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闻故人魔婆欲狂
“你是谁？”白落冰突然全身一震，目光死死落在那男子脸上。
此人面容俊朗，肤色比平常人黑了许多，一袭磊落灰衫，腰悬一把黑纹竹鞘的长剑，气度间有一股说不出的闲淡超逸。
他看起来不到四十岁，却星眼霜鬓，额纹深刻，显出一种比他实际年龄衰老不少的沧桑。
白落冰确定自己不认识他。
不仅是她，石林阁众人也无人识得他。
那男子微微一笑，向老魔婆长揖道：“在下风之秀，见过白前辈。”
风之秀也不理会众人投来的好奇目光，又恭恭敬敬地向白落冰道：“白前辈，石林阁攒下今日的名头也不容易，您何苦如此戏弄他们？看在那人份上，不如化干戈为玉帛罢。”
说着向身后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招手，柔声道：“荻儿，你去把咱们的逐鹿丸分给各位长老，让大家治伤。”
他出现得过于惊艳，以至于他身后少年何时来的，没有人注意到。
闻言，众人的目光不免都投到那少年身上。
少年拱手应道：“是，师父！”
只见他生得极其清俊，面色苍白，目若琉璃，通身一派冷气，像是自小泡在寒潭里长大的，与其师温润和煦的气度截然不同。
他摇着一个金黄色的小巧葫芦，倒出几粒黄豆大小的暗红色药丸，逐一分给诸位长老。
水初心想自己每天都活在危险中，少不得需要伤药，忍不住道：“请你也给我一点吧！”
少年闻声看了她一眼，目光淡漠，并未理会。
水初道：“哎你别当做没听见，给我一粒也好啊！”
风之秀冲少年微笑道：“既然她要，你就给她一点吧。”
少年这才倒了一粒药丸给水初。
水初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小气鬼”。
她感激地看着风之秀，暗想：“这位风伯伯人这么好，要是我的师父就好了，却收了个小气鬼徒弟。”
白落冰看了一会，突然拔高声音道：“风之秀？什么鬼小子，没听过！别跟祖奶奶装神弄鬼，你若是来找茬的，直说便是，祖奶奶自会好生奉陪！”
风之秀温言道：“白前辈误会了，晚辈不敢对您不敬。”
白落冰哼道：“祖奶奶可不认得你这臭小子，再乱攀交情，看祖奶奶不撕烂你的嘴！”
风之秀无奈道：“前辈，您先看看这个，再决定是否质疑晚辈的身份。”
他将手中的黑纹竹鞘剑抛给那少年，整个身子忽然拔地而起，飞升出二丈来高，升蹿之际忽凭空一个翻身，四肢舒展，袖带翻飞。
尔后，宛如啸傲长空的鹰隼般洒然落地。
白落冰盯着他看了半晌，颤声道：“荦峰来凤！你怎么会这招？你果然是……那人、那人……那人他、他死了没有？”
风之秀微笑道：“白前辈放心，他很好。”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白落冰嗤之以鼻，“他在哪里？”
风之秀道：“他还在原来的地方，等着您和另一位前辈去找他，这些年，他一直记挂着您。”
白落冰怔了怔，突然“哈”的一声，怪叫道：“他记挂我？哈哈，笑死人了！鬼才相信！”
风之秀正色道：“白前辈，那人一生寡欢，心中所记所念，不过是‘夜雪落成冰’，您若如此想，却是辜负他了。”
白落冰忽地勃然大怒：“夜雪夜雪，说来说去总是那个夜雪！他又何时记挂过我呢！”
风之秀见她如此火大，柔声道：“白前辈，那人始终记着您啊，还让我带话给您。”
白落冰面露不屑：“什么话？”
风之秀温言道：“他吩咐我，若有朝一日见了您，务必要把他两句话带到。第一，请您忘却旧日恩怨，保重自己，平安喜乐度过一生；第二，请您行走江湖慈悲为怀，尽量少造杀戮。”
白落冰听他说到这里就停了，等了片刻，也没有继续说，想来就只有这些话，没有别的了。
她脸上难掩失望，厉声道：“去告诉他，收回他的屁话！祖奶奶凭什么要听他的！”
风之秀温言道：“白前辈，您这是何苦。”
铁飞雄见了这情形，心中连道可惜。
这风之秀，一看就知身怀绝技，原本以为他是白落冰的仇敌，有心拉拢，不料二人竟似大有渊源。
铁飞雄又瞥了白落冰怀中的水初一眼，见她丝发无损，暗忖：“看来老魔婆对这丫头上了心，方才那场激斗，竟没让她伤着。我得想个法子把这丫头夺过来才行，那神珠，都到嘴了可不能再让别人吞去啊！”
白落冰忽然变得怒不可遏：“臭小子，你若不来，不提起那人，我本来还不想再跟这些人纠缠了。谁让你来了，还说那些鬼话，祖奶奶很不痛快，今日非让这里血流成河不可！”
她咬牙切齿，神情可怖，说话之时长袖一掣，疾往那名正背对着她给众长老分发逐鹿丸的少年卷去。
四下里一片惊呼：“小心！”
风之秀右袖微颤，也不见他身形有何变化，只绽开了一根手指，便听“嗤”的一声，那卷向少年的黑袖已应声而断。
