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齐怀嵩问肖檐，应吟和他的信息素匹配率是多少？
肖檐沉默半晌，罕见地没有回应对方。
应吟和他……
肖檐第一次遇见应吟，是在应吟的宿舍卫生间。
女alpha当时右膝充血，裹着条浴巾靠在浴缸边用面膜给自己的腿部冰敷，还不忘精致地往脸上也糊了一张。
所以肖檐第一次看见应吟，记住的仅是对方面膜之下转个不停的灵动眼珠。
对方似乎认识自己。
那双黑溜溜的大眼睛里，看到他的第一眼便盛满了难以遮掩的又震惊又意外的情绪。
而肖檐同样感到意外。
那天，机甲学院的网络被攻击，所有服务ai集体发生程序错乱，院超市焦头烂额放出荣誉值悬赏任务，力求保证配送服务按时按量完成。
也就是那天，肖檐在机甲学院的alpha宿舍楼下，闻到了远在八楼之上属于应吟的信息素求救信号。
说是求救信号，其实也不尽然。
因为对方的信息素透露的只是一种挣扎、绝望与窒息感，更像是因为情绪激动或失控而无意识泄露出的一种信息素。
肖檐当时本来坐在院超市送货的三轮运输车上，准备联系楼上买了能量水的alpha自己下来取。
机甲学院规章中虽然没有明令禁止omega进入alpha宿舍，但那只是因为机甲学院鲜有omega学生，所以没有必要浪费一个条目位置特意颁布这样一条禁令。
但omega本身进入alpha宿舍肯定是不合规矩的，所以哪怕订货单上写着必须送货上楼，否则给予差评，肖檐依旧只打算坐在楼下等对方下来取。
可这缕信息素的出现，让肖檐改变了决定。
就当肖檐成功通过alpha宿舍一楼的门禁系统后，这缕信息素透露的信息却变了。
肖檐有些意外自己居然能在没有和这缕信息素主人提前沟通过任何暗号的情况下，准确感知出对方无意识释放出的信息素中的情绪变化。
这显然不同寻常。
于是，出于心底那点困惑，肖檐顺水推舟跟着这缕信息素主人的舍友上了八楼，进了对方的宿舍。
而再后来，就是机甲训练场三楼那次。
肖檐当时正在四楼进行机甲对战，对战到关键时刻，他又闻到了那缕熟悉的信息素气味。
这次，对方的信息素在“恐惧”。
肖檐中途认输，退出对战。
循着信息素来源在训练场三楼最里侧的重型机甲内，找到了因为错误释放信息素而被系统锁定困在了机甲中的应吟。
那个在荣誉值回执单上，显示患有凝血功能障碍的女alpha。
那是继应吟在食堂“劈叉”之后，肖檐第三次见到对方。
也是那一次，肖檐身体的潜意识应激反应，让他确定，女alpha的信息素于他是不一样的。
在对方高浓度的信息素围绕下，肖檐几乎无法控制住自己的信息素不自觉给予回应。
“小应很关心你，我看她应该会愿意……”
齐怀嵩看肖檐沉默了这么久才说话，就知道应吟的信息素至少是等级足够的。
他出言相劝，却被肖檐突然打断。
“不，她不行。”
肖檐摇头，断然拒绝。
齐怀嵩不愿意放弃：“你是担心临时标记会产生短期依赖性的问题吗？”
肖檐的腺体现在已经严重化脓了，情况不容乐观，他苦口婆心地劝道：“你的意志力，我是知道的，你肯定没问题。”
“临时标记代谢好的话一个星期就清除干净了，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
“不行。”
肖檐再次打断齐怀嵩，他抬起眼眸看着齐怀嵩，斩钉截铁道：“应吟不行。”
肖檐态度异常坚决，齐怀嵩怔了怔。
他还以为肖檐对这个女alpha如此不一样，也许是真的已经放下了心中芥蒂。
原来并不是吗？
地下室内静默了一段时间，蓦地，齐怀嵩突然态度大变，开口道：“小肖，你不是还跟我承诺过要用荣誉值换小飞出去？”
齐怀嵩冷语相向：“你要是腺体出了问题，以后还凭什么靠机甲成绩获取荣誉值？”
肖檐与齐怀嵩对视，良久，肖檐平静道：“齐叔，您不用故意拿小飞的事刺激我。”
“我知道您是担心我的身体。”
这么多年来，如果没有齐怀嵩，肖檐不会有今天，肖檐的爸爸也不会有今天。
他从没质疑过齐怀嵩的真心帮助，也心甘情愿拼尽所有去报答对方的这份恩情。
肖檐默了默说：“情况没有那么坏。”
肖檐的爸爸同样是医务工作者，肖檐从小耳濡目染，对医学、对许多病症都有所了解。
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肖檐理清思绪解释道：“齐叔，我受过各种各样药物以及抗信息素的训练，我对药物可以有抗药性，对有毒放射物就也可以有。”
他看着齐怀嵩，眼神坚定：“发烧只是暂时的，给我点时间，我不会有事，也一定名正言顺带小飞离开地下城。”
肖檐说得笃定，齐怀嵩在与肖檐的对垒中全面败下阵来。
