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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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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雏鹤小姐越发融入京极屋,母亲的身影在雪鸟的眼里日渐单薄下去。

    他时常看着母亲整夜整夜地不休息,枯坐在窗前,眺望着深蓝的夜幕,从天边慢慢地、慢慢地染上如同蒲公英一般的薄黄。

    他不知道母亲在想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明明是如往常一样辛劳但安宁的日子,母亲的身体却像他名字中的‘雪’一样,在春天快临近时逐渐消散。衰弱的样子,在雪鸟的感知里还比不上雏鹤小姐房间内写满字的纸,多一份重量。

    一种不知名的感受攥住了他的心脏,微小、却足以劝使他一步不离地跟着母亲。许是母子连心,这个苍白得和白樱同类的女人注意到了雪鸟那份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担忧和惶恐。

    她这份病弱的、我见犹怜的美丽,使她在客人们中人气大增,连带着在茶屋的待遇也提高不少。

    现在却对自己的孩子呈现出一张生机勃勃的,比那真实百倍的笑颜。

    “相信妈妈,没有问题的,雪鸟。一切都会变好的。”

    一贯的认知让雪鸟点了点头,相信了母亲的笑语。他的心底却有一根长长的针,针头尖锐而锋利,隔着一块棉布,轻轻地刺痛着那一根绷紧的神经。

    然而,让人想不到的是,在五月到来之前,有望和蕨姬花魁一较高下的雏鹤小姐先一步倒下了。

    事件的具体过程已经不甚了知,只听说雏鹤小姐在走廊上突然吐出一大摊血,被身边陪行的阿菁叫人送到医生那里,结果医生一摊手,救不了。现在已经被老板送去切见世1了。

    一时间,关于雏鹤小姐吐血的说法众说纷纭。

    有人说是蕨姬花魁不想让人和她站在同一高度,所以暗中下手,有人说是阿菁因为嫉妒所以对好友雏鹤小姐下毒,有人说雏鹤小姐的爱慕者因求而不得想要与她一同死去……

    各种千奇百怪的说法都出来了,京极屋的气氛也变得险恶了起来,以往或和善、或尖酸的脸现在都带上了怀疑的面具。

    雪鸟冷淡地看了一眼躲在房间里分享着八卦的两个秃2,把送给蕨姬花魁的东西放下之后,径直地离开了。

    过了一会,等她们转头时,两个小女孩这才意识到身后不知何时多出来一大堆礼盒。

    “啊!这些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不知道,应该是有人放进来的?”

    “可是,刚刚这里什么都没有…”

    “难不成…是鬼?”

    “噫——!你可别乱说,大白天的,哪来的鬼……”

    此时的雪鸟已经走远了,他不知道有没有鬼,不过他的感知告诉他,这里确实存在除了人类以外的人形物种,就是刚刚那个房间的主人。

    不过,这跟雪鸟没有多大的关系,母亲还在等他。

    今天难得休息的阿菁靠着床头,平日里水波潋滟的双目此刻迷上了一层蒙蒙的雾气,虽然直视着窗外金黄的月桂花,神思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妈妈。”这是一道稍显稚嫩的嗓音。

    若是让茶屋里的其他人听到,恐怕会大吃一惊吧。在他们印象里,沉默寡言到仿佛天生就是个小哑巴的雪鸟居然也会说话。

    现在“小哑巴”试图用自己的呼唤引起母亲的注意。

    阿菁的眼眸渐渐染回神采。

    她已经很瘦了,手腕纤细得仿佛一扭就能断掉骨头。这不是被茶屋里的流言蜚语所迫害,因为她的眼睛很亮,亮得仿佛全身的美都集中到了那对眼睛里;同样不是担忧好友的处境而感同身受,对比她平时对人柔软和善到甚至有些软弱的作风,现在的不作为反倒可以称得上是冷酷了。

    但、即使如此,她依旧会在私下里和雪鸟聊起好友的事情,仿佛雏鹤小姐不是去了地狱一般的切见世,只是归家了而已。

    细弱的手臂揽过身边小小的孩子,漆黑的脑袋依偎在母亲带着馨香的怀里。断断续续的哼唱随着月桂馥郁的芬芳一起飘进了雪鸟的脑海,安抚了他近日不断跳动的神经。

    此时,他的感知里只有自己和母亲,那个瘦小的怀抱,便足以替他阻挡整个世界。

    在事故来临之前,我们都不知道看似平凡的日子里会发生什么。

    阿菁“抽足”3了。

    当雪鸟得到这个消息时,它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整个京极屋。明明是当事人的儿子,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当时在雏鹤小姐事发时,还纷纷窃窃私语的人们这时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偶尔有怜惜、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自以为小心翼翼地看着雪鸟。最近病死和抽足的人太多了,即使再愚钝的羔羊也会被同类携带得惶惶不安。

