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拨开暗阳
永远记不起少年气满腔的十八岁。
在人声鼎沸的小饭馆，一墙之隔的那头，女人垂眸低语。
“在晚一点就好了，从19岁开始的第一天，往前的所有都能忘掉就好了”
标示着成人的18岁，走向成熟的18岁。
在那之前陈年对于18岁这个特殊的年纪也是充满憧憬的。
成人礼，年岁长。
等真正到的时候，反而无比后悔。
直到现在，她依旧希望能够回到18岁之前的夏天，不论什么时候都可以。
因为不论什么时候，她都是正常且快乐的。
后厨门帘布拉开，老板娘端着菜笑吟吟走过来，陈年吸了口气，将手机倒扣上桌面，看向老板娘。
老板娘两手端着托盘，两鬓积起堆汗。
手脚麻利的上好饭菜，朝她笑了笑，“不好意思，上菜有点慢，你先吃着”
“没事”
女人的汗从颊边流下，嘴笑眼不笑，看着有些疲惫，已经无法维持正常的笑脸了。
陈年道：“点单炒菜上菜都一个人确实忙不过来，您慢点，我不急”
“谢谢”
女人背过身，门口又进来两人，脚打着弯，迎上去，笑吟吟去服侍刚进门的两人。
陈年抽出两指筷子，划拉划拉毛刺。
挑起米饭往嘴里送。
店里多了人，隔壁两人说话声音也大起来。
正对着陈年的女人悄摸指了指走进后厨的女人，悄声道：“她老公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哩”
“哦呦，他家里人不是说木有必要治了冒？蛤治熬？”
女人带了点乡音，陈年听的不真切，筷子落在半空，竖耳聚神去听。
“治啊!莫样不治勒，啊？人还活着，倾家荡产我也给治。”
“哦呦呦，她这样说哒？”
女人很激动，声响不自觉放大。
对面那稍微瘦点的女人矮下身子，探身拍他，左右瞄了瞄，压低声音说话。
陈年听不见了，一块饭也吹凉了。
送进嘴里嚼开，米饭独特的清甜在嘴里转开。
嘴上不停，心里打量起她们说的对象。
番茄炒蛋上了，老板娘匆匆钻回后厨。
帘幕晃荡，老板娘的身影隐隐约约。
看着她的背影，陈年有点分神。
她们说的人，是她吗？
番茄的汁很酸甜，很下饭。
老板娘再一次匆匆出来的时候，陈年问过价格付账。
吃饱后小腹微微隆起，重新坐上车，有些涨。
烈日当空，街上行人寥寥，要想说散步消食不太可行。
驱车来到南川大学，远远的，有一小堆人围起。
陈年找了个地方停车，看着那仗势，估摸着那应该就是周灵想吃的网红店了。
跟着人群排队。
垂下头，刷看网站最新的榜单排名，捎带看了看简介。
有一片写的很吸引人，陈年看的入神，前头空出了一人位置。
侧边裸露的肩头传来指尖点戳的触感。
她抬起头，眼前站着个男孩。
是的，男孩。
长相很清秀，眉眼干净浅亮。
他羞怯的抓了把头，怯声声问：“姐姐，可以加一下微信吗？”
说完安静等待她回话，脸涨的粉红。
小男生的羞涩很好的打动了大姐姐的心，陈年莞尔一笑，点点头。
快速交换好微信，陈年往前踏一步，小男生道了声谢谢，喜气洋洋朝着不远处一小团男生走过去，兴奋地扬了扬手机。
很有朝气的一群小男孩，换做年轻的时候，自己估计早就心脏乱跳了。
可惜了，陈年微挑起眉。
想到心动，里头已经占据上一方身影了。
队列长，但是排的很快。
临到她，满目琳琅的甜品，简直让人眼花缭乱。
大概扫了一圈，心里估量着，点了七八样。
等买完上车，周灵放学的时间也快到了。
放学人流量大，把车停在门口，往校园内走。
正门口有大概的分布图，陈年看了两眼，转身走开。又不放心，转身回去拍下来。
照着记下的路线找求是楼，一路往上，越走道路越熟悉。
看到熟悉的玻璃制大门，她打开手机比了比位置。
—务实楼
求是，务实
听上去还挺和谐。
笔直的大上坡走的人脚腕生疼，细高跟打在板油路上敲击出刻板，有魅力的轻响。
好在两栋楼距离很近，一个在前一个在后。
快上完坡，正对面玻璃门后从拐角闪出一道身影。
高挺，腰杆笔直，白t恤黑裤子，肩膀宽直。
走的急，但跨步时很有型，简单的搭配干净利落。
是那种看身影就感觉很帅的男生。
看上去
她手扶着腰，想了想。
很能打。
她高中时初中部有一个很帅气的男生，很白，很有少年气，意气风发，走路都带着阵我很帅的飓风。
追她的女生很多，从高年级到低年级都有。
她们班里就有不少女心被捕获。
