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打浴
他把插在沙子里的遮阳伞一点点撑起来，打下一片阴影，遮住了天上的烈日。
吴月则像狼见到了肉，看见一袋子的玩具，眼冒精光，一下子忘了抱胸，动手从网兜里取出那些玩具。
泳衣和身材暴露出来，徐来短瞥一眼，她都没有意识到。
等她过了玩玩具的新鲜劲，徐来的遮阳伞也完全展开固定好了。
“走吧！”
吴月丢下玩具，非快地向远处的海面奔去。
浪冲洗着水与沙的交界之处，她兴奋地越跑越深，直到海水淹到了自己的大腿才停下。
徐来就载不远处，一步步跟上来。
这个水深，她如果再往前走几步的话，就能够游泳了。
大学时候的蛙泳并没有学得很好，但狗刨她是从小就会的。她相信自己不会在一米左右的水深中淹死，可还是停下了脚步，等徐来走得更近一点。
她朝他喊道：“快来！”
接触了水之后，就想扑到水里。
徐来便大步上前。
有了他在身边，安全感瞬间爆棚，吴月朝着海的更深处又跑去几步，然后像猫一样跳起来，扑进水里。
咸滋滋的海水溅进嘴里，她朝着东边游去。
一开始还想要游个蛙泳的，但一个浪头打过来，刚好她露出脸来唤气，立马呛得咳嗽起来。身体也被浪冲得摇晃浮不起来。
徐来大手捞住她，将她扶稳。
“当心。”
吴月站在水中，水面到她胸口处。她把呛在喉头的水都咳了出来。
“咸呢！”她吐槽。
海水当然是咸的。
“这里漂起来会容易些，试试仰泳？”徐来问她。
吴月：“好诶！”
她慢慢调整泳姿，让自己平躺在水面上。
海水的密度比普通泳池更大，所以也能提供更大的浮力。
吴月躺下后，就感受到了漂浮的轻松。只要双腿轻轻地向下踢水，人完全可以浮起来。
一阵阵打过来的浪让她的身体忽上忽下。
“怎么才能动？”
“用手臂划水。”
吴月便伸直了双臂，肩膀处用力，向后方向挥动。半屈的手掌接触到海面，使劲往下压水，人浮得更加轻松，也往海的更远处漂动。
徐来就在她身侧，陪着她一起去向深处。
只是她是漂的，而他是游。
吴月就这样躺着，躺着。双手的挥动让她不自觉之间已经漂过了很远的距离，已经将近浮标的边界。
波浪偶尔会把海水冲上她的脸，嘴中是一股咸味。
天上的云渐渐飘远去，太阳向西坠落。
她想要翻过身来，不想再飘着了。但一有点动作，徐来就告诉她：“这里有点深，小心。”
本不觉得这有点深能有多深，但她一转面，调整到了踩水的泳姿，才发觉从这里望向沙滩，已经完全看不清沙滩上的遮阳伞了。
他们游出了很远的距离，若是沉下去，绝对踩不着底。
一瞬间，吴月有点心慌。
水当然没过了她的胸口，呼吸与平常相比也受到了阻塞。
浪打过来，她踩水就虚了点，身体往下沉了沉，一把又抱住身旁稳当当的徐来的手臂。
不知道这家伙的身材是怎么练出来的，怎么就这么…壮实呢。
抱着怪舒服的。
她贪恋于徐来身上的那种沉稳，抱住壮实的臂膀不肯撒手：“徐来，让我抱一会儿吧。”
这幅模样像极了撒娇。
“撒娇”二字在她身上实在太少体现，少得徐来竟然有些恍惚，这竟是吴月会做出来的事，说出来的话。
徐来说道：“竖着浮不起来？”
吴月摇摇头：“真要浮也能浮起来，就是浪大。”
每一阵浪过来，都会把她冲得摇摇晃晃。
“知道了。”
徐来另一只手揽住了吴月的腰，将她贴在自己的身前。
她只穿了泳衣的身体贴上了穿得严严实实的他，惊诧地低呼了一声。他的手像是一根绳子，把她绑在了他的身上。
这这这……吴月感觉自己的脸一下子就烫起来了。
本来想抱个手臂的，现在好了，变成他抱她的腰了。
“该给你买个泳圈的。”徐来说。
吴月咳了咳：“我…不是不会。”
“海里游和泳池里游不太一样，虽然这里浮起来容易，但是有浪。”
“我小的时候，是在村里的水塘里游泳的。那时候不叫游泳，叫作‘打浴’。我就是跳进去刨刨水。上大学之后上了游泳课，才学了蛙泳。狗刨就不刨了，那不太好看。”
“这里不用怕不好看。”徐来依然揽着她，但向沙滩处游了一点，“我陪你刨回去？”
“好啊。”吴月点头。
说好陪她刨回去，徐来却迟迟不肯松手。
又是一个浪打来，吴月咽了口口水，不解地看着他。
“当心。”他嘱咐一句，然后放开了自己那禁锢一般的手臂，将吴月放还到海中。
