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潜游
他应该早一点想到的。
雨泽常年下雨,地下居住区很容易被水浸泡,一般都有专门的排水设施,让下水可以向地下区域两边分离,流向更深的地下,只是看这种情况,至少地下三层有一层的排水设施损坏了,地下水直接透过居住区涌进逃生通道了,就是不知道是哪一层。
所以,要是连地下一层全部浸水的话,他们就没地方可走了。
幽暗的地下只有许溺手中的照明仪在空中照出翩翩起舞的粉尘,一时安静,没有人说话。
司徒临池坐在了台阶上,垂下眼看着死寂的水,脑子里一时想不到什么办法,除了下潜,没有其他选项了。
但这个选项有点危险了,不知道水下有没有什么水生的变异植物,虽然根据他的估计,往下再走上一段应该就可以走到地下一层,打开一层通道门后也许可以找到向上的梯井。
再从梯井转移到第一隔离层吧。
国际联盟的基地一般往地下修建3层,每层与上一层又有隔离层,第一隔离层最接近陆地,隔离层多是提供每层水电运作的控制室,还有医疗室,监控室,除了相关专业人员和获批许可证的任务者,一般并不允许基地的普通人进入,往来地下和地上,大多都用垂直梯井。
除了行日,寒山几个陆上环境非常恶劣的基地,只有防御军部和组织大楼在地上以外,居民大多在地下活动。
雨泽、踏月、寻星与之则相反,他们的生存环境相对较好,但污染度却相对于寒山和行日更高。
总之,都不是什么好地方。
司徒临池看向谭轻,有些犯难道:“你看,这也是没办法了,必须要下水了。”
他示意手上那一大圈钩索,信誓旦旦道:“我不会跑的。”
谭轻脱下身上的雨衣,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你敢吗?”
司徒临池笑了笑:“盈盈在这里,我也不敢啊。”
刚念到她的名字,章觅云就感觉背上的人动了动,她立马松了手。
司徒盈刚醒,差点又被她这一下给摔晕过去,好一会儿才吃痛的睁开眼。
她躺在楼梯上,感觉都要被章觅云这一摔撞散了骨头,好半天才站起来,司徒临池连忙去扶她,手伸到一半,又被谭轻拍回去了。
许溺也把雨衣脱了,同谭轻的一起搭在臂弯上,章觅云冲着他无声抱怨道:“重死了。”
许溺弯了弯唇,也接过她的雨衣,搭上臂弯,照明仪由此辗转到章觅云手上。
谭轻没什么表情,语气平淡如水:“醒了就好。”
司徒盈这回是真真切切的把人都看了个遍,只是她大部分视线都分给了谭轻,像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时间连手上伤口疼痛都忘了。
她嗫嚅道:“谭轻……”
她哥哥两个字还没说出空,只感觉有两道目光犹如实质,像是要把她钉死在原地,她卡在嘴边,不敢说出来了,只是低下头肩膀发着抖。
可没人心疼她。
章觅云看见司徒盈的神态,就忍不住怒从心头起,冷冷道:“你装什么可怜!”
司徒盈被她口气里的恨意吓得一抖,却仍然忍不住还嘴:“我又没叫你,要你说话了吗!”