女人嘛，不管什么年纪都爱看上去就赏心悦目的东西，不论是物品，还是男人。
但是他由于初来乍到就吸引了太多目光，招人嫉妒，高中和初中部有一波眼红的男生臭味相投，他们聚在一块商量着准备堵人给他点教训。
到了周五，陈年被朋友拉去看热闹。
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男孩也带了一众兄弟。
两波人剑拔弩张的对望了许久。
终于，一个男生忍受不住爆下粗口冲出来。
两波人开始混战，那一大波人里，唯有他像条悠闲游戈的鱼，不慌不忙穿梭在场上，出拳迅猛又狠厉，收身也快。
最后奇迹般以少胜多。
到现在她都记得他最后从身边略过的样子。
手懒洋洋勾在朋友肩上，收起那副凶狠的样子，一眼不观望看热闹的她们，若无其事往外走。
陈年离得近，还听见他说：“wc，那黑蛋头真铁，锤的我手疼，叫上海子，晚上去吃烧烤啊，我补补”
“”
“整个猪蹄”
回忆间，两人越走越近，她还在对比两人的相似处。
“姐姐!”
对面的男生喊了一声，跑向她，笑的开朗。
“嗯？”
待人走近，陈年茫然抬头。
心脏又不可遏制地欢快跳动。
裴靳沈笑的阳光，距她不远停下来，开始慢慢向她走，眼睛弯弯，笑道：“好巧啊，姐姐。”
“哈哈，好巧啊。”，陈年干笑两声，直觉得脸发烫。
淦，他怎么这么帅。
他将她上下打量了一下，眼睛亮亮，诚恳道：“姐姐今天也好漂亮”
陈年因为心里的别扭不知道该怎样接话。
裴靳沈浑不在意，眼睛不自觉盯上她。
她在发光。
秀发，脖颈，手腕，裙摆，她身上现在每个地方都闪着光。
阳光点亮了她所有精心搭配的配饰。
微微勾起的嘴角都在发着光，简直漂亮的要命。
裸露在外的皮肤照的白而亮，腰肢纤细，远远的，光是曲线就构成了一道风景。
令人怦然心动。
没等彻底走近，手机铃声打断两个逐渐贴近的距离。
裴靳沈接过电话，站定在原地，眼睛落在她身上，沉默地听着。
不知道电话那头到底讲了什么，他熠熠的眼神黯淡下来，叹了口气。
隔着一段距离，陈年只看见他嘴唇开合，神情越发沉郁。
电话挂断，裴靳沈站在原地抖了抖，黯然抬头，撞进她关切的眼神。
拿手机的手不自觉往后带，他咽了口水，却没办法开口。
他不确定陈年有没有听见，又听见了多少，所以他害怕，怕她是同情。一道伤疤不可遏制地揭开，血气蔓延上头部，裴靳沈干瞪眼，后槽牙咬的紧绷，血丝爬上眼球。
“你没事吧？怎么了？”
温软关切的声音传来。
他卸下一口憋着的气，依旧是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事，姐姐，我先走了”
陈年点点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刚刚的电话好像给了裴靳沈很强的冲击力，那种强撑的笑容她再熟悉不过。
裴靳沈匆匆走过，两侧的衣角被走路带起的风抚平，擦过陈年的手臂。
“等等”
陈年抓住他的手，想要说些什么。
看着少年倔强挺直的背，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手边的纸袋因为动作发出响声，她看着他的背，顿了顿，从袋子里拿出一盒红枣蜜饯，拉住他的手，放在他的手心，见他顺从的握紧，轻声道：“甜的，舒心”
裴靳沈一言不发，待她松开手，便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但是在他看来，比起走，他现在的样子更像是逃。
因为感受距离，因为害怕同情，因为一些他现在不明白的感情，落荒而逃。
陈年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手里空握着匆忙从包里翻出的糖果。
蓝天白云，没没已经入了秋，太阳竟然已经猛烈炙热，刺眼的光打在糖果炫彩的包装上，地面照射出一团像彩虹的光晕。
她继续往上，而他极速向下。
两个渐行渐远的背影，一个早已渡过青春疼痛的18岁，一个正值18岁。
他们都一样不黯□□，一个认清内心，一个执着等待。
19岁迷雾般的记忆盖住了阳光，灰暗的世界会在青春的滋润下重见阳光。
届时不同的十九岁拨开暗阳，从此天光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