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番外二
公主赵鸾百日之后, 赵如卿下旨要封后，命礼部准备，又去命太史局去算了个良辰吉日。
尽管她与顾兰之的关系已经是人尽皆知, 但之前大家是猜测着是会给顾兰之爵位之类，大约是封个亲王，可没想过赵如卿最后是要直接这么给个名分了。
这名分好给，可礼仪不好全。
代朝从赵苍立朝开始一直到赵如卿登基之后, 也不过十几年的工夫, 赵苍在位时候, 用的乃是魏朝的旧仪式。赵如卿登基之后，才诏令弘文馆中诸多官员修改了旧礼仪, 重定吉凶军宾嘉五礼。
这五礼的前四个是已经全部定下并且颁布, 但嘉礼却还没有完全定下来。没定下来的原因倒是也很简单，乃是其中包含了两个十分关键的、还必定会引起广泛影响的问题，一是皇位、王位、爵位等等的承袭礼，二是婚姻, 民间婚姻暂且不提，这其中最关键的就是皇帝成亲时候的礼仪。
如若赵如卿是个男子，这些当然都不是问题, 但偏偏她是女人, 故而嘉礼之中这两点, 便成了众人迟迟无法拿定主意也不敢上报给赵如卿看的敏感之处了。
依着从前的礼仪, 那包括皇位在内的诸多爵位承袭，一句嫡长子便可解决一切问题, 但现在谁敢这么写呢？皇位上的那位，若是忽略掉前头早夭的兄长们，大约是占得住嫡长二字, 可与子却没什么关系；若是为了赵如卿，把嫡长子这条给改了，直接去掉那个子字，那影响就大了，如今的宗室和有爵之家，嫡长女比比皆是，只要他们敢把嘉礼中这条改动一下，这些嫡长女们便是要出来争的，到时候会是怎样局面便是难讲。
再有那婚姻之礼，自古以来男娶女嫁算是约定俗成，一妻多妾也并不少见，但这套规矩搬到赵如卿身上来……那又简直是不敢想，若是顺着从前的规矩往下走，那他们代朝将来还姓不姓赵都未可知也。可如果简单粗暴地直接把从前对男人的那套照搬到赵如卿身上来……那么很显然，既然皇帝可以，民间自然要效仿，如若效仿，便又是一番难以控制的局面。
依着这些臣子们的想法，是打算拖个几十年，一直拖到将来赵如卿把皇位传给赵麟，那便是恢复了纲常，可以依着前例来行事，一切麻烦和难办就都会迎刃而解。
可现在看来，拖延已经无法解决办法了，赵如卿既然要求立后，他们便必须要拿出皇帝立后的礼仪章程出来，他们也必须尽快把嘉礼之中另一桩难以定下的事情也一并解决。
否则，他们就是要直面来自皇帝的怒火了。
不过臣子们有臣子们的心机，他们拐弯抹角地找上了顾兰之，又隐晦曲折地说了这些事情，是想请他帮忙问问赵如卿是否心中已有章程，他们想按照章程办事。
顾兰之耐心听着他们说完，既没一口答应，也没有拒绝，转头就与赵如卿说了一说。
“你的臣子们心机颇多。”说完这些，顾兰之如此评价道，“诡计多端，老奸巨猾，不愧是跟着你一起打天下又争了天下的。”
已经入了夏，京中天气热起来，赵如卿吃了个冰镇过的樱桃，抬眼看他：“你这话说得……仿佛在夸我，又仿佛在骂我。”
顾兰之靠在她旁边，正想辩解一二，就被塞了一嘴樱桃，顿时没法说话了。
“他们的话你别理，知道他们老奸巨猾还替他们传话，你怕是那几年去和突厥人做生意做得只会走直路了。”看着顾兰之吐了樱桃核，赵如卿不等他开口再说话，又塞了一颗到他嘴里去，“嘉礼修了这么几年没修出个名堂，他们总得给我一个交代。”
说着话，赵如卿把面前一碟樱桃全部塞给了顾兰之，最后拿着帕子擦了擦手，慢条斯理又道：“总之我要立你做皇后了，你不用理他们到底为难什么，倒不如去想想你还想不想用皇后这个称呼，皇夫也不是不可以，就是听起来奇怪；君后也奇奇怪怪，还不如皇后大气；帝君似乎也行，皇帝的夫君，我上次就想过这个。你觉得哪个好？”
顾兰之吃了一肚子的樱桃，这会儿感觉撑得坐不住了，他刚站起来，又被身旁赵如卿揽着脖子给拉了回去。趔趄了一下，干脆躺倒在了她怀里，他便笑起来：“让我起来，刚才吃太多樱桃，长此以往，不惑之年时候，你就要面对一个大腹便便的我了。”
“难道樱桃不甜不好吃？”她低着头含笑看他，“不想多吃点樱桃吗？”
没等到赵如卿明示暗示的臣子们拖拖拉拉地快到中秋时候，终于还是硬着头皮拿出了册立封后的章程，另外呈上了终于修毕的嘉礼。
有些事情该要面对的时候总要面对，尤其是龙椅上这位女帝显然不好敷衍，又显然比他们更精明的时候。
翻开嘉礼先看了看婚姻一则，约是为了模糊掉那些敏感的字眼，上头不提娶和嫁，而是用了非常中立的成婚这样的说辞，赵如卿再往后翻了几页，略过那些什么良贱不婚之类的，便看到了关于妻妾的定义，也不知是不是他们是怕她纳了一后宫的男妃之后民间女人纷纷效仿，他们非常干脆地规定了不许纳妾，男女都不行的那种。