她很快顺着浪先行一步，两条手臂转动起来，前进得不快不慢。
头露在水外，身体和腿半沉在水中。她略显笨拙地游动，却又游得恣意盎然。
她想起大学第一节游泳课上，老师问哪些人是本来就会游泳的。会游的，就要先下水，游给老师看看。她跟着几个同学一起下了水，别的同学游出来的泳姿优雅又标准，可她的泳姿却引得旁观者都发笑。
她是在村里学的刨泳，村里的孩子们人人一□□刨，没人会笑她。
但在那个八个泳道的标准五十米泳池里，她却得到了嘲笑。
可是在这里，她却能重新拾起着水塘教会她的生存技能，用最舒服的姿势，用最熟悉的动作，朝着那片被太阳烘烤得暖洋洋的沙滩游去。
徐来可以游得比她更快，但始终控制着他的速度，只是游在吴月身边。
他的水性很好，再加上手长腿长，在水中像是一条鱼。
吴月怎么游，他就怎么游。
她在游动中转过头，就看见了注视着自己的他。
他的眼睛里有她，她是月亮。
也有浪花，那像是星星。
他的眼中有一整片天空与海洋。
两人游上沙滩之后，太阳已经将近落下。
半边天的云都是红色的，夕阳的余光洒在海面。
浪花上泛着波光，像是点点碎芒从银河洒落，撞进这片蔚蓝。
她和他身上都在滴水，海洋的味道沾在了皮肤上，空气中的腥咸与自己融为一体后，吴月感受到了汪洋般的自由。
曾经无数次地幻想自己在一望无际的海中遨游，本以为只是一辈子的奢想，可这样的愿望却如此轻易地实现了。
好像做梦一样，昨天还在庸常之中苦苦挣扎，今天却骑着摩托翻山越岭，来到大陆的尽头，来到一片碧蓝的海洋。在阳光尚有余晖之时，漂浮徜徉在海里。那些日复一日的辛苦都在这样的自由之中解脱，在她与过去的每一天之间划开了一条清晰的界限。
“累吗？”徐来问她。
“有一点。”
吴月拧了拧疯狂滴水的头发，朝着遮阳伞处走去。
其实阳光已经不需要再遮，但坐在遮阳伞下好像成为了沙滩的仪式感。
刚才游泳的劳累缓过来了，她便坐到沙子上，用挖沙子的工具在沙滩上堆起一个个城堡。
小孩子们都喜欢玩这个，吴月也一样。
瞧她玩得不亦乐乎，徐来就知道这袋玩具买对了。
他也拧拧衣服上的水，说道：“我去换套衣服，你坐一坐。”
吴月便开玩笑：“直接脱光了就好，省得麻烦。”
话说出口，才发觉这话有点……救命，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徐来笑笑：“这里不行。”
“……那，那我也去把泳衣换了。”
她本就尴尬自己的泳衣，既然徐来要去换衣裳，她便也去换上自己的衣服吧。
徐来过来时就带了个包，包里装的正是一套换洗衣服。
更衣室能冲澡，也有洗发水和沐浴露。
吴月简单地冲洗了一下，用一次性毛巾包着头发，发现女更衣室里竟然还有吹风机。
当她吹完头发后，走出更衣室，发觉天已经有点黑了。
虽然游泳的时间不长，但吴月游得十分尽兴。
她高兴地想，既然在海里都能游，也许她也能在浣江里头游呢？
可惜前些年浣江市为了防治溺水问题，特地发过通知，说是浣江主干江段禁止下水游泳。这样的想法终究只能留存在心里，没办法付诸实际。
徐来已经把遮阳伞收了，和躺椅一起还回了租赁店。吴月拿起网篓里的一堆玩具，到沙滩边的水池里洗了洗，问他：“这个怎么办？”
“你喜欢玩就带着。”
虽然这个年纪还喜欢玩沙子听上去有点幼稚，但不可否认，吴月确实很喜欢。
软绵绵，细溜溜的沙子，抓起一把，从指尖流下。将它们铲起来，堆起来，或者在沙子里挖出一条沟，都有趣极了。
于是她便把它们拎在手上，跟着徐来一起走出了浴场。
去哪里吃饭呢…吴月不知道。
她猜测徐来会带她去一些本地有口碑的饭店尝尝象山美食，没想到他却是带着她进了一处菜市。
说是菜市，其实称为鱼市更加恰当。除了一些时令的蔬菜之外，市场里遍地都是各种各样的海鲜。冰鲜的贝类与鱼类五花八门，除了中午吃过的几样，吴月一个名字都叫不出来。
徐来对海鲜倒是颇有了解，说着一口流利的象山话，在一家店里买了六七种海鲜。
又去买了一些蔬菜，加上一颗新鲜的猪心。
肯定是要自己烧啦，吴月开心地想，能尝尝他的手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