齐怀嵩一路看着肖檐成长起来，深知他能走到今天与他坚韧的性格密不可分，对方从小便意志坚定，认准目标就不会回头。
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遇上当时被他父亲的alpha……
齐怀嵩长叹了一口气，事到如今，多说无益，肖檐不肯采用临时标记的方案，要自己扛过去，那么就需要补充大量睡眠才有精力打好这场仗。
于是齐怀嵩也只能选择妥协，一切等肖檐休息好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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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檐再次醒来前，深锁的眉心先于眼皮动了动。
他听到一个声音，小声询问：“肖檐，你要喝水吗？”
肖檐蓦地睁开双眼，看清乖乖蹲在床边的人后，他一手支起上半身，一手捏了捏鼻梁，缓了会儿才问：“你怎么在这里？”
蹲在床边的人是应吟。
应吟极有耐心地等肖檐清醒了会儿，她看得出肖檐睡了一天，但脸上的疲惫却不减反增，更像是有点越睡越累的趋势。
应吟抱着双膝蹲在地上，脑袋藏进双膝里没敢多看对方，也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肖檐的问话。
肖檐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蹙眉从床上坐直身体，问：“齐叔和你说了什么？”
应吟摇摇头，起先还是没说话，直到肖檐双脚落到地上，准备起身时，应吟才忽然开口。
她问：“肖檐，你揭开阻隔贴，是因为我吗？”
齐怀嵩什么都没有和应吟说，是应吟自己听到的。
她在另一间厂房吃完午饭，左等右等都不见肖檐他们出来，于是心急的她便转战到了离地下室更近的地道口去等。
齐怀嵩问肖檐为什么会感染时，应吟正趴在地道口的铁皮板上听得一清二楚。
齐怀嵩不知道肖檐为什么会揭下阻隔贴，但应吟是知道的。
她稍微想一想就能把整个事件想清楚，肖檐当时应该是看着她的车被冲走，但没法联系上她的人。
没有办法才只能从装甲车外部强行接入车内系统。
应该就是那时候——
那时，装甲车连同被困在车里出不去的应吟几乎已经整个人没入水中，可就那样，在那种生死一刻，什么都应该顾及不上的时候，她也闻到了肖檐的信息素。
第一次闻到，那么浓郁且莽撞的，属于肖檐的信息素。
她那时候……竟然还要求肖檐不要断连！
应吟后悔死了，咬着唇也不知是在埋怨谁：“你怎么不拒绝我啊，你联系上我教完了我，就把信息素撤了，把阻隔贴贴回去啊。”
“你是不是傻呀，你管我说什么啊，那种情况下，你当然要先顾好自己啊！”
如果在没有下水前就把阻隔贴贴回去，也许阻隔贴就不会一点防水效果都没有了。
应吟后来被肖檐背在背上，从后面能很直观地看到肖檐的阻隔贴边角并不平整，甚至有些微微翘起。
可当时应吟完全被那个蓝色的地下城印吸引了注意力，一点都没有多想阻隔贴为什么会起皱翘起的问题。
女alpha一个人蹲在床边，耷拉着脑袋将脸埋在膝盖里，声音闷闷地碎碎念时，束在头顶的小丸子发包也随着主人的情绪时不时左右晃一晃。
肖檐安静地盯着应吟头顶丸子发包看了好一会儿，想象发包的主人此时正气呼呼地鼓着两颊，把脸藏起来埋怨自己的模样。
她说的这些话，看似是在埋怨肖檐，但实则是在埋怨她自己。
不过，骄傲的小女alpha大概不会承认就是了？
肖檐低垂的眼眸中笑意一闪而过，他从床上站起身，同时将床边蹲着的应吟拉起来。
“没有人知道水坝里的水会有问题，这是意外，而你是受害者。”
肖檐的手掌还是很烫，比应吟任何一次接触对方都烫，哪怕嗓子烧到嘶哑黏连，他说出口的话依旧一如既往安定人心。
肖檐说：“这不是你的责任，应吟。”
“可你现在要怎么办？”应吟骤然抬头。
她没意识到肖檐已经悄然将她对自己的埋怨，从表面的“责怪他”转换成了她内心真实想法的“自责”。
应吟的确是觉得自己拖累了肖檐，同时也知道这时候揽不揽责都没有意义了。
当下最重要的是解决问题！
“你不想被我临时标记，是担心我们之间的匹配度太高了吗？”应吟从来不是那种有话憋着不说，在心里藏着掖着的人。
她或许在异世老实了一段时间，乖了一段时间，但她的内心还是过去那个有话直说大小姐脾性。
应吟直截了当地问：“肖檐，你是不是怕我们的信息素匹配度太高，我要是标记了你，会赖上你？”
“什，什么？”肖檐显然没想到应吟会这样说，以至于有些措手不及地愣了下，脸上神色不明。