    更何况前几天,在阿菁抽足之前,京极屋的老板娘三津也被人发现从高处跳楼“自杀”。

    即使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见了老板娘死前那惊恐的表情。

    茶屋的老板把刚刚放下三味线的雪鸟叫到房间里。即便最近发生的事情让他身心疲惫,眼神也浑浊了不少,但他还是尽力打起精神向雪鸟保证——虽然阿菁抽足了,但茶屋还是会好好对你的,只要你像平时一样好好干活……

    雪鸟跪坐在老板面前,垂下的脑袋只能看见他头顶上的一个发旋。他只是缄口不言,沉默,沉默,再沉默。仿佛被母亲抛弃的打击,已经击溃了他的心神,让他像木偶一样不能言语。

    等老板说得口干舌燥,见雪鸟还是一声不吭,也就怠倦地挥一挥手,让他出去了。

    雪鸟反身关上障子门,刘海下的面容并不像旁人所猜测那样失魂落魄或无助哀怨。相反,他的面容有一种冷然到极致的冷静,敛下的双眼清醒极了,里面闪烁着思考的光点。

    以往跟着母亲走的小脑袋,此时前所未有地运转起来。

    他转身,笃定地向茶屋外走去。

    母亲必然是不可能抽足的。

    仅凭她单薄的身体和正值青春年华的容貌是不可能一个人出吉原的。也没见她与某个客人交好。

    身处切见世的雏鹤小姐倒是有可能带上母亲离开吉原。只不过现在的她可能自身难保,无论她是来到吉原做什么,是否有同伴,都不太可能在事情结束之前带走母亲。

    但先不说母亲自身,其他事情也颇具疑点。

    老板的反应很奇怪,他没有像其他茶屋的老板在游女抽足后恼怒非常、破口大骂,只有无尽的疲惫。像是被最近的事拖累的,身体也跟着虚弱下去。况且他并没有对身为儿子的他进行责骂还予以宽慰,口吻反到像是处理他人的后事。

    还有消息飞得太快了。母亲是今天被发现“抽足”的,只是几个小时的时间,消息却传得人人皆知。仿佛有人急着给母亲的下落定下结果。

    不过只有一点就足以概括并驳倒以上所有线索得出最开始的结论。

    母亲爱着我,毋庸置疑。

    ——这对于雪鸟来说是如同人类必须吃饭喝水一样的常识般的认知。

    空气般的,于雪鸟尚在孕育中还未诞生之前便环绕着他的爱。

    无论是当初的罗生门岸还是现在的京极屋,母亲总会陪伴在他身旁。

    他的感知散布着整个茶屋,一旦母亲出了什么事,他会第一时间得知。所以事情发生在母亲和他分开有一定距离的时候。

    他感知不到的距离只有母亲昨天傍晚去的荻本屋。

    而且老板一定知道些什么,雪鸟想。他已经决定晚上去一趟了。

    理清了思路,他摇了摇头,逐渐锐利的视线射向荻本屋的方向。现在过程已经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母亲现在的下落。

    纵使这么想着,一种莫名的预感不断捶打着他心底那根被针刺得千疮百孔的神经,如有稍不留神,就会崩裂开来。

    雪鸟凭借着矮小的身体,游鱼般灵活地穿梭在吉原川河一样密集的人流中。扩散开来的感知细细地在他耳边诉说着它们的发现,于他的脑海里描绘出栩栩如生的图像。

    他的目光透过刘海之间的缝隙,将擦肩而过的一张张脸和脑海中的图像一一对应,身体按照大脑的指示向荻本屋走去。

    前面直走,再左——转?

    他陷入一个馨香的怀抱,是与母亲相似但不同的,花一样的芬芳。

    “哎呀,要小心一点哦,小朋友。”

    雪鸟被刘海遮掩着的眼睛中,瞳孔一瞬间睁大,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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