章觅云被她的坦坦荡荡的语气简直要气的发疯,一把揪住她的领子:“当时就跟你说过的吧,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的,你记性到挺好的。”
司徒盈的脸色瞬间变白。
章觅云指尖都在发颤,只感觉一双温凉的手将她扯回来,她转头一看,许溺冲她摇了摇头,很轻的说了一句:“不要哭。”
她的眼眶已经无知无觉的变的通红了。
地下通道一时无声,水波寂静无痕,偶尔折射出斑驳的光影。
司徒临池观察着谭轻的脸色,又看向司徒盈,心下有异。
司徒盈跟谭轻之间,好像不是他以为的那种关系。
司徒盈从小性格娇纵任性,被司徒慎惯的无法无天,两年前,她曾经闹着要去周游国际联盟。
司徒慎没有办法,在国际联盟的例行会议上拉下老脸一说,当时没人接话,还是踏月的基地长给他台阶下允了他的请求。
她在踏月待了三个月,回来就闹得满城都知道她喜欢上了踏月的战神。
谭轻战神的称号,最开始来源是在国际联盟组织的一次联合清理行动里,他一个人竟然单枪匹马杀进蛇群里,清理小队的人赶去救他的时候,只看见他一个人坐在蛇堆边上发呆,浑身的血污,脚边散落的全部都是tre的玻璃碎片。
清理小队的人一来,他因为力竭和过量注射tre而晕过去,后来检查才发现,他一次打进去12只释放酶,不眠不休的杀了三天。
国际联盟的主席西蒙事后听见,在全体会议上称赞了这位少年英雄,将他夸奖为古罗马的战神mars,从此,他一战成名。
当时的司徒临池在清理行动上远远看过他一眼,并没有想到司徒盈竟然会与谭轻有所瓜葛。
现在想想,司徒盈当时回到寒山突然又莫名,在寒山宣传的有多么大声,便更衬托得踏月安静无言,他只当谭轻不喜欢她,而司徒盈一向有什么说什么,想要的,拥有的,放弃的,什么都要高调宣扬,昭告全世界。
原来所有的大张旗鼓,都是在掩饰背后有鬼。
现在他又有了第二个好奇:谭轻和司徒盈指尖有什么呢?
或者应该是,悬空跟司徒盈有什么呢?
他心下不显,面上仍然苦笑:“行了吧,先把眼前的事处理好?”
谭轻却不搭话,他只是看着司徒盈,原本很浅的棕色瞳孔在光线不好的地下像是泛出有些幽暗的深黑色。
司徒临池吞了吞口水。
感觉到谭轻似乎有些发冷的神色,他急忙道:“还是先解决正事吧。”
许溺抬头,沉声道:“哥哥,你不是有话还要问吗?她已经醒了。”
地下的空气让人觉得潮湿又闷人,他的话却显得格外重一般,只听见谭轻问:“你来找什么?”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放缓了呼吸。
无他,刚刚谭轻不说话的样子,司徒临池一点也不怀疑,刚刚他没答话,是因为真的想要把司徒盈的头拧下来了!
幽冷又黑暗,让人心涌凉意,忍不住颤栗。
司徒盈听见谭轻问话,眼睛亮了亮,她想也不想就把此行的目的透漏出来:“我爸说,让我来找一个箱子。”
“箱子里面有什么?”谭轻道。
“我不知道,”司徒盈看了看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我爸只给我说过它的样子。”
“银色的,上面有着雨泽基地的标识。”
司徒临池直到现在才听到自己的任务,可结果却大失所望,但他转念一想,司徒慎让司徒盈来拿,是肯定那箱子他们一定会找到的。
谭轻的指尖动了动。
“司徒慎为什么派你来?”
司徒盈说的很慢:“因为一个男人答应给我爸一箱tre,还说如果我让我去找,另送20只tre。”
“父亲怎么会让你去,就算是20只tre,他也不是没有。”司徒临池想不通。
司徒盈半晌道:“不是一般的tre。”
司徒临池愣住了,谭轻却摩挲了一下手上紫金的袖扣,隐隐感觉接下来的消息很重要。
“不是蓝色的,”她似乎也有些不敢置信,但还是说下去,“是金色的。”
“像金子、太阳一样的颜色。”她喃喃道。
谭轻掀起眼,目光一瞬间像蒙上了一层雾。
一声沉闷的响声突然在狭窄的空间里响起,他眼疾手快的截住往下翻滚的照明仪,灯光在黑暗的空间里晃了又晃,以至于司徒临池没来的及看清谭轻几个人脸上的表情。
他也有些不敢置信,只有一闪而过的怪异感从心头滑过,总觉得司徒盈有些……太没脑子了。
不过那怪异感只是一瞬而过,司徒盈有多喜欢谭轻,会一股脑儿的说出来也在意料之中。
另一边被许溺拉住的章觅云立刻收了脸上的表情,只是忍不住在黑暗中看向许溺,在黑暗中只是感觉许溺似乎笑了一下。
她到底是个小孩子,心下大震,却只是忍不住朝谭轻看过去。
谭轻打了个响指。
照明仪捡起来,他的脸色在光下与听到司徒盈的话之前别无一二,仿佛这话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心神。
章觅云听到那声响指,心下微定,在看许溺,确实在笑,只是笑的一脸坦然,好像那话说了也跟没说一样,像个没事人,她一边觉得自己反应得很失败,一边又在心里下意识觉得,许溺和谭轻还挺像的。
谭轻道:“联合研究院并没有公布新型tre吧。”
司徒临池摇了摇头,他很想问问这男人的身份来历,只是看司徒盈一脸茫然,也猜到他肯定不认识,便又算了。
谭轻也没有再接着问下去,他去解开司徒临池的钩索,目光在许溺在许溺的捆法上停留了一瞬又移开了,链子掉在地上又发出响声,司徒临池赶紧活动了一下手腕,抱怨了一下:“可给我捆的,手腕疼。”
章觅云问:“老大,这些东西怎么办?”