应吟这种半路穿越的alpha都能感觉出他和肖檐的匹配率不一般，肖檐一定比她更早感知到了。
她从第一次见面就在对方面前暴露了大量信息素，肖檐或许最开始其实就知道他俩的信息素契合度非比寻常。
是怕自己赖上他吗？
她那么弱，身为一个alpha却三番两次需要让omega来救她。
“其实我……”
应吟一个人守在肖檐的地下室门口想了很久，她其实想出了一个办法，而且应该也不会损害的肖檐。
她才刚开口说一个“我”字，肖檐却突然“噗嗤”一声笑了。
“？”应吟疑惑地抬眼看向身前的人。
只见比女alpha高出大半个头的高大男o唇角微勾，眼中笑意是前所未有的明显。
肖檐问：“应吟，你小时候是不是天天上课睡觉，abo生理课上从来不听讲的？”
“啊？”应吟一呆。
肖檐耐心解释：“临时标记，对alpha的影响并没那么大，而且你的信息素等级很高，不会轻易对别人产生依赖。”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怕你赖上我？”
肖檐无奈地摇摇头，他好像从来都跟不上眼前这个小女alpha的脑回路。
肖檐说：“不该是你担心omega对你的信息素失控上瘾吗？”
“可你是肖檐啊！”
闻言，应吟蹙起眉头，当即理所当然地反驳道：“你怎么会对什么失控上瘾？”
因为对方是肖檐，应吟从来没想过肖檐会控制不了自己。
女alpha的这个回答，让一向从容自若的男omega一怔。
应吟继续自己之前没说完的话：“其实，如果你介意我标记你，你标记我也没有关系的。”
应吟在信息素控制课上学到过，“信息素标记”理论上其实是没有一定需要alpha标记omega说法的。
标记的原理是一方的信息素植入另一方腺体内，使双方信息素进行融合，从而发生化学反应达到二者信息素合二为一并大于一的效果。
这种信息素交融可以使标记双方的信息素都达到更加稳定平和的状态，以缓解alpha易感期和omega发情期的各种心理与生理上的不适。
古往今来，大家之所以默认alpha标记oemga最主要的原因是alpha的信息素天生压制力更强，而omega的信息素相对更为柔软，也更具包容性。
但这并不代表omega的信息素中就没有威压。
肖檐的信息素应吟闻到过，特别是昨天他在滔滔洪水的侵袭之下，强行从装甲车外部接入内部操控系统的时候。
那一刻，应吟感觉得到对方信息素中潜藏的爆发力和超强压制性。
“如果是你标记我，我们的信息素融合后，我的信息素一样可以保护你的腺体，而且这样的话，对你的影响就会小很多，你不用被咬，也不需要担心被我缠……”上。
“应吟。”
肖檐听了一阵女alpha头头是道地分析，如果是自己标记了她，会有什么什么好处，又能免受什么什么风险，直到最后才闭了闭眼轻声打断对方。
“啊？”应吟停下说话。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肖檐沉默了许久，问。
“知道啊，omega标记alpha呗？”
应吟大概能猜到肖檐这样问她的原因，在这个世界中，alpha是长居金字塔顶端，也是最最骄傲的生物。
alpha被omega标记，乍听之下滑天下之大稽。
但应吟对此却没什么感觉，她是由普通人中途穿越到这个世界的。她对性别的固有定性，很难像土生土长的abo世界中的人一样。
在应吟的眼中，肖檐和她都是平等的，肖檐首先是肖檐自己，然后才是omega。
而应吟也一样，她首先是应吟这个人。
一个从前没有接触过机甲，现在也对机甲兴趣不浓，并且为了身体着想也不该强求要在机甲作战领域做出一番什么成就的人。
在这些先决条件之后，应吟才是一个alpha。
人们为什么要在“人”之前，首先定义一个abo谁该做什么，能做什么，又不能做什么的条条框框呢？
每个人都不一样，每种性别中的人，也都有能力好的，能力不好的，又或者在某个领域适合，某个领域不适合的人。
就如上辈子的应吟，虽然出生医学世家，但如果先天心理、生理上都对医学是抗拒的，那么她其实就不该过于强求。
所以她这辈子，选择放自己自由，从心选择自己的人生。
当报恩也好，当救人要紧也好，如果是o临时标记a，既能解决燃眉之急，又能避免后续一系列对被标记方的不良影响。
应吟坦然直视肖檐，理直气壮反问：“只是临时标记，没多久就会代谢掉，对你对我都不会有什么影响，这样有什么问题？”
看着女alpha单纯明亮的眼睛，肖檐喉结不自觉上下滚了滚，好半晌，他才有些莫名狼狈地撇开目光。
他哑声问：“我标记了你，那谢沉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