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踏月
“这里是国际联盟寻星基地，正在为您播放寻星测控信号，测控无异常。”
“这里是国际联盟行日基地，正在为您播放行日测控信号，测控无异常。”
“这里是国际联盟寒山基地……”
“这里是国际联盟沉海基地……”
“这里是……”
“这里是……”
众多的机械测控信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声的测控信号回复。
“这里是国际联盟踏月基地，正在为您播放踏月测控信号，测控信号异常，请求国际联盟援助。”
播放屏“啪”的一声被一只手关上了。
大约有六米宽，三米高的的巨幅荧屏，数下来一共57个分屏，这里是国际联盟总部，沉海。
西蒙揉了揉太阳穴，半晌无言，良久才沉沉地吐出一口气。
“所以说，真的没人注意到吗？”西蒙沉声问道。
怎么会。
分屏后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冯霁摸了一把自己的寸头，随口接上一句；“深夜嘛，正常。”
那话像开了借口涌动的闸门，屏幕上的人开始叽叽喳喳的吵起来。
西蒙拍了一下手，冷下脸来；“除了找借口，你们还会干些什么。”
所有人又一下子安静下来。
他粗糙的指腹点着桌面；“谭轻三个月前失去踪迹后有线索吗？”
打着红色领带的年轻男人慢声道；“有些眉目。”
冯霁在屏幕后无声地哼笑了一声。
徐缓清了一下嗓子，对着电子屏前所有的基地长汇报线索。
“根据寻星派出的调查组获得的数据来看，谭轻在踏月陷落前曾经使用过踏月的24号训练室，模拟高温环境，而且，是在没有tre的选项中。”
“三个月前踏月陷落，悬空全员出逃，我们无法得知他们去往何处，不过根据数据，可以推测他们正在前往一个极热之地。”
冯霁似笑非笑的听着。
“但极高温处，这个世界很多。”西蒙淡淡的回道。
徐缓和气的笑了笑，他扶着轮椅手,道；“不，只有一个。”
冯霁不笑了，略显惊讶的问；“你觉得，他会往我这边来？”
徐缓舌尖抵了一下牙齿；“对。”
国际联盟的72个基地一共分布在世界七十二个不同的地方，这些地方都是极端恶劣。
譬如行日，永昼，极热。
再譬如寒山，天寒地冻，万里冰封。
并非他们不想寻找好一点的地方，但根据磁场异变后直到今天的所有数据都只是表明：越是荒芜和极端，tre的纯度提取就会越高，人类异变的概率越会大大缩小，生存下来的几率也会更高。
可是到现在的国际联盟，却没人知道这些数据最开始，是从哪里来的。
退后就是异变的无底深渊，往前，至少还能有一线生机。
端着一派儒雅君子风，徐缓轻声道：“踏月的20只tre难以让他的队伍在这个世界安然无恙。”
“他会去行日的。”
“那是离tre最近的地方。”
关键在于，你会选择走哪条路？
徐缓说完后便关掉了传声频道，挥手让助理拿走放在桌前的档案，他松了松领带，但笑不语。
谭上校。
冯霁意味不明的哦了一声，却并未接着话头问下去。
西蒙闭上眼，脑海里想起来初次与谭轻在踏月基地见面的样子。
西蒙记得那天正好是踏月每隔三月就会出现的一次泄月奇观。
如果真的有神明，他或许会在那时候，为人类流下眼泪吧。
泄月是来过踏月的人都无法忘记的壮美奇景。
触手可及的月亮将月光倾泻而下，倒入布满畸形水生植物和动物的深潭中，银河瀑布落下九天，激起一大群手掌大小的银光蝶飞舞。
有一只停在谭轻的肩头。
西蒙看着他起身，随意拍走身上的银光蝶，一双浅棕色的眼不带任何情绪的望向他，月光披了他一件绸衣。
而他本人，就像那深深的潭水一样，波澜不惊；“基地长吗？”
西蒙睁开眼，有片刻的失神。
皎皎如月，与少年英雄，是沦陷，也是毁灭。
他起身，国际联盟的所有基地长随之起身，冯霁收了懒散的表情，对着西蒙身后国际联盟的七十二群星旗，与所有人一样行注目礼。
那其中已经有16颗不再发光，代表着已经逝去的16个基地的无辜的人，牺牲的战士，和永不会再回去的曾经。
活着的与死去的曾经，统统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抹去了。
“为了捍卫人类最后的生存权，不惜一切代价……”
“捉拿悬空。”
焦原上亘古不变的烈风又起，吹起章觅云的蓝色外套，她的长发在狂风中胡乱飞舞。
“你好啊。”许溺笑着向她打招呼。
章觅云的瞳孔一缩，躲在谭轻后面去了。
谭轻打量着这个莫约十七八岁，与章觅云相差不大的黑衣少年。
