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请您书写这一生
“真是丰盛欸！准备了好久吧？累不累？”泽希下意识关心道。
许怀义趁机起哄，“喔，果然变成情侣就是不一样，你俩不要在我们面前秀恩爱，虐我这只单身汪！”
“那你赶紧追！”陈楚凡毫不客气地堵回许怀义，然后立马温柔看向泽希：“不累的，想着你们我就很开心！”
许怀义深感万点暴击！太扎心了！见色忘义有没有！
坐在旁边的以茜踩了他一脚，示意叫他不要打扰对面那俩人。
念微很无辜地看着哥哥和未来嫂嫂，然后笑了笑，低头叉土豆泥吃。
陈楚凡跟泽希同时给念微递好吃的过去，默契如一家人。
一瞬间，焦点又跑到念微身上。“欸呀，你们俩继续，别叫我们打扰到了。”
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亲妹都开始调侃自己了，陈楚凡相当无语，干咳了两声，又替泽希盛了碗汤。
大家吃着吃着，就聊起接下来的安排。
“楚凡，下午可能需要你带着念微去康复了，我这边今天接到一个关怀对象的预约，需要跑一趟。我妈妈会带着童童准时到治疗室。”
“嗯，放心吧，泽希。”陈楚凡想到很久都没有看到童童和泽希母亲，就决定顺便带一些礼物送去。
“希，我下午先去趟办公室，忙完手头的任务，就去找你。”以茜跟着说道，随即又看向陈楚凡：“对了，楚凡，之前我哥那边，他的意思是，投资新健康文化产业。”她不好当着念微的面说楚凡为了车祸案付出了什么代价，只得含糊其辞。
“嗯，我其实也有这方面的想法，我现在算是你们的合作方了吧？我想了想，我可以去做整合这块任务。”陈楚凡谈起事业，人就变得严肃起来。说话一板一眼，做事一丝不苟。
“可以的，晚上有时间的话，我们详谈一下？”
“好的。”
收拾完餐具，泽希端着草莓奶昔和洒了酸梅粉的番石榴放到茶几上，以茜拿了两只开口的椰子，楚凡将洗好的莲雾与人参果一并带过去。
“还有木瓜炖奶，丰胸哈？”许怀义溜到厨房，本打算看看还有什么可拿的，结果看到的就是女性补品。
他想了想，确实，泽希需要。
啧啧，陈楚凡这厮，事事想到前面呐！
唔！等等，这俩人进展也忒快了点吧？
“兄弟，你在想什么呢？”陈楚凡回到餐厨区，看到许怀义一个劲儿盯着桌上的木瓜眼睛都不带眨的。“想吃的话动手吧！”
许怀义：“这不是给你女朋友准备的丰胸产品吗？”
陈楚凡：“”
客厅里，坐定的念微、泽希跟以茜，听到了某人怒斥“许怀义”，接下来就是“乒乒乓乓”的喧闹声。
午后的清静被置换，换成了大家的嘻嘻哈哈。
泽希的新客户是一位名叫白露的职场女金领。上午接到白女士的咨询电话时，她根本没料到情况已经这么糟糕了。
因为白女士留的见面地址是其所在的教育机构繁花外语，所以泽希以为白露的病情应该是稳定的。
直到见到客户本人，泽希才知道，白女士真是无家可归了。
繁花外语已然停业很久了。
整个工作区原是三间loft公寓打通的。底层是课室，二层是办公区。
如今此处成了白女士的“家”。
给泽希开门的年轻女孩叫妮妮。是白露的助手，也是目前惟一还留下来照顾她的员工。
白女士靠在沙发床上，面色苍白，很明显，痛得难以起身。可她却给泽希以从容平静的感觉。白露望着泽希，点头示意，随后叫妮妮先行离开。
妮妮有些担心地回望了白女士一眼，白露对她绽出一个浅淡的笑容。妮妮会意之后，便往楼梯口走去。
待妮妮离开，白露对泽希开了口。
“您好，我是白露，繁花外语的创始人。”
“白女士您好，我是泽希，希未工作室的一名关怀师。”
“嗯，见到您我很荣幸，请坐吧。”白露指了指对面的浅色系靠背椅，招呼泽希坐下。“如果是从前，我可能会与您寒暄一番，不过现在，留给我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泽希端详了一下白露的状态，没有犹豫，径直问道：“白女士，您看起来，状况不大好，真的不需要去医院吗？”
白露摇摇头，“我，胃癌晚期了。三个月前，医院就已经下过病危了。”
泽希怔怔地看着白露，忽然间不知该怎样应对。
“希望不会吓到您。”白露将蜷缩的身子稍微伸展了一下，往沙发背上方靠拢。“我现在主要靠着大量止痛药维持，还有营养液，可能你不太懂。”
“不，我懂，我感受得到。”泽希凝眸，很坚定地回答。“我、我的家人还有我遇到的许多人，都经历过类似的困境。”
“这是绝境了。”白露浅浅一笑，“我不想再待在医院里受罪了，可我这身体，也折腾不起了。权衡一番之后，决定就在我热爱的地方结束自己生命最后的旅程吧。”