她脱下自己的蓝色大衣,露出里面的白色吊带和黑色热裤,双臂上是刀套,大腿上是枪套,外套上一大堆枪械零件和小型医疗用品。
整个人妥妥一个活动的武器库。
司徒临池有些吃惊:“你怎么能带上这么多东西的?”一想到她当时还背了一个司徒盈,更有些吃惊了。
章觅云瞪了他一眼:“你管我。”
谭轻道:“医疗用品用雨衣包紧,你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
谭轻说到医疗用品,司徒临池忍不住去看司徒盈,发现她这人竟然还很能忍,一声不吭的把贯穿自己整个手掌的伤口藏在身后。
他在心下叹气,章觅云已经把东西包好,谭轻用锁链绑住脚,一头系上医疗用品,他们一共待了7只tre,在双生花潮那里用掉了三只,加上从司徒临池和司徒盈身上搜来的13只,刚好凑成20整。
谭轻看向许溺:“会水吗?”
许溺与他对视几秒,两个人心照不宣,点了点头。
章觅云拿好照明仪,光束打进水里。
谭轻让司徒临池先行,司徒临池不情愿的点头。这倒还是司徒慎教的,他小时候还疑惑寒山那地方根本就不可能会游泳,司徒慎为了教他们专门带去沉海学,谁会想到在这地方派上用场。
司徒临池后面是章觅云,章觅云身后是司徒盈,再最后是许溺和谭轻。
司徒临池一脚踩进水里,一步一步往下走,直到整个人都消失不见。
几个人一次往下走,最多两分钟,绝对能够找到地下一层的梯井。
整个人沉入水中的那一刻,谭轻睁开眼,水下视野非常暗而且受阻,但能看出来依然是阶梯,只是长了很多水草和苔藓,想来最开始因为潮湿,后来堆积才逐渐变成水潭。
他们时间有限,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往下走,地下水流往全身灌进去的感觉并不好受,谭轻看见司徒临池边走边贴上一边的墙,从中摸出来一个显示屏,几秒钟,只听见他靠着的墙面下降,他整个人被侧流的冲击力一下子消失在了入口。
地下一层的通道!
谭轻看见司徒临池消失的身影,心下微定,看来地下一层没有被淹。
章觅云立刻跟上,很快消失在墙后,许溺走上前,手指正扶上墙面,忽然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了一眼!
谭轻正皱着眉头拉开缠上锁链在水中漂浮的水草,看他平安拉开,朝着自己走过来,许溺内心忽如其来的惊惧感才退去。
但他没有时间去想那突然起来闪现的感觉,他靠近门内,很快就被侧流的冲击力冲走,只感觉水流在耳边涌动,猛地撞上钢板!