他相当高挑，黑色的牛仔外套，脖子上有一条红色的编织绳项链，挂着一道看不出来什么字体的护身符。
那把抵着关长迎的枪此时正躺在地上，很快就被焦原的热土烧化成为一堆废铁。
悬空的装甲车和直升机有装备调温设备，所以在高温土可以如常驾驶停靠。
打量完毕，他收回视线，听不出喜怒；“你从哪儿来的？”
“你为什么不先问我的名字，谭上校？”少年疑惑道。
躲在谭轻背后的章觅云一愣，钱虞脸上一凛。
踏月的人！
谭轻弯了一下唇角，似乎觉得有意思；“那你叫什么名字？”
“许溺。”
谭轻看着这个少年靠近，慢慢的说。
“溺水的溺。”
许溺直勾勾的盯着谭轻的眼睛看，弯起眼笑。
谭轻听着他踩在草地上的脚步声，他一向很强烈的直觉告诉他，有前所未有的危险正在靠近他。
可是，为什么？
他抿直了唇，语气依旧是淡淡的；“所以呢，你想干什么？”
许溺眼底是谭轻额角上那朵桃花一样的胎记，有些忍不住想去吻它。
他不露声色的压下心底那些想法，面上仍然笑的很温柔：“我不想干什么，哥哥。”
谭轻忽然有些不详的预感。
“我是来帮你们的。”
许溺声音低下来，近似蛊惑的笑着说。
“你们不是……没有高速释放酶了吗？”
旷野安静的让人无端发冷。
谭轻没有回答，许溺眼底覆了一层暗色，伸出手来打了个响指。
烈风又来了。
他环视了悬空全员，好脾气道：“我知道你们在怀疑我，可现在你们别无选择。”
章觅云从谭轻身后冒出来，却带着惊人的冷漠和戒备：“不，我们可以选择现在杀了你。”
“会吗？”
许溺似乎很惊讶，眼神转向谭轻询问。
谭轻终于开口，却是对着章觅云说的；“别插话。”
章觅云扫了一眼许溺。
“你要跟我们做交易？”谭轻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口，像是在犹豫。
许溺很认真的回答谭轻的问题：“对。”
哥哥问我话了。
许溺忍不住又弯了弯唇，自信的笑起来。
但下一秒嘴角的笑意就僵住了。
“我不需要。”
谭轻唇角的弧度一晃而逝，他漫不经心的穿好外套，又揉了一把章觅云的头。
“你觉得，少了两只高速释放酶，我会穿不过雨泽？”他淡淡的反问道。
谭轻踩过乱草，走到许溺面前。
他低下头去，仔仔细细的审视着这个突然出现威胁关长迎，知道他的身份，甚至掌握了悬空最重要的秘密。
两个人近的，只差鼻尖相抵。
“你是谁呢？”
谭轻的问题就在耳边。
烟花在脑海一下子炸开来。
许溺浑身僵硬，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哥哥……
从耳根慢慢腾起红色，许溺仓皇后退。
许溺结结巴巴的，完全没有了最初的从容与稳定。整张脸全红了。
“哥哥，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恶意，刚刚，只不过跟这位，开个玩笑罢了。”
许溺迅速镇定下心神，冲着谭轻说的很诚恳，只是再提到关长迎的时候，带着不易察觉的冷酷。
“我真的有高速释放酶。”
许溺说。
谭轻却没接着他的话问下去，他觉得很奇怪，许溺这个人，太割裂了。
他既然敢当面同悬空对峙，敢同他谈条件，怎么却对他，表现得像个小孩子。
“你从踏月来的？”
他直起身，像闲话家常般的问着许溺。
许溺有些接不上他的思路，但他一向对谭轻的所有问题都来者不拒的回答。
“对，踏月陷落的时候，我把他们剩下的所有释放酶都偷了出来。”
听到他的话，谭轻脸上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还笑了一声:“不错。”
可没人觉得他说的是褒奖。
许溺太了解谭轻了，他知道谭轻生气了。
但是生什么气呢？
作为踏月基地的战神，谭轻自己放弃了踏月基地的城池。
但谭轻已经转过身去了，接下来的话让许溺眼底一亮。
“跟上来。”
“阿轻！”
“老大！”
章觅云和钱虞都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今天谭轻似乎格外的好说话。
谭轻舌尖略过唇齿，笑的很轻，只是眼里却没有任何情绪。
“既然自己送上门来，不应该好好利用吗？”
他如此直白，可许溺却越发的激动，也跟着笑起来。
真好，还有能被哥哥利用的地方。
他愉悦的哼着不知名的曲调，任凭那些堵在喉间的惊疑跟着焦原上的烈风，一同向远方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