听到白露如此说，泽希难免伤感。“白女士，您需要我为您做些什么呢？”
“我看到你们可以写口述史。我想在临终前，把我的故事讲给能书写出来的人听。”白露抬起头，眼睛里依然带着笑，但那笑意仿佛蒙了层霜雾。
“无意间浏览到你们工作室的推送，看了你们的简历，我感觉应该是有缘人吧。”白露回想起自己的留学经历，“我当年在西班牙读的语言学跟教育学。”
泽希心想：该不会是萨拉曼卡吧？
她没有问出口，而是眉梢扬起，回以白露同样温柔的微笑：“那一定很艰辛。”
“嗯。只是如今想来，辛苦是辛苦，也蛮幸福的。在那边，好多留学生都是抱团取暖，我们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再后来，大家也天各一方了。”
“您回国之后就开始创业了吗？”
“嗯怎么说呢？那，我的讲述就从这里开始吧”
整个下午，泽希是在欢笑与流泪、还有近乎窒息的氛围中度过的。
讲起学生时代，笑颜舒展。讲起创业时期，辛酸难耐。讲起重病历程，闻着悲伤
白露处于身体的极限状态，说起从前，思维偶尔有些混乱，时间线并没有很清晰，基本上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
泽希听着，也等着白露喘息，再听着，陪她欢笑，可是听着听着，终究还是忍不住哭了。手里的录音笔有好几次抖着仿佛要掉落在地。
两人断断续续聊了一个多小时，白露大致勾勒了她的人生轨迹，虽然言犹未尽，但她着实体力不支。
妮妮上来了，没有太注意泽希，而是直接对着白露道：“姐，咱休息休息吧？”
“嗯嗯，好。”
泽希赶忙起身，“抱歉，白女士，我应该注意时间的。”
白露摆摆手，不想让泽希误会。“难为你了，都是因为我的情况太严重。这样吧，我想拜托您接下来几天，每天抽空来我这里一趟，做些记录好吗？”
“您放心，这是我的本职工作。”泽希走近白露，屈下身子，对她说：“白女士，如果您有需要，我可以为您寻找康复大夫，虽然可能无法逆转当前的局面，至少能为您减缓一些痛苦？”
白露很努力地挤出苍白的笑容，“我知道我的大限将至，再多费心力没有多少意义了。我很感谢您的帮助，如果您愿意的话，那么，请您代替我书写我的一生吧！”
走出繁花外语，泽希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她回望着“繁花外语”的标牌，看起来还很新，也许翻修过。标语的边角，应该是白露她们设计的logo，类似百合花的花纹。
“希，我快到了。”接到以茜的电话，泽希才醒过神来，想到这边已经结束，她急忙对以茜说：“以茜，白女士这边状态不是很好，我们约定好明天继续，我回去跟你说吧”
泽希感到很难过
同是天涯沦落人。
白露的原生家庭不是很好，家里上有姐姐下有弟弟，自己夹在中间不被家人重视。好不容易考学离开了乡村，进入大学，就开始一路勤工俭学。
本科的活动很多，起初，她也被各种社团吸引，曾想成为骨干，给自己锻炼的机会。然而，毕竟缺乏经验，又是一个人在城市里读书，整个学年忙忙碌碌却好像什么都没有收获。
这种茫然感一度让白露失措，在大二的时候，她给自己制定了规划。她的本专业是英语，选修二外是西班牙语。她想去到欧洲看一看，考虑到英语系的国家留学费用太高，于是她退而求其次，选择小语种国家。她想把外语学好，再去到当地镀个金，回来成为讲师。
于是随后的两年间，白露专注于课业学习，业余时间都在做跟外语相关的兼职。
她拼命地攒钱，拼命地攒钱，并且竭尽所能申请国家助学金，学院奖学金，不过这些钱全部加起来，离她出国第一年的费用还要差快一半。大三暑假时，她准备申请西班牙的研究生。回家跟家人商量，不出她所料，偏爱姐姐的母亲要替姐姐照顾小孩，重视弟弟的父亲要给弟弟的将来准备房子跟聘礼，所以父母都不愿给她以经济上的支持。
最终，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白露没能顺利申请，又错过了考研的时机，所以她只得先毕业，找工作。
在她与父母闹僵的时候，一个男孩走进了她的人生。因为无依无靠，在与他确认感情之后，白露一毕业便和他一同留在了大城市打工。他们一起租了房子，供职于外贸企业。
男孩家里也不算富裕，两个人商量着共同打拼，在都市里立足。所以，他们都牟足了劲儿地拼，一个比一个工作狂。每天过得颠三倒四，昼夜不分。
后来，公司有了外派计划，遴选优秀员工出国进修并开展业务。他们两个同时报名，但是人事部并不打算将一对情侣公派出去。