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刚想起身,立刻又停住,然后,谭轻就顺着水流靠上他。
这本来就狭小的长方形空间很快就不断的有水漫过他们头顶一大截,许溺却只是看着谭轻,他额边桃花一样的胎记在水中格外显眼,发丝浮动,谭轻一把抓住许溺往上一送。
许溺抓住谭轻的手立刻上浮,谭轻一愣,动作已经跟上,他往下看了一眼,许溺刚刚靠住不懂得是原本是地下一层通往安全通道的电梯,已经砸的变型。
他不再去看,转头向上,两个人几乎要在没气的最后一秒才浮出水面,谭轻感受到手腕上的触感消失,忍不住偏头去看,却只听见章觅云在叫他:“老大!
他停住动作,只是仰头看见章觅云已经顺着拽引绳顺利抵达隔离层的休息平台,正打着照明仪给他们亮灯,他点点头,许溺已经抓住拽引绳准备往上,他正准备动手,忽然只觉得身体一沉,猛地被拽入水底!
章觅云目睹这一幕,连话都没喊出口,又只见许溺又义无反顾地跳进水里!
身后有司徒临池的问话声:“他们怎么了?”
章觅云急忙道:“水里有什么东西……”
脖子上抵住的细针让她后半句话收回了嘴,冷冷道,“你什么意思?”
比她高出一截的司徒临池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别动,我不想伤害你,你要是强行挣扎,我保证,我立马用这根针扎穿你的喉咙。”
章觅云冷漠道:“你觉得我怕死?”
司徒临池想了想:“我觉得谭轻不会喜欢的。”
章觅云僵住了,司徒临池很满意。
司徒盈费力的翻上安全平台,一只手揉着撞击的左肩,抬眼看见司徒临池挟持了章觅云,她有些不可置信道:“你干什么呢!这是谭轻哥哥的人。”
司徒临池无语道:“我说大小姐,你到底是哪边的啊?”
司徒盈面色阴晴不定,像是拿不定主意,司徒临池:“你把她的刀枪收走,快点,等下他们上来了。”
司徒盈最后还是动手收了她的枪和匕首,司徒临池看了一眼梯井,带着章觅云和司徒盈消失在安全平台。
另一边,许溺跳进水里,看见谭轻被拽的往下不停的沉,不是缠住谭轻的脚,是那个包裹,缠住包裹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像是藤蔓,可刚刚他们都过来了,根本没有什么藤蔓!
谭轻挣扎了一瞬便任由那不知名的东西托着他往下沉,立刻决定抽出匕首来,想着把那东西斩断。
可他还没来得及转身,只看见许溺疯一般的朝他游过来,紧紧的拽住了继续下沉的他!
许溺毫不犹豫地直接握住谭轻手上的匕首,冷铁带来鲜血,鲜血混着水流涌开,金色晕染开耀目的光泽,那缠住谭轻的东西一松立刻避开,像极了畏惧,又像极了渴望。
谭轻感觉身体一轻,望向许溺,许溺愈发收紧了力道,抓地谭轻有些发疼,可忽然冲谭轻笑了笑。
谭轻心下一跳,只看见许溺凑过来蜻蜓点水一般吻了一下他的唇。
谭轻瞳孔放大,可许溺一吻即撤,他拉住谭轻上浮,很快又露出水面,两个人几乎是忍不住的吸了一大口气。
许溺爬上拽引绳,回身不由分说的单手将谭轻从水里拽上来,谭轻只是下意识地做出反应。
两个人好不容易找到了安全平台,看着空无一人的空间,谭轻面色微沉。
他倒是没想到,司徒临池还真敢跑,不过……第一隔离层没有被淹,他们浑身都是水,走到哪里都会有水迹。
谭轻便转头去,可刚想出口的话顿在耳边被他又吞了回去,两个人便依然是沉默。
谭轻一停下来,忍不住看向许溺。
地下黑暗处,竟然只有许溺手中像是握了一束光!
他淡金色的血在黑暗中为他的下颚镀上一层朦胧而柔和的轮廓。
他听见自己冷静的问:“你刚刚……”什么意思?
许溺笑道:“我想给哥哥渡口气来着,结果没想到……”他打住不说,留给了谭轻所有构想的余地。
谭轻半晌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回答道:“是吗?”
