刚是不是只是想支开自己?
怀着狐疑的心情爬出地下室,果不其然,肖檐不知和齐医生说了什么,应吟不过缺席了短短几分钟,两人竟已经达成共识——
决定由应吟主刀,齐医生从旁指导她给肖檐进行腺体清创手术。
“真的可以吗?”应吟皱着眉,在等齐医生准备手术用具的空当,有些不确定地挨着肖檐咬耳朵。
“齐叔以前是腺体手术方面的专家,他都点头同意了,你跟着他说的做就好。”肖檐淡定回应。
“你是不是威胁逼迫齐医生了?”应吟还是有些不放心,“我以前可没做过腺体方面的手术,你小心我把你的腺体给一不小心碰坏了。”
“或者,我缝合技术很差,把你的开刀伤口缝得丑死了!”应吟表情夸张,继续说道。
闻言,肖檐从容反问:“不是你问我信不信你?怎么现在,自己不相信起自己了?”
应吟故意吓唬肖檐,结果肖檐根本不上套,应吟没趣味地撇撇嘴:“你可别后悔啊!”
“嗯,不后悔。”肖檐神色认真,正视应吟,“我为自己的每一个决定负责,别担心,放手做。”
应吟问肖檐信不信自己,肖檐没回答信还是不信。
但从结果来看,对方的行动已经证明了一切。
应吟告诉肖檐,她以前学过一段时间的医,在她手上剖开了超过800只兔子的肚皮,其中有400只直到下手术台都还活着!
肖檐听后很是诧异,过了会儿,他含笑问:“那另外400只呢?”
应吟一副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表情:“做人要看好的结果,不要总纠结于失败!‘800只兔子’就是个夸张的数字修辞手段懂不懂!”
“都活着行了吧!小应医生妙手回春,剩下没活的那些就都是在人体模拟脏器、皮肤上做的练习,而且我真的进过手术室哦!”
“还给患者缝过针!”
接着,应吟又说自己练习缝合熬夜练了多少个月,以前带她实习的老师都说她的缝合打结打得最漂亮了!
“嗯,那就麻烦小应医生也帮我缝得漂亮点?”
应吟没有主动提,她来给他做这个清创手术,是肖檐最终把话带到的这里。
肖檐说,他会为自己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决定负责。
所以这是一场在手术开始前,患者就已经承诺全权担下手术的一切后果,让主刀人放手去做的清创缝合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