那少年若无其事地将逐鹿丸倒给最后一名长老，然后盖上葫芦塞子，一脸淡漠地回到风之秀身边，对方才的凶险似是毫不知情。
风之秀摸摸那少年的头，脸色也不太好了：“白前辈，你有气冲晚辈来，小徒可没惹你。”
白落冰大怒道：“今日在这里的人，统统惹到我了！你学了那人几招三脚猫功夫，也敢来我面前卖弄？”
风之秀苦笑：“白前辈，多少年了，您又何苦作茧自缚？那人叫我劝您，要释怀澄心，忘却旧事，欢喜一生啊！”
白落冰怪声道：“原来，你这臭小子是代那人来教训祖奶奶的？”
风之秀忙道：“晚辈岂敢！是晚辈失礼了，请前辈包涵！晚辈受命在身，本是来石林阁寻访一位故人，不想碰见您与众长老失和，便过来瞧瞧。”
铁飞雄听了风之秀这话，起了讨好之心，忙问：“不知风大侠要找敝阁哪位？吩咐铁某去叫来就是了。”
风之秀转身向他抱拳：“谢过铁长老，在下要找的，正是贵阁新任阁主晋钟。”
铁飞雄心里一紧，面现难色。
他沉吟了一会才道：“这可太不巧了。风大侠若早一个时辰来，原可请晋阁主出来与你一见。但方才敝阁有难，晋阁主怕连累自己，就丢弃大伙，一个人逃命去了。”
他一听风之秀找的竟是晋钟，料想二人也是故交，不由大是烦恼，心想今日算石林阁倒霉到家，仇家都凑一块来了。
风之秀一愕：“晋钟弃你们不顾，独自逃跑了？”
他的语气里透着一种复杂的失望，难辩敌友。
铁飞雄沉声道：“没错，晋阁主这一去，只怕再也不会回来了。”
风之秀低低叹了一声，自语道：“不能原谅，不能原谅。”
铁飞雄琢磨着他的话，又觉风之秀与晋钟的关系好不到哪里去，便试探道：“不知风大侠找晋钟，有什么事？”
风之秀叹了口气：“私人之事，不好外道。”
铁飞雄忙道：“既然如此，那铁某就不多问了。”想了想，又道，“风大侠，铁某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风大侠成全。”
风之秀温言道：“请说。”
铁飞雄朗声道：“晋钟虽然不讲情义，抛弃大伙而去，敝阁却是讲情义的，不会跟他过多计较。
若风大侠跟他有过节，还望风大侠恩怨分明，莫要连累无辜。”
风之秀点头：“铁飞雄放心，我只找晋钟算账，绝不连累贵派。”
铁飞雄摇头道：“铁某不是担心这个。”
他伸手指着白落冰怀里的水初，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那孩子是晋钟的女儿晋关关，希望风大侠恩怨分明、慈悲为怀，莫要跟那孩子过不去。”
石林阁众人见铁飞雄这般指鹿为马，都觉惊讶，但他是十大长老之首，平素积威惯了，虽然信口胡掰，也无人敢出声质疑。
水初最吃惊，突然之间，她怎么就连名带姓，一起变成了晋关关？
“你胡说……”她刚开口反驳，忽见风之秀向她看过来，脸上露出关爱慈祥的神色。
“你是晋钟的孩子？”风之秀柔声道，“你几岁了？”
电光火石间，水初突然打定了一个主意。
“风伯伯，你快救救我！”
她既不承认她是晋钟的孩子，也不否认，只是哀声恳求，“这里的人都要害我，你快带我离开吧，求求你了风伯伯，救救我吧！”
铁飞雄沉着脸道：“关关，你是在石林阁长大的，我们如何会害你？”
“你就是要害我！”水初仍不戳破他的谎话，反而顺势道，“我爹都不在这里，你们根本不会对我好！”
她也没有说谎，她爹确实不在这里。
但这话在风之秀听来，却是另一个意思。
“铁长老，这孩子既是晋钟的女儿，还是让我带去吧，”风之秀温言道，“你放心，我自会善待她。”
水初听到这话，可大大松了口气，忙道：“风伯伯，我爹要是知道我跟着你，他肯定会放心的！”
铁飞雄为难道：“可是，这毕竟是我们阁主的女儿，要是有一天阁主回来了，不见孩子，那就不好了。”
他把水初说成是晋钟的女儿，原本是因为见了风之秀和老魔婆关系匪浅，想借他的力，把水初从老魔婆手中要回来。
哪知事情演会变成这样，他不由得悔青了肠子，竭力想留下水初，但实在找不出什么理由了。
水初泪眼汪汪地看着风之秀，继续哀求：“风伯伯，救救我呀！我不要留在石林阁，这些都是坏人！求求你了！”
这样一个小女孩，哭得眼泪鼻涕流一把，语声哀软，言辞可怜，但凡长了人心的人，见了无不暗生怜意。
风之秀当即向白落冰伸出手，柔声道：“白前辈，不如把这孩子给我吧。”
白落冰原本就不知水初是何来历，也不关心，但她记挂着凤凰雪珠，遂道：“人可以给你，但她知道凤凰雪珠的下落，这事我可是要问清楚的，等你养熟了，我再来问。”
说着又在水初背上一拍，解了她的穴，随手把她抛给风之秀。
铁飞雄眼睁睁地看着水初落入风之秀的怀抱，恨得险些没把自己一口大黄牙咬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