许溺认真而缓慢地道:“对啊哥哥,你刚刚突然又沉进去,我差点被你吓死了。”
谭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下意识地揉了揉额角:“我刚刚……准备把那东西在水下杀了。”
许溺不仅配合,还夸奖地笑了:“这样呀,哥哥真棒。”
谭轻忍不住的吐了一口气,他心里一团乱,说实话,许溺平稳的与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的语气让他又觉得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也许他那时候是真的这样想呢?
谭轻第一次出现不知所措的状况,他没想过会碰到这样尴尬的局面,生平第一次强行说服自己相信一个满口谎话的骗子,可他也许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一下子就说服了自己,或者说,他下意识的有些想躲。
许溺在黑暗中笑起来。
谭轻深吸了一口气,道:“手给我看看。”
许溺把手递给他,被匕首划开的口子在水的浸泡下已经有些发肿。
他把脚上的钩索拆开,找出消毒针帮他简易的处理了一下,许溺喜欢这种伤痛带来的好处,甚至有些痴迷这种伤痛,至少让他可以获得片刻的属于谭轻和他的二人时光,赢得他的关注与专心。
愈合的速度快上别人一百倍一千倍,也没有与谭轻共处的那一刻好。
但这一刻总是很短暂,就像焦原里破土而出的金合欢,只获得稍纵即逝的快乐而已。
谭轻把衣服脱下来,想拧干外套上的水,他军装外套里面内衬也已经湿透,贴在他身上,隐隐约约显露出肌肉的轮廓来。
凭心而论,谭轻确实有点瘦了,防御军部的人普遍都是长得人高马大壮的像头牛,不穿军装像大街上的地痞无赖和恶霸,只有他一个人不穿军装了,像个清俊的学生。
许溺的瞳孔很黑,却突然滑过一抹淡淡的金色,谭轻拧干外套上的水,皱着眉看过去,许溺一脸微笑的坐在地上,发烧的水珠顺着脸颊进衣领里。
谭轻移开视线。
又想起来许溺也许看不见他在看他,视线又转回去了,结果许溺慢悠悠的问:“哥哥是在看我吗?”
他起身,本来就穿了一身黑,除了湿透的水迹,竟然还不显得有多狼狈,他肩宽腿长,显得高瘦且挺拔,原本谭轻要微微俯下身,现在却总感觉许溺和他差不多高了。
现在的小孩都这么能长吗?
他有些迷惑地想着。
换成许溺温柔的提醒他:“走吧哥哥。”
谭轻把高速释放酶尽量带在身上,许溺主动把那些医疗用品用雨衣缠好,然后把他和钩索一起挂在背上,那看起来其实有些滑稽,谭轻忍不住弯了一下唇。
许溺不满道:“哥哥不许笑我。”
谭轻敷衍的点头,点完头又是一愣,他们两个人裹挟这黑暗前进,只有谭轻手中的tre幽蓝而梦幻的光带着动人的美。
好像很久都没有那一刻轻松了。
许溺还在无奈的说:“我都是为了你。”
谭轻的声音在许溺耳边响起,带着不易察觉的温和:“那不笑你了。”
许溺怔了征,然后在黑暗中慢慢的笑了起来。
两个人借着tre微弱的光线向前走,谭轻只能够模糊的看清脚下的水迹,只是并没有走出去多久,两个人就停住了脚。
脚底的水迹已经消失,转而变成一大片一大片的水洼,谭轻举起手接着tre的光靠上墙,看清子以后眯起眼。
摆在谭轻和许溺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向左,已经有些生锈的指示贴牌上指着机电区;一条向右,指示右拐去往医疗区。
谭轻看向许溺:“你觉得他们会去哪儿?”
“我吗?”许溺想了想,回答道,“医疗区吧。”
谭轻问为什么。
许溺无奈而又有些委屈的说:“哥哥,你没必要用那种小事来试探我,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谭轻又笑了,那种发自肺腑的开心让许溺也心中一动,跟着他扬了扬唇。
他正色道:“走吧哥哥。”
谭轻和许溺转身,右转进入医疗区,两个人的背影被彻底的黑暗所吞没,留下指示牌上医疗区的斜下方,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敲出一个微不可查的小凹痕。
国际联盟总基地,沉海。
西蒙听见敲门声,从电子屏上抬起头,看见来人,笑意在眼角堆出浅浅的几道皱纹来:“来了?”