她不由地笑出声来，看向了送嘉礼来的臣子们，道：“可周礼上说，天子除皇后之外，应还有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女御，朕这天子是不是太过于寒酸了？”
那臣子露出痛心疾首忠言逆耳的神色一本正经道：“天子应为万民表率，臣等以为……”
“可朕记得你们家中多半都有姬妾。”赵如卿撑着下巴打断了他的话，“立刻回去送姬妾出府？和朕一样来向天下人表率吗？”
臣子瞠目结舌，想要辩驳的时候被旁边的同僚悄悄拉了拉袖子，最后闭了嘴不吭声了。
赵如卿也不理他，只往后又翻了翻，看到了爵位继承一则，里面便是直接去掉了嫡长子的子字，大约他们是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可以折中的办法了，所以只能这样来办。
合上了面前的这些书卷，赵如卿倒是也没责备他们，只道：“朕会让宰相带着人重新再审一次这嘉礼，审过之后，你们再来拿去重新誊录吧！”
宰相便是赵萦，让赵萦带着人重审的意思，那就是会有女官来参与其中了。
这几年朝中官员当中，虽然女人还是比男人少，但比较之前已经多了许多，并且虽然数量不多，但却多半在紧要位置上面，已经叫许多男人心生警惕。
赵如卿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她不满意他们修过的嘉礼，但因为她想要册立皇后，所以决定在这样的时候不对他们发火。
这几个臣子诺诺应下，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赵如卿与臣子这几句话倒是很快就传开。
顾兰之与秋天刚调回了京城的岑荇一起喝酒时候，便听着他绘声绘色地模仿了上位者质疑的语气，道：“应还有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女御。”岑荇一边说一边看他，“君佩，不管怎么说，要是真的按照周礼来，你还是后宫的老大哈……”
“……”顾兰之眉头跳了一下，没接话。
岑荇眨了眨眼睛，好奇地看他：“你生气啦？可大家都这么说呀！我也就是……听别人说的……”他越说语气越虚弱，最后彻底没了声。
“没生气。”顾兰之起了身，“不喝酒了，我要回去了。”
“啊？但我们才刚碰面啊？”岑荇都惊呆了。
“改天吧，突然想起来有点事”。顾兰之轻描淡写地转了身，脚步不停，出了酒楼大门就上马，朝着皇宫去了。
赵如卿刚见完臣子，理完政事，便听着右荣说顾兰之已经回宫来了。
她是知道顾兰之今天是去和友人喝酒，但看看时辰，怎么也不像是正常的喝完酒回来的样子了。原本打算洗手更衣去看赵鸾，她想了想，便决定先去看看顾兰之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又吩咐人直接把赵鸾送到玉兰宫去。
从章德殿出来，几步路就到了玉兰宫。
进到正殿，便见到原本应当在外面喝酒的那个人充满怨念地站起来拉了她的袖子。
“整个京城都知道陛下要纳一百二十个后宫。”怨气冲天的俏郎君开始吃醋了，“就臣最后一个知道！”
赵如卿先是懵了一下，又想了一想，才想起来她对礼官们说的那句话，顿时笑得要直不起来：“那不是看皇后娘娘寂寞吗？周礼中说，那些人都是给皇后娘娘的呀！外事五权，内事五枚，你什么时候见过光杆一个的皇后娘娘？”
“臣不寂寞！”话说到这里，醋意就再聚不起来了，他哼哼唧唧了两声，“我是皇后，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赵如卿伸手在他脸上掐了一下：“怎么这么霸道？”
顾兰之低头在她手指上轻轻咬了一下，又搂住了她的腰：“我就喜欢你一个。”
赵如卿正要笑，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了赵麟的声音，还有赵鸾的咿咿呀呀，她拍开了顾兰之的手，清了清嗓子，声音压低了很多：“等晚上再与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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