来人顿住脚,大拇指微曲,抬起手来向西蒙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西蒙摆摆手:“不用这样,坐。”
男人坐下,就连坐下也是挺得笔直,显得肩背宽阔。
“都准备好了吗?”西蒙斟酌一下才问道。
男人点头,亚麻色的头发有些蓬松,在发尾带着淡淡的卷。
“准备好了。”他回答道。
西蒙看着他碧绿色的眼睛,透出有些傲人的锋芒,他道:“那就好,我接下来对你说的话,你要记住,并且,不可以对任何人透露。”
男人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还是沉声应了好。
“我记得那次清理行动里,你和他组过队,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西蒙不说反问。
这个他,指的对象很清楚。
男人从容不迫的回答道:“有胆量,有魄力,有能力。”
“是对手。”
西蒙不意外这样的回答,只是眯了眯眼,能被shimmer称作是对手的谭轻,真是不知道他们碰上了会怎么样。
可接下来shimmer的话却超出了他的预料。
“可是,我们注定做不了朋友。”shimmer很平静的说,平静之中,西蒙似乎还听出了一些遗憾。
他笑了:“如果是因为他是你的敌人……”
“不是,”shimmer打断了他,“并不是身份,立场,而是思想。”
“理念不合?”西蒙惊诧的猜测道。
shimmer摇了摇头,似乎他自己也很困惑,但还是继续说道:“我感觉,他没有思想。”
“?”西蒙被他的话弄得失笑,“是人就会有思想的,吃饭,睡觉,都需要思想。”
shimmer说:“在清理行动里,他从来不主动行动,主动出击,永远是别人怎么做,他才跟着做。”
“他似乎每次只随人流而动,却从来不在大家各抒己见的时候透露出自己的想法。”
西蒙有些复杂的看着他,半天才叹了口气:“也许这就是他与大家不同的表现之一吧。”
shimmer却道:“他只是与我们不同而已。”
西蒙眼神询问,shimmer却再也没有搭话。
西蒙道:“我要跟你说的是,无论你接下来去哪一个基地,都不要随便相信任何一个基地长。”
shimmer惊讶的看着向他平静的说出这句话的西蒙,国际联盟主席。
可这并没有换来任何解释。
“无论你做什么,遇到什么,听见什么,你要向我保证,你都不会改变你的信条和目的。”
西蒙说的严肃且认真,shimmer缓缓道:“神明在上,我保证。”
“那就好。”西蒙笑起来。
“你去抓谭轻,不要让不认识的人查收,无论是联合队伍里的,还是联合队伍外的。”
shimmer点头。
“我希望你把谭轻活着带回来,前提是,你能够活着回来。”
shimmer愣了一下,才郑重回道:“我保证完成任务。”
西蒙突然莫名其妙扯了一句很不相关的话:“有些想去和人喝茶了啊。”
shimmer沉默着站起身,西蒙笑了笑,他有些不熟练的用中文叫了一声名字:“清辉。”
西蒙眼神停留在他身上,又用英文说了一句话,然后冲他摆了摆手让他走了,他认真的鞠躬,恭敬的离开了。
刚出门,扎着双马尾的琳达有些疑惑的问他怎么了。
清辉。
徐清辉。
这个名字在他唇齿间略过,显得陌生又茫然,他父亲为什么要给他取这样一个名字?
琳达吵着要知道西蒙给他说了什么。
shimmer用如同绿松石一般碧绿的眼看过去,琳达在他的注视下缩了缩脖子:“好了嘛,我就想知道。”
shimmer问:“真想知道?”
琳达期待的点了点头。
等shimmer说完,琳达有些失望的说:“就这一句?”
他走了。
琳达在背后有不甘心的咀嚼了一下那句话,最后放弃了。
“theworldhaskissedmysoulwithitspain,askingforitsreturninsongs(世界以痛吻我,而我报之以歌)。”
西蒙闭上疲惫的眼,默默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